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三十万甲士!(求月票)
去年年末的时候,鲁锦就派人招揽过朱丹溪和葛可久这两位医学大拿,不过是和汪大渊那边差不多,都是以交朋友为主,招揽为辅。
对于和这种专业领域很强的技术大拿怎么打交道,鲁锦还是有一定经验的,他以前接触过不少这类人,首先绝对不能不懂装懂,否则会遭到人家嘲笑看不起。
其次,像他们这种人,你直接跟他聊造反?那是扯淡,信不信人家直接把你打出去,激动一点的甚至直接将你扭送官府。
聊专业中医,鲁锦也不懂那玩意,所以他选择从医学相关的社会问题入手,这样双方才能聊到一个频道。
元末的医学界主要有两个问题,或者说古代一直存在的问题,一是受宋朝‘局方’的影响,社会上养成了‘按方抓药’的坏习惯,而中医恰恰不是一个讲普适性的行业,中医讲究的是一人一方,同样的病,根据病人具体情况的不同,开出的药方都是不一样的,照着方子乱吃药,好一点的没效果,坏一点的反而会吃出问题。
而朱丹溪正是致力于扭转社会不良风气,想让医学界拨乱反正的那个人。
但是想要做到这一点,最大的难题就是缺少‘良医’,缺那种真正懂得治病的医生,而不是那些只会‘按方抓药’的半吊子,中医这个行当太吃个人素养了。
第二个问题,或者说由于缺少正经医生,导致的另一个社会问题,就是民间普遍性的迷信,这里说的迷信还不是佛道,而是那些乱七八糟的邪神淫祀。
百姓生了病不去看医生,反而去淫祀中烧香求神,找些巫婆神汉,信一些诡异的偏方,人血馒头的事一直到民国都有,更遑论古代,尤其离谱的是,还有好多类似五通神这样的淫祀存在,原历史的陈友谅就是在当涂的五通庙里登基称帝的,也是离谱,这皇帝能坐稳就有鬼了
导致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除了民间缺医少药外,还跟元朝的宽松政策有关,元朝是个地域广泛,多民族杂居,信仰五花八门的混合体,而且元朝对宗教持宽纵优免态度,甚至还给神职人员如和尚道士等给予免税政策,这就导致不仅出家的门槛变低,寺庙道观大肆占有资源还不交税,民间的邪门淫祀也是遍地存在。
明朝初期就对这种社会现象进行了专项整治,也没干啥别的,就两招,封禁加引导,大肆取缔淫祀,又从官方承认册封了一些正神,真·皇帝封神,妈祖就是永乐朝被朱棣封为正神的,叫什么什么天妃,具体名字太长了,鲁锦没记住。
鲁锦写给两人的信就是从这两个社会现象入手,当然主要还是讨论该如何培养医生,要不要施行‘行医执照’制度,以此来屏蔽一些滥竽充数的江湖郎中和卖假药的骗子。
比如如果搞国家层面的医学教育,应该怎么搞,儒生有国子监,为什么不能弄个专门培养医生的国子监,医学院,如果施行医学考试,该考什么,怎么制定考核标准。
还有医学院该怎么招生的问题,中医培养时间长,嵌入小初高大学那一套教育体系肯定不行,哪怕是现代的中医本科生,本科五年八年出来,也基本不会治病,中西医都是如此,谁也别瞧不起谁,西医还得到医院实习,规培,住院医,一套流程下来,等混上主治医师都三十多岁了,中医同样要跟师实习,独立出师能自己治病差不多也得三十多岁。
现代的医学培养体系,大学本科只是学个理论,其实是把一部分教育环节放到了医院里,那么放到古代应该怎么搞?
鲁锦设想了一种类似塔沟武术学校那种模式,能不能招一些小学或初中毕业的青少年,完成基础教育,然后招入医学院,从最开始就进行师徒式的教育模式,往专科人才方向培养,这种模式有没有搞头?
对于医学教育这个问题,最有发言权的就是葛可久,因为他爹葛应雷就是位医学教育家,同样是名震大江南北的名医,还是元廷官方的江浙行省医学提举,主要就是管各地医生,负责医学教育的人,他还著有《医学会同》和《医学启蒙》两本共二十卷的医学教育书籍。
葛可久的叔叔葛应泽也是位名医,官拜平江路官医提领,苏州城那间复生堂医馆就是葛应泽开的。
葛可久本人也不差,这人治肺结核一绝,专治肺痨,著有《十药神书》,里面有十个专治肺炎和肺结核等肺病的药方,一直到现代都还在用,几百年了仍然有效!
鲁锦在信中虚心向两人请教,讨论社会问题,阐述自己的治国理念,说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建成国家性质的医疗教育和管理体系,最好是能在镇级铺开官办卫生所,这样不仅能打击民间迷信风俗,也能切实解决百姓看病难,看不起病的问题,虽然肯定做不到后世那么发达,但有总比没有强,做总比不做强!
太高级的暂时做不到,但先把妇幼保健搞出来,切实提高生育率,降低婴幼儿夭折率,能做到这一点就已经是很大的功德了。
最好再把国家防疫体系和疫苗制备铺开,全民接种天花牛痘疫苗,还有破伤风疫苗之类,这都是在现有技术条件下比较容易实现的基础科技点。
最后才是探讨‘公输家’对医学方面的一些研究成果,比如体温,细菌,病毒,微生物,遗传学,人类血型,化学麻沸散之类的东西,还跟他们讨论了江南比较流行的‘大肚子’血吸虫病,写了一篇人畜钉螺之间传播血吸虫的论文给他们看,和他们探讨防治办法。
还让人给他们每人送了几本公输子、公输算经,物理化学生物这五本书,帮助他们理解自己说的那些东西。
二人之前收到鲁锦的这封大包裹后,很是意外,一个反贼头子居然想招揽他们,还跟他们讨论医学?这是一个反贼头子该干的事吗?
但是看在那么大个包裹的诚意上,二人还是耐心看完了鲁锦写的那些东西,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反贼头子好像不是坏人,而且还是公输氏的嫡传子弟,这人是真想着要治国救民的,和徐寿辉、刘福通那些白莲教弥勒教的不一样。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就他们俩那种身份,怎么可能去投奔鲁锦这样的反贼?!
朱丹溪还好一点,没有元朝官方身份的牵扯,但他年纪大了,不方便出远门,而葛可久呢,他爹和他叔都是元朝官方的医学提举,更不可能去投鲁锦了,看在鲁锦还算是个‘好人’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举报鲁锦在当地的情报站,就已经算是很给他面子了。
事情的转机,还真跟郁韵舟猜测的差不多,主要和徐寿辉有关。
从去年红巾军开始造反,只听说是黄河民工暴动,闹得很大,占领了中原徐州庐州湖广很多州县,甚至南方的湖广还有人称帝了。
可是那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元朝的造反事件还少吗?那简直多如牛毛,时不时就能听到哪哪有人造反的消息,百姓都麻木了,估计这次也不例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朝廷平掉了,他们怎么会冒着抄九族的风险去投奔鲁锦一个反贼。
直到今年七月这次徐宋东征,徐宋红巾军打下了杭州,终于一棍子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江浙人民敲醒了,他们突然发现红巾军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甚至具有了跨省的战略进攻能力,这怕是真的要改朝换代了,那他们就不得不为将来考虑了.
虽然徐宋七月对杭州的那次进攻,很快就被元军的反击打退了,可是没过两个月,九月份的时候鲁锦就再次攻占了江南三路之地,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吞并了江北的大片地区。
这一下更不得了,整个长江流域,从江西以下的沿岸全被鲁锦占领,封锁了整个江北,还在江南的建康和镇江站住了脚,接下来要打哪里,别人不知道,可是朱丹溪和葛可久他们俩是见过鲁锦的细作亲自上门的,他们俩会不知道吗?
鬼知道现在整个浙东地区有多少鲁锦的细作,眼看着鲁锦要成事,那他们就不能再继续装聋做哑了。
鲁锦从半年前就派人招揽他们,现在眼瞅着要打过来了,总得表个态才行,不表态就是不给面子,都说伴君如伴虎,天子一怒伏尸百万,鲁锦一个反贼,手下大军杀了那么多人,他们就算自己不肯折腰侍权贵,可总要为家族想想吧。
正好朱丹溪和葛可久俩人还有点关系,朱丹溪虽然年龄比葛可久要大,但他曾经却隐姓埋名拜葛可久为师,跟他学过医,不要觉得奇怪,历史上许多名医都干过类似的事,四处拜师学艺,才能成为真正的名医。
朱丹溪在葛可久这里当徒弟期间,还治好过他妹妹的顽疾,连葛可久自己都治不好,朱丹溪却治好了,葛可久问他怎么回事,朱丹溪这才坦白身份,于是二人成了好友,后来朱丹溪遇到自己治不了的病,也曾请葛可久去金华跟他会诊,两人算是老朋友了。
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朱丹溪的大弟子戴思恭才会称葛可久为师叔,真论起来,他叫一声师祖都不为过。
正好投奔反贼这事,他们俩也不方便去,万一鲁锦被元军打跑了呢,那投奔太早不就要被元廷清算了吗,毕竟徐宋被打跑也就几个月前的事,所以他们就把这件事委托给了‘俩人共同的徒弟’戴思恭,让戴思恭替他们表个态,不是他们不愿意去,而是不方便去,鲁锦说的那些事情,真想做的话,戴思恭这个徒弟水平也不差,你可以让他帮忙做事。
于是才有了戴思恭主动找上门的事情发生。
两人又在青囊斋闲聊了几句,得知短时间内不能启程,于是戴思恭又邀请道。“郁先生跟我们也算半个同行,又跟我师叔做了半年的邻居,我们还没尽地主之谊招待过你这位近邻,今日我师叔在家中设下家宴,只有自己人,没有外人,不知先生有没有胆量赏光?”
郁韵舟闻言豪气顿生,当即笑道,“有何不敢,这半年来我家公子光是行省平章、丞相、参政的脑袋就砍了不下十颗,鞑子的亲王也不是没杀过,一个官医提领又算得了什么。
“别看郁某此时混迹在这姑苏城中卖药,要是真论起品级,说不得郁某今后还是尔等的父母官呢,也未必就比你那位师叔低了。
“再说了,就算你们设下鸿门宴,杀了我又能如何,原礼兄代表的是朱、葛二位先生,可我郁某人代表的也是我家公子,你们敢对我动手吗?原礼兄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戴思恭听的直咧嘴,反贼就是反贼啊,听听人家这话,行省平章、丞相参政的脑袋说砍就砍,亲王说杀就杀,葛应泽一个官医提领还真就屁都不是。
“郁先生说笑了,只是自家家宴,没有外人,我师叔又怎么会加害先生呢,若真有加害之心,先生的药铺也不可能开到现在不是?”戴思恭连忙赔笑示好。
“哈哈哈哈,我也是就这么一说,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日我去赴宴,只是这还挺仓促的,没备什么礼物,要不就带一盒我从老家带来的茶叶吧,我家公子平时就爱喝这个。”
戴思恭连忙道,“郁先生肯赏光已是令我们师徒蓬荜生辉了,哪敢要什么礼物,先生只需酉时来复生堂做客即可。”
“好,一言为定,在下到时一定登门。”
“那我就先告辞了,还得让师叔那边准备一番,先生勿送。”
等郁韵舟将戴思恭送出门,看着他回了复生堂,他自己回屋也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郁韵舟现在也是看明白了,这世道说什么都是虚的,还得是刀把子和枪杆子才能让别人听懂自己说的话,之前还不把自己当回事,现在圣武军打到镇江,拿下了扬州路,不是立刻就将自己一个细作奉为座上宾了吗?
武力才是实力,实力才是外交的依仗,不然谁会把你说的话当回事?
当晚郁韵舟就到复生堂登门赴宴,也亲眼见到了葛可久和葛应泽,还有戴思恭在一旁作陪,葛可久隐晦的问了一些鲁锦那边的事,主要是鲁锦的态度,郁韵舟也再次替鲁锦表达了招揽之意,葛可久推脱身体不好,不能远行,顺势提出让戴思恭作为代表去一趟,自己以后有机会一定亲自去。
双方也没有聊的太深,只是互相试探了一下态度,这次家宴也算是宾主尽欢,之后的几天戴思恭就一直留在复生堂这里帮忙,等着郁韵舟给他安排行程。
然而去建康的行程还没定下来,只过了十来天的时间,冬月十五日天一亮,姑苏城里就乱了起来。
城里的粮店在紧急关门,而城里的百姓街坊们却一个个拿着米袋子和米缸,去粮店抢米。
官军也开始上街巡逻,封锁城门,四处检查户籍,抓捕外地的细作。
这天葛可久和戴思恭刚给复生堂开门,却没看到一个等着看诊的病人,反而街上乱糟糟的,都是百姓在抢购粮食。
葛可久立刻拦住一个熟悉的街坊问道,“诶,老黄,出了何事,为何街坊都在抢购米粮?”
“葛大夫?你还不知道?你也快去派人买米吧,最好多买一些,西面的庐州红巾要打过来了!”
葛可久和戴思恭闻言一愣,对视一眼,都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葛可久又连忙问道,“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可别是粮店传谣吧?”
“哎呦我的葛大夫,你咋还不信呢。”那叫老黄的立刻凑上前去,压低声音说道,“今日打更的更夫看到半夜有人在街上乱窜,天一亮就有人发现城中四处都被张贴了反贼的檄文,那上面说庐州红巾要发三十万大军来打浙东呢,我看这次朝廷要悬了。
“不跟你们说了,我家里只有三日的米粮,再不多买一些,等反贼杀来恐怕就要饿死了。”
葛可久和戴思恭又对视一眼,二人再去瞧斜对门的青囊斋,只见郁韵舟还跟没事人一样站在门口,发觉两人看过来,郁韵舟立刻拱手招呼道,“葛大夫家里可是缺米,我这里倒是多存了些,若是不够尽管到我这里取用。”
好了,不用问,这檄文定是跟这位郁掌柜有关
而与此同时,几乎是同一时间,西到常州,东到松江,南到杭州、绍兴,无数人都在做着和苏州这里差不多的事。
嘉兴这里还有人一早就发现了贴在城门处的檄文,只见一个识字之人站在跟前念着,周围围了一圈的百姓。
“七曰人市昌隆,纲常尽丧,大汗亲设斡脱所,色目代放阎王债,大都西市卖奴婢,汉女垂泪别爹娘,色目贾胡牵铁链,贩去海外做猪羊.
“予本淮南布衣,亲见苍生倒悬,提三尺剑,聚十万师,破庐州不戮一降,定集庆三祭轩辕,历时一载,奄有西及肥水,北锁淮河,南镇皖山,东据江海,复汉家河山千余里,尽入版图!
“非吾有神兵,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而已,吾顺天道应民心,起兵于巢湖之滨,立誓于庐州城下,驱逐鞑虏,复我中华,陈纲立纪,救济斯民,自有四方豪杰义士,贤臣良将来投,实乃天助义师!
“既定集庆三路,民稍安,食稍足,兵稍精,控弦执矢,目视浙东之民,久无所主,深用疚心。予恭承天命,罔敢自安,方欲遣兵东逐胡虏,拯生民于涂炭,复汉官之威仪!
“虑民人未知,反为我雠,絜家亡奔,陷溺犹深,故先谕告:
“今拜杨璟为征东大将军,统圣武军甲士三十万吊民伐罪!一不毁民宅,二不淫妇女,三不毁坟茔,四不掠市井,五不征杂徭,六不伤士儒,七不戮降卒,八不毁宗祠,九不入书院,十不征苛税。
“凡吾兵至,民人勿避,予号令森严,无秋毫之犯,归我者永安于中华,背我者自绝于天下。
“暴元官吏听真:凡献城者,去胡服可保首级,凡斩酋者,赐金银并授宅田,冥顽不灵者——吾当效武穆遗志,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以妥懽帖睦尔之首,祭告轩辕台前!
“檄传之日,咸使闻知!
“公元肆仟〇肆拾玖年冬月壬辰,圣武军元帅府钤印昭告!”
浙东,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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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