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是神荫?”
加维兰不明不白地看着佘礼英,向对方投去疑惑的眼神。
“……神荫,一个飘荡在所有神话里的虚无缥缈之物……”
“北原神话体系下几乎所有神话都有提及神荫的存在,这使得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测愈传愈广——神荫,可能真的存在。”
“然而,我们翻遍了一切有关神荫的史料,都没有找到。”
佘礼英似乎被眼前这株散发着紫色荧光的树苗所震慑一般。
在加维兰眼里,似乎眼前的这位协会内部大人物也害惧这棵树苗的存在,只见地她把箭搭在弓上,始终对着树苗的底部,迟迟不敢收起。
“你应该或多或少了解过这些吧?”
“了解过一点,现在好像被联邦政府立项予以文化层面研究的资金支持了。”
“这只是表象。暗线里其实是铁切尔暗中支持了协会的行动,后来接任并掌权至今的菲洛索也延续了这一项目。不单只有我们谧拾协会在研究,在这个领域,远比你想象中的要水生火热、血雨腥风。”
“因为这其中事关谧拾的本质。”
听完佘礼英的陈述,加维兰更确信了,自己已经加入到了一场不会被记载的斗争。
“我和协会的其他高层人员思考过这么一个话题,那就是,被现代的我们当作民俗故事的古老神话,会不会真的是史实?或者说,从未被我们揭开过迷雾的泊芒世界,会不会真的藏着点什么?”
“那些古老神话,都将目光放到了那片甚少被涉足的土地。”
说完,她便以低姿态小步向着树苗前进。
“我有个问题。既然管祂叫神荫,把祂当成了一种植物,一棵树,那么为什么不从生物学的角度看待祂,而是一如既往地按照历史学的角度分析祂?”
加维兰举起枪,小步跟了上去。
“好想法。辅助科研目的分辖就是这样认为的,他们已经争取到了联邦科学院的重视。”
“撇远了,此时我们应该好好看看它的样貌。”
“记得,不要被幻象误导。”
佘礼英回过头看向加维兰,再一次重复了这句话。
“一定要记得。不要被,幻象,误导。”
“不要相信,你看见的东西。”
同样的话,佘礼英重复了足足三次。
通过佘礼英的语气与着重强调的音节,加维兰明白了这句话的分量。
不过,此时的她绝不会想到,这一句话将在几年后深深烙进自己的心底,刻骨铭心,并伴随终生。
树苗孤零零地生长在那里,在没有光没有水没养料的情况下,它能够萌发这一点就令人匪夷所思,让人不免为之感到一阵源于未知的恐惧。它的茎与叶散发着紫色的幽光,在这漆黑的洞穴里渲染起一层神秘的气氛,没人知道,在尚未被幽光照耀的地方,是否暗藏着无数足以致命的威胁。
看着佘礼英一步又一步地向前,她不自觉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给这位分辖惹到麻烦。
“……”
耳边响起一阵噪音。
“……”
“向前看看吧。”
“不要轻易听信他人之所言。”
“不要相信你看见的东西。”
“……”
似乎有人在和加维兰对话。
她急忙地反复确认声音传来的方向,得出的答案让她发出一声冷汗。
这里除了她与佘礼英外没有任何人。是这棵“树苗”在和她对话。
每次看向这“树苗”的枝枝叶叶,她就莫名其妙地感受到,有一股来自天外之物的瑰丽与雄伟,震慑着她未尝接触此等奇观的感官系统,控制她的思考,压迫她的行动,紧张她的呼吸。
但是这股天外之物,她发现自己根本想象不出来,她不知道神荫直抵天穹隐天蔽日是怎样一副的宏伟景观,也因此不知道这股震慑力从何而来。人想象不出来自己未曾见过的事物,想象一定是基于现有物质的,就好比宇宙的边界之外是什么,没人能够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对于宇宙之外便是一片无法展开想象的未知。
恐惧就此形成。
源于未知的恐惧压制了加维兰的感官。
她只好看向佘礼英。
“……?”
佘礼英消失了。
佘礼英才和她说过,不要相信眼前的东西。
而此时她的眼前,一道布满点点荧光的道路向前铺开,一路导向了“树苗”。
她逐渐明白过来,这条道路是为她而展开的,有一股无法被看见的力量正在驱使她朝着“树苗”前进。
“……”
佘礼英的警告正被一阵又一阵的噪音所冲淡,加维兰想要回避,但却身不由己,她看着自己和“树苗”的距离一点又一点地靠近,但却什么也做不了。
周围淡紫色的浓雾渐起,充斥着加维兰的四周。她回头望去,原先的道路已被浓雾所遮蔽,早已没有任何回头路可走了。
“!”
“谁?!”
在她的视野里,出现一位陌生人的身影。
对方身着着那套她再熟悉不过的工人制服,和她男人一样的略显凌乱的发型。
毫无疑问,在她眼前的这位,大概率便是那位失踪的工人。
此时的他正一动不动地背对着加维兰,伫立在前方,闭口沉默着,手上提着一盏油灯。
这时候的加维兰发现自己的思绪得到了部分恢复,她便举着枪,缓缓地朝着他靠近着。她想要知道,眼前的这位失踪工人,究竟是真真实实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还是那棵“树苗”所造成的幻象。
佘礼英的警告此时一遍又一遍在耳边响起。
在得到确切的答案前,她保持着最大的警惕。
“……”
“你,怎么在这里?”
加维兰率先发话了。
“……”
他转过头,一双散发着紫色光芒的空洞眼眸出现在他的脸上。
加维兰很快便读懂的他的神态。空洞而无物,呆滞而无神,信仰崩塌的绝望,无所依靠的彷徨。
“你觉得,世界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他缓缓开口了,无力的语气,直入加维兰的心腹。
“嘶——”
加维兰咽了口口水,克服着心底的恐惧,继续朝着他的位置不断靠近。
“你还好吗?你怎么在这里逗留这么久?你到底是谁?”
“别动。我带着我的枪。”
“……”
“我还是那个疑问,你觉得,世界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我们日复一日地行走在熟悉的路上,循规蹈矩地做着重复的事情,每个晚上开着同样的玩笑,按部就班按点就寝,却没人告诉我们,这样子意义何在?”
“我就在想,是不是我们自出生开始,就命中注定了这往后的一切,并且无法解脱。”
“(他在说什么?)”
“我便开始寻找,如何才能挣脱这份苦难,重获本应属于我们的自由?”
“你说,我们究竟要如何,才能回答这个伴随了我们一声的问题?”
他转过身,正身面对着加维兰。
“这……”
加维兰陷入了认知的危机,她不知道她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这里这么黑,你为什么迟迟不与搜救队伍会合?”
“你说,这里除了树苗外什么也没有,我们回头,顺着路回去,回到外面,然后再去想这些事情。”
“听我的,我们别在这里继续逗留了,我们回家,去吃顿好的,好吗?”
“家里有苹果派,有沙拉,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她选择了相信眼前的失踪工人即是本色出演。
“……”
“于是有人告诉了我,不,是我们。”
“还有一条出路,能让我们挣脱,重获本属于我们的自由。”
他向着加维兰迈出脚步,吓得加维兰立即止住了脚步。
“(他要干啥?)”
“肉体的牢笼禁锢着我们的灵魂,而这世界则给这一个个牢笼下了无数的命令,只要我们的灵魂仍在肉体被限制着,那么我们的灵魂将永无自由之境地……”
他露出诡异的笑脸。
“操你妈啊!你这是要去死吗!?”
他的一番话极大触及了加维兰的底线,加维兰不认可灵魂的存在,人就是人。
她看着他已到了如此地步,却无能为力。
“……”
“救……”
“我……”
“没时间了……”
同样是他的嘴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
他突然发出了求救的信号。
但他却举起了油灯,高悬在头上。
“自由之道,予死以求。”
“操!”
迫切于救人的加维兰朝向他冲了过去,想在他自杀之前将其救下。
“!”
此时一股力将她拽了回来。
她重重地摔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举动。
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火光充斥整个洞穴。
“为什么不阻止他?!”
她怒吼道。
“无力回天了。”
佘礼英同样震惊地看着油灯摔了下来。
“原来,有东西在引导着他们送死。”
“这是在献祭。向神荫的献祭。”
……………………
“调查结果如何?”
“唉……还是没有任何进展,将士们再次进去后,沿着新的线索调查了下去,最终却只是走到了一个死胡同,连尸体也没发现,遂无功而返。拉特尼科夫中尉,我觉得我们再这么僵持下去,找寻到失踪人员的概率只会越来越低……我们得做出改变,就是现在。”
负责矿道调查的军官沉重地叹了口气。
“对了,你们外出调查结果如何?”
“那里除了光束外什么也没有,我们标记了那里的坐标,以便后续的观察。还有一具动物的尸体,伤口为枪伤……”
“?枪伤?”
“对,负责人数清点的队伍已经在开展具体核实了。”
“……奇怪了,今晚着实有点让人摸不清头脑,一下子集中两件事,来之前就听到很多有关巨足荒野充满诡异事物的传闻,也可能正因这些传言的肆意传播,才让上级往这边调出了兵力进行驻守。”
“这种荒僻的地方,怪事自然多,桦木州的东部林区也是如此。”
安德烈简单说了几句,眼睛一直在看着通往事发矿道的方向。
“不用看了,我已经派人在那边做好了封锁措施,我也去检验过了,随时可以供我们展开下一次调查的准备。就这么多,我得再去想想怎样去改具体调查的战术,找不到人,很难给家属一个交代啊。”
在两人互相敬礼示意后,便离开了。
“到底是哪里出毛病了……”
他的自言自语也跟着逐渐淡下去。
“……”
安德烈止住了脚步。
“佘礼英应该带着她一起进去了吧?别在哪个地方被人发现了,被我们当成敌人了,只能看她亲自下场能不能有突破了。得找个办法让加维兰的缺勤情况不被任何人怀疑……有了。”
他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
“矿区戒备等级提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