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征东讨元拯民檄(一)
南面宿松的雷池堡正在被动遭受江西元军的进攻,而在淮安以北的沭阳以南一带,朱亮祖的36军却成功打出了一拨主动防御,将脱脱的主力引诱歼灭一部。
自上个月月末27日,36军主力打下淮安之后,朱亮祖立刻命人在淮河上搭建浮桥,做出一副北渡黄淮继续北进之势。
至三十日,清河县已经被廖永忠带偏师拿下,江北战役圆满结束,赵仲中也带着盐城偏师赶到淮安与朱亮祖会师,四天时间,淮河上的浮桥也已搭好。
冬月初一刚到,朱亮祖就立刻派出郑用的骑兵二团大举渡河北上,仗着骑兵的高机动性,大张旗鼓,耀武扬威的向沭阳逼近,同时又让赵仲中带主力第十团渡河,在浮桥的对岸扎下坚固营寨,挖掘壕沟,筑造仓库,一副准备建造桥头堡,接应大军继续北上的架势。
脱脱那边其实早就收到了消息,或者说他带兵一路南下的同时,就一直能收到前线的战报,对鲁锦的圣武军,这帮庐州红巾,脱脱很是愤怒!
往前一个多月,朝廷就专门下了圣旨,告诉徐州和庐州的‘群聚之众’,只要你们解散队伍各回各家,朝廷就可以对你们既往不咎,赦免你们的罪行。
可结果这帮人不仅不听,居然还在看到圣旨之后大肆进攻元廷的州县,徐州那边还好点,一直在筑城备战,没闹出多大动静,然而江北扬州高邮那边的战报,却一封接着一封送到脱脱的行营之中,全是某某城沦陷的消息。
这帮庐州红巾太过可恶,在明知他已经带兵南下的情况下,还大举进攻江北,接连攻下了扬州路全境,高邮府,以及淮安路一部,而且打到宝应居然还不罢手,自己的前锋都已经到徐州对岸了,这帮人还在他眼皮子底下打下了淮安和清河县,连杀朝廷数名省府大员。
是可忍孰不可忍!!!
现在更过分,脱脱本人的中军大帐都已经到徐州前线了,这群庐州红巾居然还在扎浮桥,想要继续北上,骑兵先锋甚至已经出现在沭阳以南百五十里左右,这是完全没把他这个大元丞相放在眼里啊。
脱脱驻马黄河(淮河)边,看着对岸的徐州,听着斥候探马汇报在沭阳以南发现圣武军白甲骑兵的消息,脸色阴沉的可怕。
河南江北行省左丞太不花,就跪在一旁的河堤上一言不发。
他这个行省左丞现在几乎是有名无实,元朝的河南江北行省,范围包括后世的河南省全部,安徽大部,江苏大部,湖北大部,甚至还包括一部分重庆的范围。
这么大的一片地,现在西北面被刘福通占据,中间被芝麻李占据,东南被鲁锦占据,西南被徐寿辉占据,一群反贼把河南江北行省几乎瓜分殆尽,你说他这个行省左丞还当个什么劲哦对了,至少汴梁这个行省首府暂时还在元廷手里,也不知道刘福通他们什么时候能还都汴京。
只一年时间,就搞出如此局面,太不花在脱脱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元丞相面前,那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只能跪在那反省.
就在这时,听完斥候探马的汇报,太尉月阔察儿当即说道。
“庐州贼太过嚣张,根本没把朝廷法令,陛下圣旨放在眼里,应该率先将其剿灭,不然其他反贼就会以为朝廷软弱可欺,有样学样。
“再者,若不管他们,就直接渡河去打徐州,那庐州贼很可能会绕去咱们侧后,袭掠我军粮道,不可不防,丞相,我愿亲自领兵,为此战先锋!”
然而脱脱听完却没有立刻表态,正当此时,知枢密院事雪雪也站出来说道。
“丞相,陛下圣旨已发,不可朝令夕改,应当先打徐州,圣旨昭告天下,必为天下瞩目,大家都看着这里,若放着徐州不管,转而调头去打淮安的庐州贼,才更损朝廷威严,让红巾群盗以为朝廷圣旨如同儿戏,说我们怕了徐州,圣旨也不过如此,那群盗必定更加猖獗。”
太尉月阔察儿顿时皱眉不满道,“那庐州贼现在正从淮安渡河北上,袭掠我军侧翼粮道怎么办,难道就放着不管吗?”
元廷参议军事纳速剌丁这时也出列发言,“丞相,我也觉得该先打徐州,分兵渡河历来为兵家大忌,渡河只可选一处,绝对不能分兵,否则敌军半渡而击,我军分兵多路,连支援都没有。
“至于沭阳以南的庐州贼,可派一支偏师将庐州渡河之贼尽数剿灭,给与颜色,再去淮安北岸与其对峙,令其不敢出兵与徐州媾和,待我军主力攻下徐州,再从淮河两岸南北夹击淮安,定能一举收复江北。”
月阔察儿闻言再次皱了皱眉,不过没有再次反驳,纳速剌丁这个提议好歹考虑到了侧翼安全,也为之后的战事做了打算,提前布局,也算可以接受。
只是他再次问道,“若派偏师将其剿灭,那又该派谁领军,带多少兵马?”
一直没说话的脱脱终于开口,却是对那斥候探马问的,“庐州渡河之贼有多少兵马,战力如何?”
前来汇报的斥候探马当即说道,“回禀丞相,沭阳以南百五十里处,遇到一股贼军骑兵,约有千骑以上,人人挎弓持枪,皆着白色暗甲,在向沭阳哨探前进,还有四五千步卒,正在淮安浮桥对岸扎营筑仓,囤积粮草,对岸旌旗众多,贼军主力似要准备渡河。”
听到敌军渡河的兵马只有六千左右,太尉月阔察儿的长子也速当即出列请缨道,“阿布(父亲),丞相,末将愿领两千骑卒,五千步卒前去迎战,定将渡河之贼尽数剿灭。”
脱脱闻言十分欣慰,“太尉之子有志报国,敢亲冒矢石,何愁我大元不能中兴,也速听令!”
“末将在!”也速顿时跪听命令。
脱脱这才说道,“着也速领骑兵三千,步卒一万,将庐州渡河之贼尽数剿灭,待将淮北贼军剿灭后,驻扎淮安以北,掩护我军主力侧翼,等候命令。”
也速闻言顿时有些惊讶,不明白脱脱这是什么意思,自己只要七千兵马,脱脱却给他一万三,这是觉得自己不行吗?
脱脱好似有读心术一般,看了他一眼说道,“庐州贼不将朝廷圣旨放在眼中,得知我率军南下,仍敢继续进兵,旬月之间就沦陷三路之地,不可轻敌小视!”
“是,末将谨记丞相教诲。”也速这才郑重答应下来,然而很快他就将脱脱的嘱咐抛之脑后.
待也速点齐了偏师兵马,向着沭阳赶去的时候,脱脱这边也在徐州对岸下令,“扎浮桥,渡河!”
三天之后,冬月初四,就在脱脱的主力元军,在徐州以北的淮河上跟芝麻李围绕浮桥打的有来有回的时候,也速率领的偏师和郑用的骑兵二团,也在沭阳至宿迁的中间地带遭遇了,双方的哨骑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然后各自吹号聚兵。
也速的偏师是直奔沭阳而来的,可郑用却是来诱敌的,只是在沭阳周边露了几面,根本就没有要围攻沭阳的打算,他本来就随时准备撤往淮安。
而且郑用也知道圣武军的骑兵宝贵,他也怕骑兵二团全折损在淮河以北,于是亲自带着一个营抵在最前面,再往后是张虎子和戚祥的两个营,埋伏起来准备打反击,还有周德兴的一个营在最后面,更靠近淮安,准备随时接应骑兵二团主力渡河南归。
这样布置兵力,也是担心前面的兵力太多,吓得元军不敢来追,或是引来的元军太多,他们难以脱身,一个营千八百骑就正好,引来几千元军将其消灭,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双方哨骑遭遇后,开始各自聚兵,郑用亲率一营八百余骑前压,连续截杀对方二十多名哨骑,抵近也速的大军侦察,探明了这股元军的大致数量约在一万有余,于是立刻派出传令兵回淮安报信,让朱亮祖和赵仲中做好准备,他自己则开始实施诱敌战术。
郑用连续击杀几十名元军哨骑后,又残忍的将这些人的头颅砍走,拿走他们的铁甲兵器,牵走他们的马匹,还把元军尸体扒光了扔在官道上,活捉的几个元军俘虏,也被他砍去了双手的拇指,让这些人再也无法拉弓,然后才将俘虏放走,此举顿时引得也速怒不可遏。也速今年刚20岁,还是太子怯薛出身,还比较年轻,又是第一次带兵出征,见圣武军如此嚣张,哪里还压得住火,顿时将脱脱的嘱咐抛之脑后,将一万步兵甩给副将图铁木儿,亲率三千骑兵去追击郑用。
郑用就怕这小子不来,一开始还慢慢悠悠的往回走,见也速真的追上来后,立刻扔掉那些元军哨骑的人头,撒开腿往回跑。
也速看到那些头颅被郑用随意丢弃,更加愤怒,顿时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双方一追一逃之间,很快就交战了十几次,各有损伤,但郑用这边兵力太少,只有也速的三分之一,因此只能不停逃窜,不敢与也速正面对抗,也速见贼将不敢与自己硬碰硬,只会逃窜,顿时热血上头,以为圣武军不过如此,更加死咬着郑用不放。
双方追逃之间,很快跑出几十里,也速也跟后面的步兵主力拉开了距离,到了第二天,双方已经追到了刘关张结义的桃园(泗阳)以北三十里处,郑用的骑兵一营也有数十名伤员,身上插着箭矢,伏在马背上咬牙坚持行军,还有十几具己方将士的尸体,被绑在缴获的马匹上跟着逃跑。
也速还在追击,这帮从元廷中枢过来的太子怯薛骑兵确实不一样,主要是马匹更加优良,应该是用中亚进贡的马种改良过,平均肩高都在145到150之间。
也速自己骑的那匹马甚至有165以上,马背的高度都快有一米七了,真正的高头大马,浑身枣红色的皮毛油光水滑,脑门一条白章直通口鼻,马颈上的鬃毛奔跑间如烈火一般摇曳,耐力十足,速度也快的一批,好似赤兔重生,跟鲁锦那匹瑶光不相上下,早就看的郑用两眼发红。
他妈的,怎们他们圣武军就买不来这么好的马。
也正因为元军的马匹性能更加优良,导致郑用始终无法跟他们拉开太大的距离,这才付出了比以往更大的损伤。
不过好在他们的苦快吃到头了,正在奔跑间,郑用突然听到前面领头的号手吹出一声号响,顿时扭头向前看去,发现了那个被他们标记的村庄。
郑用一吹口哨,立刻打马狂奔,让麾下士卒调整阵型。
也速见郑用又想加速逃脱,顿时也催马追了上去,双方很快再次上演了骑兵的经典狗斗项目,抢占对方右侧四点的绝杀战位。
不过抢四点这个狗斗活动,永远是后方追击的一方更有优势,郑用也知道这一点,因此他的一营将士每人的右肩上都斜背着一面小盾,用来防御右后侧的来袭箭矢。
郑用一边率队往右靠,封住元军追兵的优势路线,一边不停回身向后放箭,射击追兵,一追一逃之间,双方很快又有数十骑中箭,不过圣武军这边的情况稍好一些,因为他们提前做了准备,弱势的右侧一方都有盾牌护体,身上也有制式铁甲,只要没射中要害,就算受伤也总不至于立刻毙命,好歹还有机会坚持。
可元军的马匹更好,一旦被元军骑兵黏上,郑用的一营总免不了要吃点小亏。
这次又是一样,郑用一个‘不慎’,就被也速指挥的元军骑兵一个变阵加速追上,立刻就占据了郑用一营的右后侧四点的绝杀战位。
这是弓骑兵的射击盲区,世界上根本就没几个能左右开弓的奇葩,一旦被敌军绕至右后侧,就只有被动挨射却不能还手的份,圣武军骑兵当然也不例外。
然而就在元军骑兵以为急将得手之际,郑用的一营将士却纷纷将左手的骑弓插回弓袋,反而从腰间拔出了骑兵燧发短枪,左手握着枪柄,用拇指扳开燧石击锤,把一尺长的短枪横在胸前,瞄准右后侧,就在元军骑兵追上来射箭的瞬间,随着郑用手中嘭的一声枪响,整个骑阵中好似炸开了锅,火枪的爆鸣声连成了一片。
嘭嘭嘭嘭嘭嘭——
右侧的元军正半蹲着身子,准备朝圣武军的射击死角放箭呢,结果对方不讲武德,突然贴脸打出一轮火铳。
而且这些骑兵燧发枪都是大口径火枪,里面装的都是七八颗直径八毫米的铁珠子霰弹,二十米的距离贴脸射击,就相当于是个短管的霰弹喷子,这么近的距离,管你是什么铁甲,都肯定要被打穿,而且霰弹是覆盖射击,只要瞄准大致方向即可,不存在难以瞄准一说。
一轮枪响和硝烟过后,也速精心组织的这次变阵攻击顿时被火枪打乱,当场就有三四百个元军骑兵中弹落马,还有没见过火枪的马匹受惊发狂,将主人甩下去的,或者载着主人乱跑脱离队形的。
也速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还好他靠的不是太近,没有被火枪命中,可是看到手下瞬间落马三四百人,也是让他又惊又怒,这群贼兵明明手里藏了火铳,却足足憋了一天,到现在才用。
这也是没办法,燧发枪在马上装填不容易,每次只能打一发,当然要留到最关键的时候再打.
就在元军被火枪打的慌乱之际,张虎子也突然率领二营骑兵从前方的村子后面绕了出来,早已等待多时的近千骑兵排着队从元军的右侧与之对镫掠过。
按照正常情况,骑兵对冲一般都是把对方放在自己的左边,因为这样双方都在自己的左边,双方都可以射箭攻击,而张虎子却突然从元军的右侧冒了出来,跟他们迎头冲击,把元军放在了自己右边。
同样的,张虎子的二营也在元军的右边,这样就比较难受了,正常情况下双方均无法朝右侧射箭,这一次对镫便失去了意义。
然而张虎子也不讲武德,率领二营近千骑兵高速从元军右翼掠过的同时,纷纷拔出燧发短枪,在这个元军根本无法还击的角度,近千把燧发枪,近距离贴脸打出一波骑兵版的排队枪毙!
嘭嘭嘭嘭嘭嘭——
元军瞬间再次落马五六百人,整个骑阵都被削薄了一层。
郑用和张虎子这波配合默契,两个营打完一枪根本不做停留,立刻逃跑,躲的远远的开始装弹。
也速整个人都被打懵了,不明白为什么贼军骑兵怎么会人人都有火枪,而且这里怎么突然冒出来一股贼军的援兵?
正在他麾下的元军骑兵重新整队集结,调转马头时,圣武军的突袭还没完。
元军这边才刚刚调头完毕,身后的村庄再次冲出来一个营的圣武军骑兵,正是戚祥率领的三营。
三营倒是没用火枪,可他们却排着如墙一般的密集阵型,单手端着长枪马槊,突然从元军身后杀了出来,朝着他们高速冲去。
也速顿时大惊,可是这个时候调整阵型已经来不及,两军当即撞在一起,立刻被戚祥的三营用骑枪凿穿大阵而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