,趁着雪色,未到年下,徐若凡便携妻一同赴景城休养。
景城的梅花之秀,天下皆知,更何况夫妻两个是住在暮霭的别业之中,舒心自在。
徐若凡将黛玉安置好,便悄然带人离开,远赴粤南,而京城中也有暮霭吩咐人送探春远嫁。
探春以郡主之身份,嫁粤南之将军,为二品之夫人,虽然没有她预料到的王爷贵婿,虽然没有做成她杏花签上的王妃,可是到底贾政也不过四品员外郎罢了,阖府上下除了贾母,也没有一二品的夫人,因此一品大将军对探春而言,倒也算得是贵婿了。
赵姨娘缩在角落里,却是怔怔然地瞅着探春远嫁,心痛,落泪,无可奈何!
她知道,她在贾府中,也将面临着她的末日了。
贾环逃走时,曾说过,一定来接她出去过好日子,她很感动,很欣慰,可是,她不敢企盼。
探春远嫁了,来拜别贾母,拜别王夫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过自己一句,她很痛,心就像是刀剜了去一般,几乎喘不过起来,却没人在意,没有人在意,她是奴才也好,是半主子也好,她粗鄙也罢,她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娘亲啊!
抱着贾环与探春小时候的衣裳,赵姨娘在房里哀哀而泣,眼中似凝血一般,声音哑然模糊:“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的三丫头,什么时候,你能瞧我一眼?哪怕你猥琐如环儿,哪怕人人都不待见你,我也欢喜!”
贾府里里外外喜气洋洋,谁会在意到赵姨娘这个小人物?探春虽然远嫁,到底是贾府里出了个郡主,也是极有脸面的事情。而临走前,探春还特地上书求皇上赦免元春之罚,皇上怜她远嫁,不会有回京之日,竟也批准,那元嫔,覆又做了凤藻宫的贤德妃,只是罚了半年俸禄罢了,因此贾府更见欢喜,王夫人料理探春远嫁之事也十分大方用心。
天朝有规矩,女儿出嫁,须得兄长送嫁,才合身份。王夫人自是打发贾琏去的,偏生贾琏也是个油头,知晓粤南战事多,便不肯过去,只说自己身上还有要事,私下里又百般撺掇着宝玉娶送嫁,
宝玉原是个怜香惜玉之人,虽不想女儿出嫁,却因在贾府里更想念黛玉,或许走走也好,素日里又与探春是最交好的,便执意送嫁探春。贾母与王夫人虽不舍,到底探春也算是对贾府立了大功,便也答允了,只是吩咐李贵等人好生服侍着宝玉。
噙着一缕冷笑,探春上了轿子,奔向未知的海域,那里有海船相侯。
第092回 紫衣芳菲映白雪
展眼已在景城住了数日,小婉活泼好动,倒也与黛玉走遍了景城的美景。
景城的梅,真是天下秀色,不过正是新年,因此游人很少,却也清净。
转瞬间,已经到了年下。
趁着这几日雪晴,倒也是苍穹似碧,景城中梅枝疏影,暗香浮动,秀色夺天下。
因天气冷,黛玉便也懒怠起来,幸而跟来的人,都是极体贴之人,身边事务井井有条。
北方过年,年三十的时候是要贴上新春联,油好新桃符,还要放鞭炮,吃饺子。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得小孩子们捂着耳朵蹦蹦跳,积雪也被鞭炮激得银花四溅,各色馅儿的小饺子琳琅满目,一层层的香气,糅合在一起,飘荡在别业的空气中。
黛玉有些想念徐若凡,唉,他们还没一同过年呢,他昼夜不分地赶路,现在一定在战场罢?
“小婉,我想出去走走。”黛玉想念起了别业后面的那一片香雪海。
小婉双手雪白,脸上也沾满了面粉,笑眯眯地道:“好啊,我要包饺子给师嫂吃,飞鹰飞翎,你们两个和雪雁一块儿陪着师嫂过去,仔细一些儿,师嫂生得这样美,可别让登徒子瞧见了,到时候师兄还不得吃了我呢!”
逗得黛玉莞尔一笑,嗔道:“小婉,你越发贫嘴了!”
款款起身,换了一袭新衣,披着一件鹅黄翻领虎纹斗篷,飘飘然出了府邸。
飞鹰飞翎是十八飞骑中的两个,却是两个女子,生得英姿飒爽,且武功极高。
雪雁一张团脸儿欢喜得了不得,眼巴巴地瞅着飞鹰飞翎,很是想学那一身飞檐走壁的功夫。
黛玉却不在意,雪雁毕竟年纪大了,哪里还学那些扎根基的东西?只是由着她羡慕罢了。
倒是她想到了,雪雁也有十八岁了,虽然是个丫头,却比寻常寒薄人家的小姐更好,紫鹃跟了自己一场,她愿意陪伴宝玉,贾母的意思下来,自己也便成全了她,倒是雪雁与春纤,自己应该上了心头,给她们一个好去处,也不枉她们忠心耿耿这么些年。
心中思虑已定,黛玉便抿唇薄笑,擡眸凝望一片梅林。
但见梅林占地极大,一株株梅树傲然挺立,老干虬枝,苍褐之色十足,白梅丶红梅丶绿萼梅等等五色交杂,看似杂乱,却也有理可循,似是按着寻常阵法所设,花枝紧俏,疏影如画,冰雪裹着红蕊娇瓣,愈加莹然剔透,果然是香雪如海,景色美不胜收。
雪雁笑道:“怪道说,今年的梅花宴要在景城办呢,倒是果然长得好梅花。”
黛玉扶着梅树,觉得手底冰凉,忍不住抽回来呵呵气,轻柔地笑道:“梅花的清奇俊秀,又岂止是在景城?梅花之妙,便是空谷深涧,无人赏玩,它也独吐芬芳,傲然不群。人种的梅花,终究少了一份空灵,多了一份世俗。”
清嫩雅悦的嗓音,如琴曲缓缓从指尖流淌出来,令人忍不住侧耳倾听。
风过,梅枝动,梅花摇曳,竟似听懂了黛玉的话,嫣然凝笑,俯瞰人间世俗!
雪雁挠了挠头,憨厚地道:“只有姑娘这样清雅的人儿才懂,我不懂,只觉得好看。”
黛玉忍不住手指弯了弯,扣着她的额头,道:“素日里让你多读几本书,你就嚷着头疼!如今目不识丁,可别让人家笑话!”
雪雁笑眯眯地道:“姑娘有才学就行了,我一个丫头子,谁还读书认字去!”
“朽木不可雕也!”黛玉摇头笑笑,有些想法,总是根深蒂固的,无法改变。
缓步走在梅林之中,袅娜的身影隐在花中,花影摇曳,越发显得温润如诗,清雅如词。
寒风掠过,清香四溢,黛玉唇边凝笑,似在花丛中看到了徐若凡刚硬的影子。
徐若凡的影子?
乍然的思绪令黛玉微微愕然,伸手轻轻揉了揉眼睛,她却没有看错,梅林深处,的确立着一道高大挺拔的紫色人影。
寒梅傲然,紫衣芳菲,花枝娇娇,幽香细细,忽而风过花落,如同江南烟雨,衬得那人更为俊挺。
这里怎会有外男?她并没有听这里的管事说,还会有别人来这里居住。
暮霭的别业,也算是别宫,唯独皇家之人过来游玩时所居住罢了,而且,此时皇室中人都是在京城中过年,谁会来到这里?
眉心微微一颦,逸出一抹淡淡春纹,黛玉止步回身,吩咐雪雁道:“回去罢!”
踩在雪地上,有些声响,白雪上落着各色花瓣,都深深地嵌入了冰雪中,异常好看。
黛玉心中不急不缓,她又不会见外男,因此莲步生香,似闲庭漫步,裙摆摇曳,环佩叮咚。
忽而一道翠色的光华反射在一株白梅之上,愈加显得白梅莹白如玉,翠影生俏。
黛玉低头一看,却是手腕上的玉镯宝色流转不定,更显得晶莹剔透。
“姑娘,这个玉镯好看,我没见过!”雪雁气嘟嘟地道,她掌管黛玉的妆奁,怎没见过?
黛玉扬起皓腕,眯眼看着阳光穿透玉镯,那白梅上的翠色更浓了些,不觉心中有些奇异,含笑道:“我的东西,非得你见过不成?”
这个,徐若凡送她的,徐家的家传之宝,她戴上后就没拿下来过。
生在豪门,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没有见过?此镯虽称不上价值连城,可是质地却是极透澈,玉色极其纯净,没有一丝儿瑕疵,加上没有镂刻什么繁琐花纹,是以黛玉深爱。
拉起衣袖正欲笼上玉镯,忽而华光一闪,紧接着听到一声沈厚的声音道:“姑娘且慢!”
声音苍老,且藏悲怆,隐隐又有一丝惊喜。
飞鹰飞翎立刻护住黛玉,看向声音来处,竟是那名梅林深处的紫衣男子。
雪雁早取了面纱与黛玉戴上,只见那男子约莫五十岁上下,一袭紫衣随风猎猎作响,身材与徐若凡仿佛,五官极其平凡,隐然间双目开合神光如电,顾盼之际,自有一份天生威势,可是两鬓染霜,眼角皱起深深的纹路,掩不住的苍老凄楚之相。
雪雁的声音吹散在风中:“你是什么人?叫我们姑娘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