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序巨物。
布兰卡曾在大学时代,在某篇都市传说向的帖子上看到过这个概念。
据说,这类事物拥有符合生物的一切特征,并且与人类对于动物的定义十分吻合,此外其凭借着那极其庞大的尺寸,牠们足以称霸一方荒原。但与人类不同的是,牠们没有明显的自我意识,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漫无目的地游荡在人迹罕至之地。没人知道牠们从何而来。
本来,这类生物是只有专门的研究人员才会知道的,但耐不住互联网那极强的传播能力,不少猎奇爱好者在论坛上了解并深入讨论了这类生物。
后来互联网达成了共识,给予牠们一个统一的称号——无序巨像。
既然是无序,那么脑洞大开的网友们便有了这样一种猜测——有没有一种与之类似的生物,同样的没有自我意识与理智,但是却被人为地操纵了牠们的行动,即是“有序”。
但是有序巨像从未被发现过,仅仅只是作为互联网之中的一个专有名词而流通着,是否存在有待证明。
而现在,这被称为“巨像”的生命体,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以前的她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也有一天可以亲眼见证牠们的容貌,而且还是在自己的正前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
她不知道眼前的这巨像是被人操纵着的有序巨像,还是漫无目的地游荡的无序巨像,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在牠那硕大的硅质保护壳的隐蔽下,散发着红光的眼点此刻正朝着自己。
牠犹如一尊庄严的雕塑,伫立在神圣的巨树之荫之下,代表着纯洁与至上的紫色可见光照射在牠的硅质保护壳上,粗糙的表面让光漫反射,庞大的身躯遮去无数的光线,于地面埋下一片因牠而成的阴影,将瘫坐在地上的布兰卡笼盖其中。
牠的肢体正在朝着她所处的位置缓慢移动着,锋利的蹄爪显露着自己那骇人的锋芒,让人为之感到来自全身上下的恐惧与无力。
“我靠……”
布兰卡仰望着这伟大的无序巨像,整个人因无限的害怕而颤抖,她完全使不上劲,去抓稳自己的匕首和让右手去做好战斗准备。她整个脸都快失去了血色,眼泪模糊了她的视野,顺着她的脸颊而流下。
“啊……”
她突然明白了,自己虽说是都市传说文化的爱好者,同时还是个vlog博主,但当这层来自未知的屏障被敲得支离破碎,把自己置身于未知迷雾之中时,她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连自己都难以保全的普通人。
她觉得,以前的她,很天真。这个时候的她比以往所有亲自见证都市传说真相的时候都要害怕。
这绝对是她见过的最瘆人的未知生物,她这样想着。
回到眼前,现在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
她的嘴唇颤抖着,整个人的身体定格在了那里。
第一次的遭遇,便事关性命保全。
奋起反抗吧,牠那坚硬的保护壳,抵得过她倾尽全力释放的冰刺的轰击;逃跑吧,她的脚步未必比牠的肢体伸展的速度快。
而牠在持续向前移动着。
“……”
她很清晰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
“……”
“————!”
一发子弹划过布兰卡的身旁,打在了坚硬的土地上。
这发子弹及时将布兰卡从恐惧的深渊之中拉了回来,没有让她任由自己被现实摆布,她猛地惊醒,对着地面的弹孔大叫了一声。|
“?!谁开的枪?”
她立即扭头望去。在那个被自己反复眺望了无数次的制高点,镜光高闪,很明显是迭戈开的枪。她现在才确认,迭戈到底处在制高点的哪个方位。
而迭戈非常想瞬移到她旁边,然后把她扯出危险地带。
“————!”
令人寒栗的尖啸。
很明显,这发子弹,在将布兰卡的意识扯回现实之中时,也把这巨像给挑衅了一番。
牠察觉到了眼前这位双足直立猿的危险,与暗藏起来的生物的敌意,对自身所出的环境作出了反应。作为一种全新的在被人类放弃的无人荒野之中崛起的生物,此刻在人类面前亮相,牠即是荒野本身。
大地在颤抖。
布兰卡察觉到了牠即将发起攻击,立即拾起了掉落在地面的匕首,向后转身转入群落之中。
此时的加维兰也注意到了,在矿坑的正中心,一尊来自荒野的巨像出现在了此刻陷入混乱的谧拾群落。
对她而言,在回到冰湖镇的这几年,她不止一次在和众猎人的谈话中,听到过在附近有一只庞然大物正在游荡。她也在几次秘密的独自调查之中,发现了牠对人类少有敌意的特点,也是这一点,他们才没有被牠袭击。
这类生物,她在泊芒也正面遭遇过,但就是那一次,佘礼英女士永远地留在了泊芒。
大致分析了场下的局势,她在想办法将这群乌合之众给引到牠的面前,并利用他们的攻击造成的动静,吸引牠的仇恨。
于是她转身向那边而去。
“————!”
牠在持续不断地咆哮着,向在场的所有人宣示着牠的愤怒。
宽大的蹄爪抬向空中,露出那被隐藏起来了的利刃,利刃反射着巨树投下的光影,犹如利刃之锋芒。
“牠的体型决定了牠无法在场地上进行快速地运动,牠无比依赖于牠的硅质保护壳和那可以伸展的肢体,想要让牠死亡,首先就要解决牠的肢体。只有布兰卡可以把牠给钉死在地面上。”
加维兰沿着小径迅速向前跑动着,望着伫立在大地上的巨像,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她时不时回头看着追逐的人,确认他们仍在自己身后。
“但就目前而言,牠还尚存利用价值。”
“……”
布兰卡伸手拨开彼此交错丛生的大型真菌。
她仿佛感觉到,宽大的阴影正笼盖在自己身上。她还是使用了一样的招式,借助反冲作用力,向一旁跃去。
在她的眼里,巨大的蹄爪从空中自上而下运动,猛烈地轰击了坚硬的地面。扬起的尘土朝着四处飞散,遮蔽了那利刃的凌厉锋芒。
“我靠……”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这样直面如此恐怖的杀伤性武器,以前的格斗与实战训练相比起现在来说,就跟以前乌托邦时代各种被阉割的儿童向动画片一样,不仅不靠谱,还很搞笑。
此时的她脑海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在躲过牠的攻击的同时向加维兰女士的身位靠拢。
而她也是这样做的,她在躲开了牠的轰击之后,立即从被自己的身体所压塌的大蘑菇上爬起,借助大型真菌丛的遮蔽,持续不断地跑动着。她的长跑能力虽然没有野外考察目的调查员那么行,但对于目前的情况已绰绰有余。
而加维兰的想法和布兰卡不谋而合。她也在想办法和布兰卡会合,迅速交递完各自的想法与对策,然后展开下一步行动。
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词语:再快点!(faster!)
因为她绝无可能让二十八年前的悲剧再一次在自己眼前上演。
但如果平衡真的完全失衡,形势对他们不利,她也将和那时的佘礼英女士一样,将布兰卡这位潜力十足的后生保护在身后。
虽是七十高龄,心底的烈火,早已将这位巨人的影子投向了这苍茫的荒原。
冥冥之中,那位故人的身影正在引领着自己。
“……”
布兰卡冲出由层层交织的真菌形成的障碍。
她看着几乎同时到达这里的加维兰,迅速朝着她的方位靠近。而对方在注意到自己的出现后也立即停下了脚步。
“……”
“……”
看着加维兰那虽浑浊却有光的眼眸,布兰卡很快就理解到了她的想法与对策。
“解决牠。把他们引过去。”
加维兰用手抵着布兰卡的肩膀,说道。
“用他们分散牠的注意力,从而使他们两败俱伤。”
说完,加维兰便继续向着巨像的位置一路跑去。
时间紧迫,察觉到那些神秘人追逐造成的声响,布兰卡立即转过身,追上了加维兰逐渐埋没在群落之中的身影。
看着那再一次出现在空中,悬在自己的头上的蹄爪,布兰卡学习着加维兰的躲闪技巧,变得更加地娴熟了。就像老练的猎人在指教着年轻的后生一样,她们穿梭在茂密的真菌丛中,躲闪着时不时向下轰击大地的蹄爪,迅速向着巨像靠近。
而此时,巨像的咆哮与怒吼,将附近的所有感染生物与未知生物都吸引了过来。
牠们潜藏在障碍之中,在时机到来之时发起袭击。
场面更加混乱了。
大家都非常清楚。
“————!”
枪声。
迭戈亦在支援着二人的牵引计划,不断地去远程击杀着持续冒出的敌对生物。但他也清楚,这样子很快就会暴露自己的位置,即使自己刚才就向布兰卡暴露过一次位置了。
随着与巨像的距离越来越近,加维兰立即示意身后的布兰卡,左右分散。
“就是现在吗?”
布兰卡遵从了加维兰的安排,立即向着左边转弯。
她冲出群落的包围,左手反握着匕首,右手开始了蓄力,做好了再一次直面牠的准备。
但是这次,卢卡安的身影再一次出现。
“?!”
她看着卢卡安的突然出现,瞳孔紧缩。
“————!”
一发枪声响彻天际,熟悉的影子出现在自己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