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国舅爷竟被下大狱了!”
“那可不!我家就住在国舅爷府邸对面,亲眼瞧见应天府的衙役们浩浩荡荡出动,把国舅爷给带走了。搜索本文首发: 拉小书网 laxsw.org”
“你们说这到底是咋回事呢?不是讲当今陛下对皇后娘娘宠爱至极吗,怎么平白无故,突然就把皇后娘娘的亲哥哥,堂堂国舅爷给下了大狱呢?”
在朱允熥来的那间茶馆里,生意依旧如火如荼。
人潮如织,进进出出,热闹非凡,喧嚣声不绝于耳。
众人一边悠闲的品着香茗,一边又兴致勃勃的议论起这桩“国家大事”。
“还能有啥缘由?国舅爷指使那赵三爷在外面肆意妄为,恰巧被两位御史撞见,当即就将此事启奏给了皇帝。皇帝龙颜大怒,国舅爷就这么被下了狱。这事就发生在咱们这家茶馆附近,好多人都亲眼看见了呢。”
“不对劲儿,我咋总觉着这里头有蹊跷。”
“是啊,赵三爷在外面犯了事,怎么就会牵连到国舅爷身上呢?”
“赵三爷不是到处宣扬,说自己是受国舅爷指使的嘛。”
“那不过是他的一面之词罢了,当不得真。谁晓得他是不是打着国舅爷的名号狐假虎威呢?”
“所言极是。退一万步讲,哪怕真是国舅爷指使赵三爷干的,又能怎样?只要国舅爷矢口否认,单凭赵三爷一人指控,根本不足以定罪。更何况,衙门肯定会帮国舅爷脱罪,一顿板子下去,赵三爷还敢说自己是奉国舅爷之命吗?”
“赵三爷又不傻,用不着衙门动刑,他也不会去指控国舅爷。在外面吹吹牛还行,真到了衙门,要签字画押的时候,他肯定会说自己做的事与国舅爷毫无干系!”
“没错,他要是真敢指控国舅爷,衙门说不定就得给他安个污蔑国舅爷的罪名,弄不好,他就得不明不白地‘病死’在牢里!老老实实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撇清与国舅爷的关系,起码家人不会受牵连。说不定,国舅爷还会设法救他出去呢。”
众人纷纷开口,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可都一致认为,单凭赵三爷犯下的那点事儿,想要将国舅爷治罪入狱,实在是不太可能。
其一,常理来讲,赵三爷定会自己承担罪责,绝不会供出国舅爷。
毕竟在外面那些张狂言论,完全能推脱说是自己假借国舅之名行事,国舅爷对此全然不知。
他在市井间口出狂言,无非是想借着国舅爷的声势,给自己撑撑场面,真到了关键时刻,哪敢真把国舅爷牵扯进来,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其二,即便赵三爷胆小如鼠又愚不可及,自己不扛事儿,站出来指控国舅爷,可就他一人的说辞,又怎能作数?
谁能保证他不是对国舅爷心怀不满,蓄意“陷害”呢?
堂堂国舅爷,怎能仅凭一个下人的片面之词,就被轻易下狱呢?
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然而,现实情况却是国舅爷毫无征兆地突然入狱,这着实让众人满心疑惑,感觉此事迷雾重重。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一名茶客神色谨慎,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我听闻,可不只是国舅爷被下了大狱,就连皇后娘娘,也因管束家人不力,被陛下降旨,在坤宁宫中闭门自省思过呢。”
“什么?”
此言一出,茶馆里瞬间炸开了锅。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一个个嘴巴张得大大的,仿佛能塞进一个鸡蛋。
不管是国舅爷被抓,还是皇后娘娘闭门思过,朝廷自然不会大张旗鼓地发布谕旨昭告天下。
国舅爷被抓,有许多百姓亲眼目睹,消息立即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在大街小巷传开。
但皇后娘娘身处深宫大院,平日里与宫外百姓并无直接往来,百姓们当然也不知道情况。
但虽说宫中规矩森严,严禁向外透露宫内之事,可皇宫内人多嘴杂,又哪能完全杜绝消息外传呢?
更何况,这次是皇后被勒令闭门思过,宫中事务暂由贵妃徐妙锦接管,皇宫内人人知晓。
如此重大之事,几乎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就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传入了众多朝廷大臣的耳中。
而这茶馆之中,品茶的客人里也不乏官宦世家的子弟,自然也有人听到了传闻。
“这怎么可能呢?听闻皇后娘娘有倾国倾城之貌,陛下对她痴迷不已,怎会如此严厉地处罚她?”
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满脸疑惑,轻轻摇晃着脑袋,向身旁的同伴发问,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确实如此啊!皇后娘娘宛如天仙下凡,初至金陵城时,便引得全城为之轰动。想当初,多少权贵子弟,为了能瞧上一眼她的绝世容颜,竞相奔赴她摆摊的地方,花高价买些物件,只为能近距离看她一眼。就是皇帝陛下,也被其风姿吸引,一眼便钟情于她,随后将她立为皇后。”
旁边一位老
者,胡须花白,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眼神中仿佛还能看到当时的盛景。
“陛下对皇后的宠爱,朝堂上下人尽皆知,怎么会因为区区小事,便对皇后施以重罚呢?”一位年轻后生皱眉头,显然对这消息不太相信。
“我听说,皇后日常生活穷奢极欲,每日花销毫无节制。就比如说吃饭,每一顿竟要准备一百二十道菜。”一个身材微胖的男子,神神秘秘的说道。
“你这不是瞎编嘛!一百二十道菜,她一个如何吃得完?”年轻后生立刻反驳道。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我可没瞎编,这都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千真万确。皇后每餐确实要一百二十道菜,不过她向来不会吃完,只是随意挑上几道菜,浅尝几口,便将剩下的赏赐给下面的宫女太监。”胖男子挺直腰杆,满脸得意,仿佛自己掌握了天大的秘密。
“真是造孽啊!那么多珍贵的山珍海味,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另一名中年男子忍不住叹息,脸上满是痛惜之色。
“话也不能这么说,不是都赏给宫女太监了嘛。”白发老者微微眯起眼睛道。
“可不止这些。我还听说,皇宫的大规模扩建,皆是当今皇后的主意。这耗费的银子,那可是个天文数字。她所居住的坤宁宫,更是修建得富丽堂皇,即便是与传说中的阿房宫相比,也丝毫不落下风。”胖男子又开始眉飞色舞地爆料,手在空中挥舞着。
“此事我也略有所闻。不仅如此,皇后日常所用之物,乃至佩戴的首饰,大多只使用一两次,便弃如敝履,不再理会。”老者捋着胡须补充道。
“这个我清楚。金陵拍卖行里,曾拍出不少皇后娘娘用过的物件,价格高得惊人,随便一件,都足以买下十座这样的茶馆。”年轻后生语气中满是对皇后奢侈生活的感慨。
“可是皇后娘娘,为何要拍卖自己用过的物件呢?”有人不解问道。
“宫中的旧物,拿出来充抵银钱,乃是自古便有之事。”有人回答道:“‘半匹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值’,如今不过是沿用历朝的旧例,只是采用了拍卖之法,倒是比强买强卖要好不少。”
“此事我也有所耳闻,之前一件皇后娘娘宫中用过的瓷器,在金陵拍卖行,卖出一百万两银子的高价。”有人感慨道。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人群中,一位中年汉子满脸愤懑,眉头拧成了个“川”字,大声道:“天下不知有多少百姓一年到头,都难尝一下肉的滋味,又不知有多少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部,她倒好,如此挥霍无度,落得今日这般下场,实在是咎由自取!”
“皇后贵为母仪天下之人,本当以节俭为万民表率。可她分明出身寻常百姓家,一朝得势,便放纵私欲,穷奢极欲,哪里配得上国母这等尊号?”一位身着长衫的读书人,手捻着胡须,接着抨击道。
“我听闻中山王的女儿,当今徐贵妃,不仅容貌秀丽,聪慧过人,而且持家有道,从不铺张浪费,又是名门勋贵之后。陛下就该立这样的女子为皇后,怎么偏偏选中了一个民间女子呢?”一位年轻后生满脸疑惑,眼中满是不解。
“话也不能这么讲。她终究是皇后,享受些优渥待遇,倒也在情理之中。”一名身材矮小,面容拘谨的男子小声嘀咕:“兴建宫殿之时,并未征发一个民工,全是朝廷出资聘请工匠劳作。我还听说,皇后娘娘平日里对待下人极为宽厚,对修建宫殿的工匠也多次厚赏,大家都对她赞不绝口呢。”
“哼,不过是拿着朝廷的钱肆意挥洒罢了!”一位身形魁梧、满脸络腮胡的大汉,立刻提高了音量反驳道:“你可别被她这点小恩小惠迷了心智。她又不能自己生财,说到底,花的还不是皇帝家的钱,那可都是民脂民膏!”
“你说她挥霍无度,用的全是民脂民膏,可你扪心自问,咱老百姓的日子,是不是越过越好了?”之前那个中年汉子,又梗着脖子,大声质问络腮胡大汉。
“这全仰仗陛下治理有方,与她这个皇后能有什么干系?”络腮胡大汉不甘示弱,立刻回怼。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恰似针尖对麦芒,瞬间吵得面红耳赤。
“国舅不是什么善茬,这皇后肯定也差不到哪儿去。”人群中,一位尖脸的男子见两人吵得不可开交,赶紧插嘴,打破了这场争论:“真不知陛下究竟看上了她哪一点,竟被迷得神魂颠倒,还立她为后!”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呐。”一位老者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接话道:“陛下纵然英明神武,可到底也是个男人,且正值血气方刚之年,少年慕艾,也是人之常情。”
“陛下到底还是英明的!这不,已经把国舅关进大牢,还让皇后闭门思过了。”茶馆一角,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脸上带着几分快意,咧着嘴笑道,那声音在茶馆内不算大,却也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那可不,当今陛下的圣明,纵观千古,有谁能比?她一个女子,纵能迷惑陛下一时,可哪能长久?陛下如今不就幡然醒悟了嘛!”一位留着山羊胡、身着长袍的
老者,一边轻轻摇头,一边说道。
提及陛下,他眼中满是尊崇之色,原本随意搭在腿上的双手,此刻也不自觉地端端正正放好,仿佛在表达对陛下的敬重。
周围的茶客们,听到老者这番话,也纷纷点头附和,原本喧闹的茶馆,瞬间安静了些许,大家的态度都变得庄重起来。
在众人心中,皇后或许是那蛊惑君王的“妖后”,但陛下,绝对是无可置疑的圣明贤君。
“话虽如此,只是让她闭门思过,谁能保证陛下往后就真的不再宠她了呢?不过……”一位身形瘦削,眼神透着精明的男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皱起眉头,话锋一转:“这次,她可是实实在在触碰到陛下的逆鳞了。”
此言一出,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茶馆内众人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原本围坐在一起闲聊的茶客们,纷纷将目光投向说话之人。
坐在近处的一位书生,更是迫不及待地将身子往前一探,问道:“这话从何说起啊?您快给大伙讲讲。”
一时间,周围的人都不自觉地凑了过去,原本嘈杂的茶馆,此刻安静得只剩下众人急切的呼吸声,大家都眼巴巴地等着瘦削男子揭晓答案。
“还不是新学新政那事儿嘛!”瘦削男子故意卖了个关子,先是端起桌上的茶盏,慢悠悠地抿了一口,看到众人急切的目光,这才满意地放下茶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那日,解缙解解大才子就在咱们这家茶馆高谈阔论,畅谈陛下对新学新政的支持。”
“结果呢,赵三爷带着一帮人闯了进来,嚷嚷着要把解缙当场打死。”
“嘿,可巧了,被微服私访的御史给撞见,当场就把赵三爷他们拿下了。”
“这一查,好家伙,背后竟是国舅在捣鬼,反对新政新学呢。”
这是大伙儿都知道的事情,但大家却一个个仍然听得入神,就等着他接着往下说,瘦削男子环顾四周,便故意压低声音,神色愈发神秘:“你们仔细想想,之前皇后的所作所为,早就引得朝中不少大臣心生不满。”
“国舅府的人在外面横行霸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虽说朝廷的大臣顾忌皇后的颜面,没有人公开上奏折弹劾,可陛下手中握着锦衣卫密探、检校、探听司,眼线遍布天下,无孔不入,陛下能不知道这些事儿?”
“不过是念在和皇后情分上,再加上国舅也没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陛下才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坐在旁边的老者,捋着胡须,接过话茬道:“没错!”
瘦削男子用力点点头,道:“可国舅这次真是昏了头,竟然敢干涉新政新学。这后宫和外戚干政,那可是历朝历代的大忌啊,陛下再仁慈,也绝不可能容忍这种事。”
“这才惹得陛下龙颜大怒,直接把国舅下了大狱,皇后也被禁闭宫中,责令闭门思过。”
众人听他这么一解释,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此言甚是有理!我听闻,解缙才一回朝,便被陛下起复重用,任命为修书官。他如今正广招贤才,筹备着修撰一部有史以来最为宏大的全书呢。”人群中,一位头戴方巾,神色颇为自得的中年书生,摇着手中的折扇。
“这修书官虽说只是五品官职,可此五品绝非寻常五品能比。”
“昔日故太子殿下的老师,也不过五品之衔,却是名震天下的大儒,堪称天下读书人的楷模。”
“在朝堂之上,其权势更是远超诸多高官显爵。”
“如今的解缙,亦是这般道理。”
“别看他仅为五品,可作为朝廷巨著的主修之人,那便是文官领袖。”
“史家评价由他的笔来写,诸多儒家经典要义,亦由他定夺,正好给新书新政正名。”
中年书生刚说完,又有另一名书生跟着附和:“便是如此,修书官一职看似清贵,手中不握实权,实则其重要性丝毫不亚于礼部尚书。”
“解缙公然支持新学与新政,陛下委他以修书重任,这其中深意,不正是向天下昭告自己的心意嘛。”
“我还听说,现今朝堂之上,那些反对新政和新学的人,都吓得噤若寒蝉。”
“想想看,连皇后和国舅这般尊贵之人,只因反对新政新学,便被陛下严惩,谁还敢站出来再反对新学新政,触怒陛下的威严呢?”
“如此看来,陛下是铁了心要在大明推行新政新学了,这可真是大快人心之事啊!”一名少年公子,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猛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满脸欣喜道。
他这一番话,瞬间引来不少人的共鸣,众人纷纷跟着鼓掌叫好。
茶馆内一时热闹非凡,叫好声此起彼伏。
然而,也有一些人,虽身处这热烈的氛围之中,却始终沉默不语。
他们神色各异,有的微微皱眉,有的眼神闪烁,只是一味地低头喝茶,将内心的想法深深隐藏起来。
在这新政推行的大势之下,即便心中有所异议,也只能强忍着,不敢随意表露。
别看这些人此刻在茶馆里高谈阔论国事,看似胆大包天,可实际上,他们也并非毫无顾忌,将心里话一股脑儿地全盘托出。
就拿之前来说,虽说许多人对皇后的所作所为早有不满,可在这茶馆之中,从无人敢公然议论皇后之事,更别说那些言辞激烈的指责了。
也只有如今皇后被皇帝下令禁足于坤宁宫,责令闭门思过,大家才敢站出来,畅所欲言,指责皇后。
不仅是这间茶馆,金陵城的大街小巷,皆是如此。
百姓们茶余饭后,皆在议论着国舅被捕入狱,皇后遭禁闭之事。
朝中的官员们,更是在私底下频繁活动,四处打探消息。
一时间,有关陛下心意已决,即将大力推行新学新政的传闻,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不胫而走。
应天府大狱,其氛围与刑部、大理寺或是锦衣卫的监牢截然不同。
以往,这里并非用以拘押朝廷钦犯之地。
平日里,也鲜少有犯罪入狱的朝廷高官、勋贵功臣,亦或是皇亲国戚被囚于应天府的监牢之中。
故而,应天府监牢的布置显得极为普通,全然不见特殊之处。
直至陛下降下旨意,责令应天府将国舅顾彦修缉拿入狱。
这顿时应天府的官员们忙碌起来。
他们一边迅速调集人手前去捉拿顾彦修,另一边马不停蹄地对监牢展开“紧急改造”。
其实改造的工程倒不算繁杂,可关键在于,至少得让其环境保持干净整洁。
在这个时代,监牢普遍充斥着脏乱与恶臭。
可顾彦修虽身陷囹圄,但他毕竟身为国舅。
只要皇帝尚未下令废黜皇后,他的尊贵身份便不会改变。
况且,顾彦修所犯之罪并非死罪。
应天府的官员们,长期在皇城脚下当差,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具备的。
抓人归抓人,他们可万万不敢真把国舅随意安置在普通的臭气熏天的监牢里。
于是,官员们特意精心布置了一间干净卫生的“牢房”,还极为周到地安排了婢女前来侍奉。
此刻,顾彦修正惬意地待在监牢之中,一手拿着肥美的鸡腿大快朵颐,一边悠然自得地享受着婢女恰到好处的按摩。
就在这时,一道身披黑色斗篷,将全身都罩得严严实实的身影,宛如暗夜中的鬼魅一般,从外面缓缓走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