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给这俩新来的降将介绍完圣武军的规矩后,高耀这才将朱亮祖请回来给诸将下令。
朱亮祖顿时正色道,“你们俩都听到高训导说的话了,在咱们圣武军,军将的职责就是打胜仗,大帅常说军人就是要纯粹一些,少想那些弯弯绕绕,有话就放在台面上直说,省得互相猜来猜去的。
“不过念在你们新来,你们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可以直接问我,若是觉得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事,私下里跟老高说也是一样的。
“其他的高训导都说了,我就不多说了。”
“是!多谢将军和训导教诲。”二人连忙拱手应诺。
高耀这次摇著扇子点点头没说话,朱亮祖则是再次说道。
“闲话少叙,现在我命令!“郑用派一个营的骑兵去监视高邮之敌,若有情况随时到扬州报给我知道,若我不在扬州,就去真州、扬子寻我。”
“是,末将遵令,那就派张虎子的那个营去吧。”郑用连忙抱拳答应道。
“随你安排,只要看好高邮就行,其他各部主力,今日向扬州行军四十里下营,郑用带骑兵团在前方开道,提前寻找宿营地,清场警戒四周,派兵接应主力。
“另派传令兵至真州,询问106师的廖督师,需不需要咱们过去帮忙,若是不用帮忙,咱们就直抵扬州城下等他,若是需要帮忙,咱们差不多三日就能抵达真州,派人速去速回,今日就要收到结果。
“其余各部,行军序列为刘旻化独立一团在前,屠海独立二团第二,五团第三,冯胜十四团殿后,各部领到军令后,全军立刻拔营出发!”
“是!”诸将顿时轰然应诺,当即开始拔营向扬州进兵。
天长县到扬州有100里,朱亮祖准备分两天走,先在中间四五十里的地方停一夜,顺便也是等廖永忠的讯息,如果那边需要帮忙,朱亮祖正好可以转弯到真州,不用帮忙就直接去扬州,这样安排行军正好不用走冤枉路。
再说另一边的廖永忠部,106师于13日中午时分攻克六合县,破城后连城都没进,当天下午就继续向真州行军,六合县到真州只有70里的距离,他们13日行军到夜里,一下午走了三十里才停下宿营,第二天14日天一亮又继续急行军,于14日下午未时末抵达真州城下,真州元廷守军顿时如临大敌。
等到了真州城下,廖永忠反而不急了,先让人在城外三里扎营,又派哨骑四处侦察情况,尤其是真州东面只有十里路的扬子县,看看那边有没有派援军过来,或是其他异动。
另外再让106师训导官庞君怡,去联络真州当地的圣武军情报站,询问清楚真州守军的情况。
果然,见到圣武军大军到来,真州情报站很快就主动找上门来,负责人名叫李彬,同样是庐州那两次考试的落榜士子出身,后来被包毓招进情报局。
李彬到来时,恰好朱亮祖的传令兵也到了,得知朱亮祖的询问,廖永忠先让那传令兵等著,等自己先问完了李彬再说。
李彬闻言当即介绍道,“回督师,真州守军大概有三千人,其中只有一千人是正经官军,有弓弩甲胄等军械,剩下两千都是招募不足一月的民兵,手里大多只有一根长矛。
“此城守将名叫何俊,今年三十余岁,妻妾尽在城中,官职是隶属于扬州路万户府的千户官,县尹名叫徐修永,至正八年的进士,庸才一个,没什么影响。
“真州这里不是交通要道,也没甚商贾往来,城小民寡财货少,根本不受元廷重视,故而兵力并不是很多。”
廖永忠闻言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可知扬子县那边的情况?”
“知道,扬子和真州都是我负责,跟这边差不多,也是一个万户府的千户在守,那千户名叫曾杰,手中大概有五千兵,不过也只有一千正经官军,其他都是临时征召的民兵。”李彬再次答道。
廖永忠听完顿时皱眉诧异道,“两座城都只有个千户和县令在守,还只有一千正经官军,这他们是直接不打算要了?扬州路的鞑子大官都去哪了?”
李彬当即答道,“鞑子大官都在扬州和泰州两地,扬州富庶,又紧邻运河,还是南北商货汇通之地,又是扬州路首府,泰州则面向东南沿海的盐场,主要负责督办盐务,因此都有大官坐镇。
“扬州路万户豁儿赤,还有扬州路达鲁花赤‘脱忽察儿’,这两人都在扬州城中,甚至扬州还有两个省官坐镇,一个河南江北行省的左丞相‘偰哲笃’,此人是西域那边的色目人出身,还有个行省衙门的照磨,名叫‘盛昭’,这人是个汉官。
“他们在扬州城部署有重兵,光是精锐就有五千,这五千人大部分都有甲,铁甲皮甲几乎各一半,另外还有一万七八千的民兵乡勇,合计兵力有两万三千人之数。
“当然兵数也可能会更多,扬州城不算小,人口也有二三十万,他们临时在城里征募一两万青壮守城也是有可能的。”
廖永忠听到这个兵力部署,顿时就明白过来,鞑子是准备保扬州和泰州,弃真州和扬子了,而且真州和扬子几乎不会互相支援。
为什么呢,因为真州和扬子都是县,他们俩是平级,两个县若想互相支援,那只能派人去求援,再加上两个县本来守军就不算多,若没有大官坐镇协调,组织共同防御,人家凭什么出兵来救你?
像是组织多地协防的战事,本来就是应该派大官坐镇的,不然你指挥不动啊,既然这里没有大官,那就是不准备要了呗,收缩兵力全部用来保扬州。
如此一来,廖永忠只要确保扬州不派大股援军过来,他就有把握稳吃掉这两个县,想到此处,他又对李彬问道。
“你敢对你提供的情报负责吗?尤其是这两县没有路省两级的大官坐镇,要是因为你提供的情报有误,让咱产生了误判,吃了败仗,帅府那边可不会饶了你。”
李彬闻言顿时蹙眉想了想,这阵子确实没有大官过来啊,他在两地县衙的差班里都发展了下线,如果有大官过来,就算那人低调藏在县衙,他应该也能知道才对,于是立刻咬了咬牙说道,“确实没有路省两级的大官,我对我说的话负责!”
“那好。”廖永忠当即吩咐身边的亲兵道,“给朱总管的传令兵回复,102师不用过来了,真州和扬子两县咱们106师自己打,不过希望他能立刻派骑兵牵制扬州之敌,务必不让扬州往这边派出援兵,他自己直接去扬州城下等著咱们过去会师就行。”
“是!”亲兵当即去找那传令兵回讯息去了。
等回复了朱亮祖那边,廖永忠又找来各部将领到中军开会,把刚才李彬提供的情报大致和他们讲了一遍,然后才说道。
“围三阙一,围师必阙,围点打援,今日这三样咱们一起来,鉴于扬子的守军也不算多,他们会派出援军的可能性很低,但咱们却不能不防,以免在阴沟里翻船。
“这样,王弼你领一个营,埋伏在真州和扬子两城之间,靠近真州这边一点,主要任务是截杀从真州东门跑出来的溃兵,同时还要放出骑哨侦察扬子方面,若扬子那边真派援兵出来,你的任务就转为对扬子援兵的阻击。”
王弼一听自己只领到一个阻击的任务,顿时就想说什么,廖永忠却抬手先将他打断,又补充道。
“若是溃兵和援兵都没打成,那打扬子的时候我就让你做先锋。”
“是!末将遵令!”王弼这才满意的答应下来。
“其他各部,赵仲中的十团打北门,我的18团打西门,胡海的36团打南门,只留东门不攻,留著让守军逃跑,现在就开始行动,等各部展开后立刻攻城!今日天黑之前必须拿下真州,越快越好。
“这是情报站提供的真州城平面图,你们每人都拿一份回去。”
“是!”诸将顿时轰然应诺。
下午申时正,大概四点左右,太阳已经西斜,经过近一个多小时的准备后,各部都已经抵达了预定作战地点。
真州只是一座小城,城墙高度只有五米,外面还没护城河,只有一条不太宽的壕沟,这样的城池想要挡住圣武军的主力大军,简直是个笑话。更别提他们还有火炮这种大杀器,打这种低矮的城池,连炮台都不用筑,直接打高弹道射击就能吊射城头。
下午申时五刻,随著廖永忠一声开炮的命令,106师主力旋即对真州城发起了猛攻,八门重型榴弹炮分布城池西北、西南两个角,朝著城墙拐角处打了两轮榴弹,把城头守军吓跑后,又开始打实心铁弹,用跳弹打法清扫城头的守城器械,打的城头守军完全没了脾气。
另有两个野战炮营朝著南北西三个城门狂轰滥炸,先用近距离精准射击,打断了支撑吊桥的柱子,让三座城门前的吊桥轰然倒塌,放下吊桥后,又开始用实心弹轰炸城门,打断门闩,城门顿时被破,门洞里面顶门的守军更是被炮弹打成了碎肉,仓皇逃窜。
趁著城门大开,城头守军被重炮压制的机会,106师三个团的主力蜂拥而入,很快城里就响起了喊杀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
赵仲中的十团负责攻北门,正好县衙也在北城,等他们按照情报站绘制的地图找到县衙时,发现真州县令徐修永竟然上吊自杀了,这位元朝进士虽然是个庸碌之官,没什么本事,但骨气倒是不小,居然宁死不降。
与之相比,真州守将,扬州路万户府的世袭千户何俊就惨多了,这货一开始在城头指挥守城,结果被第一轮的重榴弹弹片击中腿部,当场打伤,而接下来的炮击更是直接把他打懵了,何俊虽然见过火铳,可从没听说过能打这么远,威力还如此巨大,打出去还能二次爆炸的火器,城头顿时大乱,接著城门也被攻破。
等廖永忠带著十八团从西门冲入城中时,何俊的亲兵正在护送他往东门跑路,结果被18团的营官夏兴祖追上,当场用长枪把何俊捅成了马蜂窝,不过还是有一部分元军从东门逃跑,被埋伏在东门外的王弼正好堵住,一番交战,真州守军被全部歼灭。
十月十四日下午酉时,真州县城被106师攻克。
廖永忠留下第十团的辅兵营,还有俘虏的近两千本地民兵士卒守城,此战负伤的伤员也全部留在真州养伤,亲自带著106师主力,押著俘虏的那几百个正经官军,马不停蹄的朝著扬子县赶去。
扬子和真州相距只有十里,大军急行军一个时辰,于当日戌时三刻抵达扬子城外,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之前打真州,王弼没捞到什么大仗,只截住了一股从东门逃跑的溃兵,很不满意。
于是这次打扬子,廖永忠故技重施,先是围三阙一,让自己的18团和胡海的36团包围城池东西南三面,只留北门不堵,又让士卒多打火把旗帜,擂鼓吹号虚张声势。
再把真州守将何俊,和县令徐修永的首级悬于西门外,派那真州的几百官军俘虏去城下喊话劝降,告诉他们真州一个时辰告破的讯息,吓得扬子守军惊骇欲死。
接著廖永忠又让炮营朝著三座城门开了几炮,实心铁弹把城门打出几个破洞,扬子守军顿时明白,这城门对城外的圣武军来说简直形同虚设。
做好这一切安排后,廖永忠又让赵仲中的第十团主力四个战兵营,埋伏在北门外,布置成一个口袋阵,接著又时不时的鼓噪佯攻城池,每隔半小时就放几炮吓唬城内守军。
到了当晚子时,扬子守将果然支撑不住,吓得带著一千精锐,一千民兵,一共两千兵卒,也不打火把,悄咪咪的趁夜从北门出城跑路,想要逃去扬州。
结果刚出城没多远,就被赵仲中的十团主力堵了个正著,第十团以多打少,有备打无防,以精锐猛士打丧胆之军,很快就将逃跑的这股元军击溃,第十团的猛将双刀王弼,更是阵斩扬子守将钱天瑞,总算是立了个大功。
而扬子县城这边,得知主将带兵跑路,还被城外伏兵一举击溃,主将钱天瑞更是被阵斩,城内剩余的两千民兵被弃如敝履,于是在廖永忠的多番劝降之下,城内被抛弃的守军终于绑了县令开门献城。
十五日凌晨,扬子县被攻克。
廖永忠下令伤兵留在扬子养伤,又派胡海36团的辅兵营,以及一千扬子的民兵降卒,一共两千人镇守扬子县城,带著剩余的三四千元军俘虏,以及106师主力,在扬子城外宿营,同时召集各部将领到中军大帐议事,宣布明天行军五十里,到扬州城下跟朱亮祖的102师会师,各部千户将领顿时哀嚎一片。
十八团的营官陈士逹更是求饶道,“督师,咱们停下来歇歇吧,哪怕休整一天也好,咱们11日早上从来安出兵,13日中午攻克六合,14日傍晚攻克真州,15日凌晨攻克扬子,短短四天时间,攻克三座城池,行军超过180里,平均每日行军四五十里,大家伙不怕跟元军打仗,可行军是真的累啊,就不能停下来休整一日?”
可廖永忠却愤然起身,抡起马鞭就朝著陈士逹连抽几鞭子,当然隔著铁甲也不怎么疼就是。
“叫,叫,叫,叫唤个屁啊,第十团的庐州兵、定远兵、濠州兵都不叫苦,36团新来的江东兵也不叫苦,就你18团的安庆兵娇贵是不是?百年前岳武穆的岳家军雪夜行军都能夜行百里,让你日行五十里你就受不了了?“明天继续行军五十里,能不能走?不能走就脱了这身铁甲,回你的老家抱孩子去吧!”
这几鞭子下去顿时打的陈士逹没了脾气,他们18团的几个营官,除了被留下镇守六合的周文,是巢湖出身的军官,其他两个营都是打安庆时收服的降将,安庆之战后扩军,被分给了廖永忠。
虽然刚才这几鞭子抽在铁甲上如同隔靴搔痒,根本就不疼,但陈士逹仍然吓得不敢吭声,他从来没见廖永忠发过那么大的火,当著众人的面提鞭子抽人。
见廖永忠停了手,陈士逹这才唯唯诺诺的说道,“能。”
“大声点,没吃饭吗?”
“能走!”
廖永忠这才放下鞭子回到原位,然后正色跟诸将说道。
“日行五十里究竟快不快?当然快!走那么快士卒累不累,我当然知道累,可为何要这么急呢?战前军议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脱脱马上就要南下,我们现在出兵江北,本来就不是最好的时机,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准备,是仓促之下出兵的。
“可为何明知道仓促,还要此时出兵呢,就是为服从战略大局,必须要抢在脱脱南下之前,占领整个扬州和高邮大部,把防线推到淮安路去。
“若不如此,你留在家里哪都不去,那倒是安逸了,可留著那么多城池给脱脱,难道他就不会依托这些城池直接打到咱们家门口吗?“到时候就算打赢了,毁的不是咱们家的田宅?杀的不是咱家的人吗?那就算打赢,也算咱们输了,所以要打就去别人家里去打,打坏了咱也不心疼,反正都是赚的,听明白这个意思没有?“咱们现在之所以要赶的那么急,就是为了抢在脱脱前面,多在江北占一些地,最好把脱脱的主力挡在黄河以北,是为了保住我们身后的父老乡亲,家中的父母妻儿,让他们免遭元军战火,现在往外多打一分,咱们自己家里就少一分损失,都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诸将顿时齐声应诺。
廖永忠又说道,“此战之前,大帅就说要兵贵神速,就是要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占领战略先机,正因如此,我们这一路走来才能打的这么顺利,才能四天攻克三城,要是让你慢慢走,等敌人做足了万全的准备,你还能那么快攻下三座城池吗?做梦呢!
“不过行军累确实累,这我也知道,所以你们回去要跟各部的将士说清楚,今天夜里好好休息,明天再坚持一天,只要到了扬州城下,我们最少能在扬州停留两到三日,到时候我让你们好好休整一天。”
众人闻言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顿时齐声应诺,“是!”
廖永忠也疲惫的摆了摆手,“都回去休息吧,别忘了安排岗哨。”
“是!”
翌日一早,十五日清晨,106师果然再次拔营启程,朝著北面的扬州一路赶去。
扬子距离扬州只有50里,他们今天只要行军四十多里到扬州城外就行,反正今天即便到了扬州,也肯定来不及发起进攻了,所以只行军的话,其实也算不上累,就怕那种行军完了歇都不歇,直接就投入攻城的,那才叫真的累。
另一边朱亮祖的102师,其实也差不多,他们11日上午从来安出兵,12日凌晨端掉俞时良的石梁军寨,13日晚间拿下天长县城,14日行军四十里,15日又行军五十里。
两个师正好是15日傍晚酉时末,同时抵达扬州城下,朱亮祖和廖永忠成功会师扬州,江北战役的开局第一阶段算是成功完成。
接下来只要打下扬州和高邮这两座江北重点城池,就可以看情况向淮安路进军了,等到了淮安路,就不再做硬性要求,只要脱脱没来,他们有便宜就占,能占几城是几城,打不下来也没关系,甚至打下来再弃城撤军都可以。
十五日当晚,扬州城下,102和106两个师合兵一处,36军主力算是全部到齐,朱亮祖和廖永安也带著各自的部将到了中军大帐,大家一起商量接下来的战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