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卡跟随着安东尼奥瘦高的身影,沿着湖畔赶路前往废矿区。此时已是午后,天气晴朗,望着结冰的湖面,想到从走散开始直到遇到这座小镇,没有像这样一般停歇过,布兰卡彻底放松了。午后的暖阳将温暖撒在脸颊,遂惬意地闭上了眼睛,张开双臂,思绪渐渐飘远。
安东尼奥将手藏入袖子里,脚步轻快地向前走着,眼里似乎带着一丝思虑。
“说起来,不知从哪一天起,我就再也没有在小镇的四周见到其他活人的影子。”
他握着未出鞘的短刀,向着空气比划了几个招式,动作有力,干净利落,仿佛眼前就有一只步步逼近,随时发起进攻的猎物。
“这里本就荒无人烟,每年靠着自然风光才来那么点游客。原本周边仍有不少的小镇,我们之间偶尔会有物资和人员的往来,后来他们都离开了巨足荒野,寻找更好的生存地带了。这下巨足荒野就真成无人之境了。”
说完,抬起头望向万里无云的天空。
天空依然如往昔般清澈,可再也不见候鸟的影子,尽管现在正处于冬季。
一阵伤感之情充斥少年的心境。
安东尼奥深呼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
“想到以前捡到一本旧时代的旅游杂志,里面提到每年都有很多自行车客路过我们小镇以进行休整,有时也会给小镇的居民留下点属于外面的记忆。”
“我爸以前喜欢和我提他以前在圣女港漂泊的事迹,但现在基本再也没有和我提起在圣女港遇到的欢快的事了,现在他只说希望有生之年能再次见到不再颓败的圣女港。我知道我知道,那个千湖岛的爆炸导致了这一切,听了很多次了。”
他停顿了一下。
他用力握紧了短刀。
“我对于外面的事情的了解全部来自篝火小聚时他们对往事的回忆,偶尔也会从别的聚落废墟里捡到几年前杂志或报纸。我忘不了,那些在篝火堆前捧着这些杂志和报纸时的晴夜。”
将自己的不解倾诉出来后,他似乎觉得浑身无力。
他回头望了下布兰卡。
布兰卡渐入佳境,畅游天外。
“……所以?”
“嗯啊啊?噢我在听。”布兰卡神游被打断。
“……”
“所以,你很想了解外面的世界,但总是没有机会?”布兰卡快步向前,和安东尼奥齐肩行走。
安东尼奥无奈地看了布兰卡一眼。
“某种意义上我确实可以被称作外乡人。模糊地记得你刚才说忘不了那些晴夜,这让我想起,我小时候在书房游历世界的时光——外面的世界太广袤了,这不是一段路程的时间就能讲完的事情。”
“……那你是否能简要概括一下?”
布兰卡突然感到一阵语塞。
往昔的记忆如同海浪一般,袭向布兰卡。自从离开书房,离开母校,离开家乡后,这段时间几乎重塑了布兰卡于书房形成的世界观。
“外面的世界……春夜震碎了我们的梦。”
“?”
“我独坐阁楼之上,望行人车马。惊天之鸣,震碎盘古大陆之梦。”
安东尼奥被突然吟诗的布兰卡惊了一下。
“……这件事说起来实在太复杂了,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几乎牵动了整个千湖岛,以及毗邻千湖岛的红枫州和斯达黎州,尽管全过程只有5天,但要仔细捋清各种细节的话,可以做出一个小时的视频出来。”
“当然你真的想了解的话,我应该可以讲个大概。但是论讲故事生动程度我远远不及那些牛人,我最多只能平铺直叙。”
安东尼奥想要吐槽什么,但说不出来。
“六年前,千湖岛的凌晨震碎了我们的梦……”布兰卡轻声说道。
……………………
联合纪元101年,蒂比达博。
那天夜里,蒂比达博下起了骤雨,雨水猛烈地拍打着窗户,将睡梦中的布兰卡吵醒了。
感到睡意不再,她便起身,打开了房间的灯。身着睡袍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想到此时闲暇无事,便打开笔记本电脑,看看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们在社交软件上发布了什么新动态。
首当其冲就是一位来自桦木州的少年,他年纪比布兰卡小五年左右。他是一位游戏宅,平时喜欢发很多关于游戏的截图,同时也是位究极地理迷,喜欢四处了解自然地理和人文习俗。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熬夜打游戏,而是似乎在“控诉”一个奇幻的梦没能继续做下去。
布兰卡轻轻笑了一下,点了个赞便往下滑。
随即就是诺尔兰州的刚步入高中仅半年的高中生,与前面相比,她平日里更多的是充满了对世界的不解。她的家乡很美,也很冷。
很明显,她可能又醒太早了,又一次在闹钟响之前醒了过来。这次她往动态上传了一张照片,不远处的雪山上,传来暗淡的光。她也附上了几句话,说到这些光她在一个月前的生日会上也见到过。
布兰卡短暂思考了一下,便往下滑。
第三位则是一位来自米德州的文学爱好者,她曾来过蒂比达博旅游,而布兰卡邀请她一起去了家咖啡店。她似乎也被什么弄醒了,随手写了几句发表在动态上。
“怪了,怎么这次这么整齐?”
她一条条的往下翻,就在她醒来的这三分钟内,有二十多位朋友发了动态。她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该不会是……”
布兰卡立即打开了新闻推送栏,在一条条无价值或博眼球的消息里,她看到了一条令人惶恐不安的新闻。
“紧急新闻:千湖岛事件进入紧急状况。”
她屏住呼吸,点开了紧急新闻。
“……外围营地的战地记者拍下了这些骇人的场面,进入千湖岛主基地核心的部队已失联,军事部已下令进入一级紧急状态,命令外围营地做好陷入苦战的准备。同时请离千湖岛最近的长岛市民不要外出,在家做好闭灾措施,市内的物资已紧急发向各个居民点,请居民迅速有序领取……”
她呆滞地看着屏幕,新闻已播完。
这五天,事件被持续跟进报道。
每一个进展,都仅仅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
她觉得,这五天她活在梦里。
“……这太魔幻了。”
她有点接受不了地望向窗外,路灯的光在骤雨前不值一提。
在深沉的灰暗中,她似乎看见了一只巨大的眼睛。这眼睛由灰色的云螺旋而成,暗黄的瞳孔,和深不见底的黑暗。牠看向雨夜中的蒂比达博,而后,看向了布兰卡的身影。
牠看着布兰卡,没有任何后续,只是看着。
布兰卡惶恐地后退,谧拾孢子在手边环绕。
此时的她没有任何战斗技巧可言,谧拾孢子的出现只是本能反应。
“……”
“————”
在一声惊雷之中,牠消失了,不留任何余迹。
布兰卡呆滞在那里,此时她的心跳很快,呼吸相当急促。
“搞什么鬼啊?”
她惊魂未定地坐回椅子上,闭上眼睛好忘记这一切。
“……”
“不要相信你见到的东西。”
……………………
“之后我就——”布兰卡被石头绊了一下。
“走路看点路……然后呢?”
“然后我就睡去了,但是睡眠质量巨差,没记错的话,那天早餐没有吃,午餐也只吃了一点,把大哥和大姐给吓坏了。”
“……”
布兰卡沉默了一下,拿起刚才绊到自己的石头,朝湖扔去。
万里无云的天空真是清澈。
安东尼奥快步向前,说道:“快赶路吧,别纠缠在过去的记忆不放。”
布兰卡会心一笑,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