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包毓也领了差事离开后,鲁锦这边也开始了搬家的准备,他先派张温和秦昭去巢县秦家收拾准备,腾出院落,自己这边也开始在庐州收拾家里的东西,尤其是他那辆车。
又让人去巢湖,把留下的那艘楼船靠上码头,并派士卒在旁边守卫,等到夜里全城宵禁的时候,才让朱寿派人,用八匹马拉著他的越野车往巢湖走,趁夜赶到巢湖码头,把越野车装在了楼船上。
把车装上后,楼船就先停在巢湖深处藏著,等什么时候渡江站住脚了,再把车运过去。
就在鲁锦开会搬家的时候,上次来庐州出使的徐宋使者陈普文,也终于钻山沟回到了徐宋现在的临时驻地黄陂。
徐寿辉现在为江西和湖广的战局焦虑不已,自今年三月份以来,徐宋先是丢了都城武昌,继而丢了汉阳,后来连徐宋元老的老家黄冈也丢了,再接下来丢江州,丢岳州,丢荆州,丢袁州,丢峡州,可以说是失地千里,再丢下去,他这个宋国皇帝就要退到大别山里打游击去了现在徐宋仅剩的地盘,基本被元军分割成了三个部分,一部分在江西,一部分在安陆,一部分在徽州,如果再不能打出像样的反击,把地盘连成一片,那他们可能就要被分割包围,逐个歼灭了。
因此当听到陈普文出使回来的讯息时,徐寿辉十分兴奋,如果这个时候能够得到鲁锦十万大军的强援,那徐宋就翻盘有望了。
“陛下,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若不是亲自去了一趟,真不知那庐州竟如此富庶。”
“哦?怎么讲,你在庐州看到什么了,上次杨普雄去了一趟,也不曾说庐州有多富庶啊。”徐寿辉好奇道。
陈普文连忙说道,“陛下有所不知,臣这次去庐州,刚到六安的霍山县时,就看到那里计程车卒全部换装新式的甲胄,全是庐州自己制作的暗甲,外用棉布,内衬铁甲片,用铆钉缀于布甲内侧,整个六安和霍山,大概有五千这样的甲士。
“就这还不止,在从六安去庐州的路上,那鲁锦还让其麾下骑兵护送,那些骑兵也都穿著这样的布面暗甲,只是布样颜色有所不同而已,臣在六安见到甲士,多用红布甲,少用靛蓝甲,那队接我的骑兵则全著白色甲,到了庐州城,又见大多数兵卒著黄色甲胄,亦有红色,黑色,蓝色,青色等甲胄,用以区分不同兵种和归属。
“臣大致算了下,仅在六安和庐州,臣所见到的披甲步骑全加起来,就有将近四万之数,而且六安和庐州还处于他们的后方,后方披甲如此之多,可见他前线的甲士又有多少,那庐州的披甲兵之多,简直恐怖。”
徐寿辉和彭莹玉闻言顿时皱眉重视了起来,十万大军是一回事,十万甲士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徐宋现在就是缺少兵甲,不,应该说整个红巾军群体,就是因为缺少兵甲,不然刚开始也不可能被打的这么惨。
彭莹玉立刻问道,“他从哪弄来那么多盔甲?莫不是从江南或是徐州走私的铁料?”
陈普文连忙道,“不,臣向庐州官员打听过情况,他们倒是也没瞒著臣,他们说庐江县就有铁矿,而且他们早在刚打下庐江的时候就开始采矿炼铁,如今不仅甲胄能自产,且产量不低,臣还问他们的产量,这次他们就没说了,只说是够用。
“不仅如此,听说那鲁锦还是春秋时的公输之后,有家传秘法,会堪舆之术,竟在定远凿出了如巴蜀那般的盐井,听说产量也不低,如今庐州食盐已能自给自足,这才能不被元廷卡脖子,还能反过来压低江淮的私盐价格,现在他们还控制了安庆,截断了长江航运,整个江西的私盐竟也全是庐州在倒卖。
“那鲁锦仅以数百里之地,竟集齐了盐铁之富,还做起了江西的私盐生意,这才是臣说其富庶的原因。
“不仅如此,别家义军都将铁甲视作珍宝,可这次臣过去,那鲁锦竟直接进献给一千副铁甲给陛下,只可惜我这次只带了五百士卒,走的又是山路,即便是一千副甲胄,也很难带回来,于是只能自作主张,让士卒披甲而还,只带了五百副回来,剩下的五百副下次过去再拿。
“来人,把铁甲送上来。”
看著士卒堆在面前的甲胄,徐宋和彭莹玉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有些惊叹,一是震惊于鲁锦的出手大方,二是惊讶于鲁锦的经营能力,就他那两三个路的地方,居然能自产盐铁,凑出近十万甲士,这如何不让人惊讶,仅这个军事实力而言,甚至比整个徐宋还要强。
“那他这次到底同意归附了没有?”彭莹玉追问道。
“这个.”陈普文立刻踟蹰起来。
“说啊,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暂时还没有,但他已有归附之意,只是还有些担心,另外就是,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可能还是嫌条件不够高。”陈普文连忙道。
“什么担忧?”徐寿辉一听鲁锦有好几万甲士,还有盐铁之富,就更加著急了,如今徐宋内忧外患,正是需要强援的时候,可招抚鲁锦的事却始终谈不成,让他不禁有些焦急。
陈普文没有说话,而是目光偷偷瞥了眼旁边的彭莹玉,徐寿辉立刻反应过来,心中不禁暗骂一声,要不是这彭莹玉坏事,估计这事早就谈成了,于是就暂时揭过了这个话题,又问道。
“你这次除了打探到那鲁锦有几万甲士,自产盐铁,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陈普文这才道,“那鲁锦自称公输之后,十分擅长机关器械,还命工匠造出了一种新式织机,名为飞梭织机,不需双手投梭就可织布,还能织出五六尺的宽布,每日织布产量也是以前的十倍不止。”
“这怎么可能,我亦是贩布出身,布怎么织难道我还不知道吗?”徐寿辉有些不相通道。
“是真的,臣亲眼所见,那鲁锦还在庐州办了一座纺织厂,将捉到的敌将妻女关在里面日夜织布,还称其为劳改,那纺织厂中所用便是飞梭织机,他也说了听闻陛下贩布出身,而他是匠户之后,这造出的新式织机正该献给陛下,于是便让工匠拆了一台一样的,让臣带了回来,称只要陛下推行此物,定能让我宋国布匹产量大增,百姓富庶起来。”
陈普文说的滔滔不绝,但彭莹玉却听的眉头越皱越深,终于忍不住打断道。
“现在说这些织布的女人活计做什么,你去出使是谈军国大事的,还是说说那鲁锦归附的事吧,既然他暂时不愿归附,那出兵呢,他可愿出兵与我军一起夹击江州?”
陈普文又摇了摇头,“他没答应,他说新占安庆不久,那里城池破败,如今正在修筑城池,安庆守军也多是新募之兵,缺乏训练,在城池筑好,士卒训练精悍之前,他是不会从安庆出兵的,不然后方空虚,恐为元军所破,一旦江左元军攻占安庆,那他的大军就会被元军切成两节。
“所以他说,咱们要是打江州,他暂时不能出兵帮忙,但愿意献上一千副铁甲,就是我这次带回来的这些,另外如果一定要他出兵,恐怕最少也得等到十月份左右。”
徐寿辉闻言顿时无奈道,“那这次出使的目的,归附和出兵,岂不是一件事也没谈成?”陈普文连忙躬身道,“是臣无能,不过依臣观察的态度,那鲁锦还是有意归附的,只是他实力如此强大,手中有城有兵,还有水师,又能自产盐铁,自恃强大,有点待价而沽的意思,估计是想趁机索要更多好处吧。
“再说历来谈这种归附之事,本就不是这么容易谈成的,咱们才出使了两次,我看再去个一两次,定能说其归附。”
“哼。”彭莹玉这时哼的一甩袖子,冷冷道,“我看那人就根本没想过要归顺,不过是在戏耍咱们罢了,看来收降此人是不能指望了,咱们还是要靠自己,先收复江州,到时直接从江州打去宿松,兵临城下,他就老实了。”
言罢便直接转身离开,丝毫没给徐寿辉面子,徐寿辉气的暗暗咬牙,但又忍住没有发作,等彭莹玉走了之后,他这才连忙问起了那封亲笔信,鲁锦是怎么答复的。
陈普文也是见彭莹玉走了,这才敢说鲁锦希望他能说和的事情。
等他把鲁锦自述和赵普胜的过往说了一遍,徐寿辉这才皱眉道。
“这么说,赵普胜的死,这鲁锦还真有嫌疑,可他既然敢将事情全盘托出,并且赵普胜确实死于元廷的淮西宣慰使手中,他全军这么多人看著,应该不会有假,只能说他有心,但没做,元廷替他把这个事做了,现在康茂才也已经被杀,死无对证?”
陈普文当即凑近了小声道,“陛下若想说服这鲁锦归附,那就必须信他说的那些话,他现在给出的解释就是最合理,也是最合适的,哪怕是假的,陛下也得相信他是真的,若是陛下不同意这个说法,那他归附之后,到时要是有人再翻旧账怎办,他自然害怕,当然不肯归附。”
“嗯,普文言之有理,只是这件事的症结所在,并非在我,而是在军师啊,是军师心念他那两个徒弟,不肯善罢甘休。”徐寿辉顿时为难道。
“所以刚才军师在时,臣才没有说,要想说和军师跟那鲁锦,只有陛下亲自去找军师谈才行。”陈普文当即建议道。
徐寿辉沉默半晌,“说服军师不再计较此事,他就能归附了吗?”
“恐怕还不能。”陈普文又道。
“陛下,请恕臣失言之罪,说句难听的,以那鲁锦现在的实力,并不比我宋国弱上多少,没有咱们宋国,他丝毫没有损失,可他归附了咱们,又有什么好处?陛下不仅没有东西可以赏赐他,反而需要他来接济咱们。
“陛下顶多只能给他一个官身和虚名,可即便是爵位这样的虚名,暂时也给不了他,这怎能让他爽快答应。”
“那该怎么办?”
“想要那鲁锦归附,恐怕公爵还不够”陈普文话只说了一半,但徐寿辉能明白那意思。
公爵不够,那就是要王位呗,这,前宋倒也不是没有先例,宋朝是有异姓王的,但大多数都是死后追封,活著拿到王位的,好像只有几位,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比如魏王符彦卿,广阳郡王童贯,太原郡王王景,同安郡王杨存中,清河郡王张俊,这几位都是实打实的军功封王。
徐宋的政治口号是复宋,那在有前宋先例的情况下,依军功封王的旧制,给鲁锦封个王也不是不行。
“你的意思是,给他封王?倒不是我不愿意给他,可即便我现在答应他,但还是那句话,别的元从之臣都还未封,我若先给他封爵,其他人怎肯服气?”徐寿辉纠结道。
陈普文见状又提醒道,“陛下,那鲁锦这次还说了,若是现在不能实封,陛下只给一封信作为许诺,恐怕还是不妥,臣有一策,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有什么不能说的,便是说错了我也恕你无罪。”
“是,臣这次过去亲眼见了那鲁锦,此人生的身姿长壮,身高八尺,面如冠玉,倒也一表人才,关键其今年才二十有三,又只有一房正妻,且过门还不足一年。
“陛下家里若有年龄合适的公主,与那鲁锦联姻,即便现在不能兑现爵位,那姻亲关系,怎也比一纸书信要更加牢靠啊。”
“对啊,可以联姻!”
徐寿辉闻言眼前一亮,他今年32岁,自己是肯定拿不出那么大的女儿嫁给鲁锦的,但旁支家的姐妹,肯定能找到合适的,到时候挑个合适人选,封个公主嫁过去,不也一样,只是他想了想又纠结道。
“可他已有正妻,我若嫁公主过去,岂不是只能做妾?”
陈普文顿时开导道,“寻常人家的那才叫妾,可若是有了王爵,那便是侧妃,而且他那正妻也才过门不足一年,还未有子嗣,若是侧妃先有了子嗣,将来侧妃扶正,也未尝不可。
“实在不行,还可以照汉唐旧例,让公主嫁为平妻嘛,平妻所出也算嫡子,将来即便是袭爵,陛下也可点公主之子继承爵位。”
徐寿辉闻言纠结不已,“你让我再想想,再想想,即便是许诺王爵,再与他结为姻亲,帮他说和了军师,他若还不答应呢?”
“那陛下也不必一味的让著他,让他以为陛下软弱可欺,咱们宋国离了他便要亡国一般,就依军师刚才所言,等咱们收复了江州,拿下整个江西行省,到时直接兵临宿松,软硬兼施,就不信他不就范。”陈普文当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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