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元陷入沉思。
他面容渐渐凝固,眉宇之间蕴藏着森冷的锋利,似乎下一秒寒潮来袭,将全世界冻住。
显然,那并非愉快的回忆。
片刻之后,他泠然苏醒,又恢复了往日松弛与慵懒的模样,继续交待着:“如果那两个人的户头没有大额进账。那就查一查他们身边人的账户。别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好。”吴辉点头,也有些担忧,“如果,这一切真的是那个人做的,你怎么办?”
李恪元笑得从容。
“我很了解他。所以我不怕他。”
那年,他才十三。
十三岁的孩子,即便被人懂事、早慧、卓越……再多溢美之词都无法改变,他只是个小孩,一个仍需监护人看管、无权无势的、是寄人篱下的小孩。
那时的他无能为力。
而今的他,不是十三岁的小孩了。
从旭日到夕阳,沈嗅薇又在家“躺”了一天,黄昏时,沈嗅薇决定下楼溜狗。
下楼前,她穿上厚厚的羽绒服,再将帽子、口罩、围巾一个不落的戴上。将自己如此严实的造型拍照片发给厉悦丽确认,表姐“审核”通过后,她才可以下楼。
她牵着豆豆下楼,沿着小道,她所住的小区,树木高大,绿化用心,即使冬日,也有被好好养护。
豆豆在前撒欢,她在后面留意,随时给豆豆善后。
冬天的天黑得格外快。七点不到,人人归家,小花园空空荡荡。
便利她。
也让她照见她。
猝不及防,她想李恪元了。思念如潮,差点将她掀翻。于是,没有忸捏,没有犹豫,她拔出手机给李恪元打电话。
信号接通的第一秒,李恪元就接了。
“喂……”
“李恪元,那个……”她没想好词,听到李恪元声音的瞬间结巴起来,“你还好吗?表姐说你为了我的事忙前忙后,连续几天没睡了,你还好吗?我没事了,你也别熬夜,多多保重自己。”
“应该的。”对面顿了一下,“你身体还好吗?”
“我没事,身体棒棒哒,我今天还签了三百张感谢卡呢。你呢,这会儿在做什么?”
“我在外面散步。”李恪元说。
“哇,我也在散步!”沈嗅薇惊喜叫出声,她仰头看天,“那,我们看到的是同一个胖馒头。”
李恪元抬头看天。
渐亏凸月,确实像个大馒头。
他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身后传来“噗嗤”笑声,与电话里的一模一样。
沈嗅薇一怔,旋即回身。然后,她溜圆了双眼。
做梦一般的,她见到李恪元就站在离她三、四米左右的地方,他边听电话边仰头看月亮呢!
冬夜风应该冷,沈嗅薇丝毫不觉得。
她觉得自己浑身热腾腾的,连眼睛都是。
没来由,脑海中蹦出那句歌词——“原来你在这里。”
沈嗅薇立即呼豆豆回来,牵着豆豆跑向李恪元。
“李恪元!”她还举着手机没有挂断,“好巧哦,你怎么在这里。”
她在李恪元面前驻足。
对方看到她,怔然。
她忙摘了脸上的口罩:“是我呀。沈嗅薇。”
“我知道是你。我只是……有些意外。”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兴奋得几乎要蹦起来。
“我……我也住这个小区。”李恪元脱口而出,停顿片刻,他补充,“我刚搬来不久。”
“那可真是太巧啦!”
李恪元并不住这儿。
他是特地来见沈嗅薇的。
无事,就单纯想来看看她。
吴辉送他到地下车库,他独自上了楼,站在沈嗅薇家的大门前,摁下她的门铃,久久无人应答。
沈嗅薇不在。
他有些失落。
又不舍得就此离开,于是在人家小区花园里散起步来。
他眺望眼前拔地而起又切成一格一格的别人家的灯火。从黄昏开始,这些格子逐渐热闹,煎烹炸炒人仰马翻。这些热闹灯火里,有一格属于她的。
他站在这里,似乎离她也不算远。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看到来显的一瞬,他心猛地收紧。
“喂……”他故作镇定。
万没想到,他见到了沈嗅薇本人。
他见她牵着一只小博美,声音甜软的喊着“李恪元”,像一只小兔子,蹦蹦哒哒的弹跳到自己面前。
路灯实在称不上明亮,但她是他真切熟悉的人,即便光线不明,他也能迅速就辨认来人是她,他甚至能想象到她此刻的笑容。
他下意识看她身侧——只有她自己吗?怎么身边也没个人陪……
当沈嗅薇一脸惊喜的问“你怎么在这里”时,他也不知道怎么的,脱口而出自己也住这里的鬼话。
大概,本能的想靠她近一些。
沈嗅薇不疑有他,还在感叹“好巧”。
他目光来回在她脸上流连。
幸好,他爱散步。
之后,两人并肩往前,沈嗅薇热切分享她的假期生活,李恪元静默听着,一如从前。
豆豆在面前撒欢跑着,小狗不知道寒冷,只知道快乐。
沈嗅薇说累了,她安静下来的时候,李恪元适时提问:“你之前在电话里说的感谢卡是什么?”
“哦,是这样的——”沈嗅薇解释,“医生说让在家静养,少用脑,我在家签感谢卡,签字不费脑……费点手。”
年关将近,年年此时,各艺人工作室都会开始准备新年礼盒。
沈嗅薇工作室也不例外,精选一些或实用或有趣的小礼物组成套盒,在礼盒中附上感谢卡再打包赠给各方。
往年感谢卡上的文案都由工作室的编辑写好,交予厉悦丽审过之后下厂印刷。
今年,沈嗅薇想自己写。
于是,她亲自撰写感谢辞并誊抄整齐交予美工设计包装后再送往印厂印刷。
用亲手写写心里话,似乎这样才能将心底的感谢传递得更准确些,更稳当些。
而看到眼前的李恪元,是她最最要感谢的人。
想到这,沈嗅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她之前签过字的感谢卡,双手托着,递给李恪元。
“给我的?”
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准备多厚的礼也是应该。此番是她临时起意,并非有意怠慢。她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将感谢卡托举得更恭敬一些。
“承蒙照顾,如果不嫌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