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不起……”
许夜低着头，扶着轮椅，声音无比细小的说道。
她脸色无比苍白，双眼无神，但却没有多少痛苦。
有的只有……麻木。
近乎绝望的麻木。
“对不起？你对不起干什么？你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要和我们说对不起？”
“还有，我让你说话了吗？”
“刚才问你是不是废物你不说话装哑巴，现在说什么啊？”
“一直装哑巴不好玩吗？那既然你不喜欢装了，现在告诉我你是不是废物好吧？”
钱琼芝再次将轮椅使劲儿一推，让许夜跌倒在地。
见许夜不回答，她又推着轮椅，狠狠的压过了许夜的手指。
剧烈的疼痛让许夜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丝冷汗。
但这些冷汗，在她浑身散发着的寒气之中，又眨眼间消失不见。
这让她看起来，倒没有那么狼狈了。
“哈哈哈琼芝姐，她还挺注意形象呢！”
“我靠，你不会真期待今天会有人选你吧？”
“快看快看，那边好多帅哥都看过来了！”
“哈哈哈哈废物，我们逗你玩呢！谁看你啊！你低头害羞什么啊？”
钱琼芝身旁围着许夜的小姐们们一个个发出了银铃般悦耳的笑声。
“喂，废物，你腿坏了，脑子不会也坏掉了吧？”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比人畜还垃圾。”
钱琼芝猛踹了一脚许夜没有知觉的腿，脸上露出了一抹厌恶。
“而且我他妈问你话呢，你怎么又不回答？”
“让你说话，你怎么又不说了？”
“你他妈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问你是不是废物呢！听到了吗？废，物。”
她蹲下身，一把抓起了许夜的头发，强行让许夜看着她。
然后盯着许夜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
但许夜那仿佛没有生机的麻木眼神，让钱琼芝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戾气。
“不是？你这副要死的表情给谁看的？”
“草！别弄得好像是我们欺负你一样，你爸不也是这么对你的吗？”
钱琼芝直接不顾许夜的抵抗，拽着许夜的头发，把她从那个没什么人的角落里拖了出来。
周围人影来回走动，大家都交谈不断。
甚至有人还和钱琼芝打招呼。
但所有人都无视了许夜。
就仿佛许夜是空气一样。
“来，来看看，那个是不是你爸？”
她目光在人群中搜寻起来。
当看到许哲后，钱琼芝眼前一亮。
“你说你爸看到你这个样子，会有什么反应？”
“你是他亲女儿啊，你猜他会有什么反应？”
钱琼芝舔了下嘴唇问道。
而许夜的身子，则轻微的颤抖了起来。
“求你……别……”
她摇着头，声音满是卑微和乞求。
但她这样的反应，却让钱琼芝瞬间来了兴趣。
她抓着许夜头发的手骤然发力，猛地一提！
就像是提起一个垃圾袋一样将许夜那单薄无比的身子提起。
“许叔叔！”
随后，钱琼芝直接喊道。
声音穿透人群，让许哲的耳朵动了动，扭过头来。
“敬你一杯。”
钱琼芝另一只手举了下酒杯。
“多谢，玩的开心。”
许哲则看向许夜，随后抬了抬酒杯，隔空碰了下，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废物，你爸爸真的一点都不管你啊！”
“他还让我们玩得开心耶！你爸爸人也太好了吧？”
“你看你看，这就不能怪我们了吧？毕竟连你爸都不管你。”
再次将许夜拖回到那个角落后，钱琼芝身旁的姐妹们都憋不住，一个个花枝乱颤的笑了出来。
而许夜则死死咬着嘴唇，闭上了眼。
她看到了，当许哲当时看她的眼神之中，没有丝毫的关心，只有……厌恶。
尽管许夜的心早已麻木不堪，尽管她每天都会被无数的污言秽语所攻击，尽管她已经将自己放低到了尘土之中，卑微得不能再卑微。
但……
但许哲刚刚第一时间，那毫不掩饰的厌恶眼神，却还是让许夜的心狠狠的痛了一下……
那是他的亲生父亲呀……
无论如何，她还是期望许哲能帮她一下，哪怕，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关心也可以呀……
一行泪水从许夜的眼中滑落。
她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啪！”
钱琼芝猛地给了许夜一巴掌。
“你哭？你他妈是人畜吗？还哭？真给我们饕鬼丢脸！”
“不
就是和你闹着玩吗？你还哭上了？真恶心……”
她看着许夜那化成了冰晶坠落的眼泪，又踢了一脚许夜。
但许夜则缓缓抬起头。
眼中已经没有了一丁点儿光亮。
只有比刚才更深的麻木，以及死寂。
“这位美丽的小姐，请问我可以邀请和我跳一支舞吗？”
就在钱琼芝又想发作的时候，一只手，突然越过了她，伸到了许夜面前。
这是一个穿着礼服，头发一丝不苟，看起来明显精心打扮过的男人。
他这一来，让钱琼芝一行人，包括许夜都愣在了原地。
“我叫项野，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被你所吸引，你就像是一朵美丽的莲花，纯洁美丽。”
“所以小姐，让我来帮你，好吗？”
项野看着许夜，无比绅士，面带微笑的俯下身。
“……”
许夜也同样盯着项野。
麻木的眼中，渐渐浮现出了一道光。
然后颤抖的，胆怯的，难以置信的将手轻轻的递给了项野。
“多谢。”
项野温柔的拉过许夜的手。
随后，狠狠一拽！
让许夜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
这一摔，让许夜明显懵了一下！
“哈哈哈哈你不会真以为我会邀请你跳舞吧？”
看着许夜狼狈的想要爬起的样子，项野再次装不下去，大笑了起来。
而许夜脸上的表情，则一点点破碎。
“为什么……”
她的眼中露出了一抹痛苦。
“什么为什么？我闹着玩的，不是吧，你还真当真了？”
项野愣了一下，吃惊的说道。
许夜则悄然攥紧了拳。
当项野朝她伸出手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林行安。
因为在她破碎痛苦的一生中，她唯一感受到的关心竟然是从林行安身上。
那天林行安来给她补课，将大衣披在她身上，半跪在地上将围脖裹在她脚上的时候，许夜真的……很感动。
但这唯一对她释放出善意的人，是被她亲手推到深渊的……
她明明知道林行安那天在给她补课，但却因为懦弱，作了伪证。
让林行安失去了不在场证明，变成了杀死姜小江的“凶手”。
尽管许夜也不知道林行安是怎么扭转大局的。
但……
无所谓了。
我这样恶劣的人，配不上任何人的帮助……
许夜的心，又痛了一下。
“啪啪啪！”
一旁的钱琼芝则笑着鼓起了掌，“我还真以为你要给她出头呢！”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眼瞎，怎么可能会跟你这种废物扯上关系？”
“也是，你……叫什么来着？”
“项野，来自统筹部，父母都在统筹部工作，我刚刚入职，还在调研部。”
项野连忙恭敬的说道。
“项野是吧？行，我记住你了，加个好友吧。”
钱琼芝拿出手机。
项野连忙扫了下上面的二维码，加了好友。
眼中的兴奋和脸上的笑意都已经藏不住了！
他赌对了！
这可是钱琼芝，爷爷是委员会杀神，在委员会都可以横着走的存在！
他一个统筹部最底层的二代，和钱琼芝的身份简直是天差地别！
现在他不过是羞辱了一下许夜，竟然就加上了委员会人上人的好友！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种好事儿！
简直不要太赚！
“对不起了，反正你爸也不管你，我随便逗你玩玩也没问题吧？”
项野看着许夜无所谓的说道。
然后很识趣的离开了钱琼芝的视线。
“哈哈哈关键是她刚才还真就相信了！”
“还莲花一样纯洁美丽，笑死我了！”
“不是许夜，你脑子不会真有问题吧？我们这么多人站在这儿呢，哪有正常人会邀请你啊？”
“别说了别说了，再说许夜又要哭了！哈哈哈！”
“诶许夜！你看你看，又有人过来了，你快准备好啊！准备好牵手啊！”
见到项野竟然通过这种方式加上钱琼芝的联系方式，其它男生也都蠢蠢欲动起来。
竟然纷纷过来邀请许夜跳舞，逗的钱琼芝是哈哈大笑，拍手称快！
尽管钱琼芝也没再因为这个加好友。
但那些男生也不在意。
能过一下钱琼芝的眼，让钱琼芝笑一笑，对他们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而许夜的神色，则愈发的麻木冰冷。
她只是抱着自己没有任何直觉的腿，蜷缩在地上。
耳中是大笑，是掌声，是各种羞辱她的话。
“诶！琼芝姐！你看你看！”
“那个林行安也来了！”
“哈哈哈他也想讨好你呢琼芝姐。”
“你们说他会怎么对许夜？”
钱琼芝顺着自己姐妹的目光，看到了林行安正走来。
“切，这土包子来凑什么热闹？”
她嘴里虽然这么说，但脸上却露出了一抹戏谑。
“学弟……”
柯科像是察觉到了林行安想做什么。
想阻拦，但却被林行安无视掉了。
“林行安是吧，你也要来邀请这个废物跳舞？”
钱琼芝抱着胳膊问道。
而听到林行安的名字，许夜也颤抖着抬起头。
“……”
林行安看了眼钱琼芝，站在了许夜身前。
影子将许夜覆盖住。
后面众多人的目光，也跟上了林行安的身影。
毕竟林行安可是姜榕的外孙，被点名上台表扬过的。
包括许哲。
他耳朵动了动，看着林行安，眉头微微皱起。
“……你也是来羞辱我的吗？”
许夜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破碎的笑容。
“反正……我已经这样了……”
“如果会让你好受一些的话……”
看着林行安，许夜的脸上再次留下两行泪水。
“不是吧？你就站着没动就让她哭了？还说了这么多话？”
“算我小看你了！”
钱琼芝惊讶的看向林行安。
“啧啧啧，没想到你还有点儿能耐啊。”
“那下周你来和我们一起玩吧，我教你怎么把身上的‘人味儿’给去了。”
她打量着林行安说道。
但林行安却没有说话。
“别怕。”
他蹲下身子，脱下外套盖在了许夜的身上。
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将许夜轻轻抱起。
“抱歉，我来晚了，我带你走。”
许夜那颤抖的身体和胆怯的眼神，让林行安的眼中多了一抹心疼和愧疚。
他没有再将许夜放在轮椅上，或是邀请许夜跳舞。
而是就这样无视了周围人的目光，抱着许夜朝着会场之外走去。
这也是现在许夜最想要的。
她只想离开。
“……”
许夜靠在林行安的胸膛上。
泪水再次滑落。
“你站住！不是，你还真想带她走啊？你特么算哪根葱？我允许了吗？”
大家有些异样的目光扫过，让钱琼芝皱起了眉。
“林行安，你脑子也有病？”
“现在赶紧把她放下，让给我她爬回来！”
钱琼芝指着地面说道。
但林行安却将许夜抱得更紧。
“凭什么？”
他迎着钱琼芝的目光问道。
而周围的人瞬间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整个会场，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般，一下子没了声音。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在钱琼芝和林行安之间来回跳动！
就连钱琼芝也愣住了。
她也没想到林行安竟然真的敢反驳她。
“这废物连她爸都不管她，你给她出头？”
她脸色阴沉下来，声音中已经带着怒意。
“对，我就要给她出头。”
“我要邀请许夜跳舞，我要和许夜组成夫妻。”
“请问，我为我喜欢的人出头，有什么问题吗？”
林行安掷地有声的说道。
整个会场在沉默之中，再次爆发出了一阵惊讶的吸气声。
“咕咚……”
柯科看着林行安，心猛颤了一下。
“……”
许哲则沉默的眯起了眼。
眉头皱得更深。
“安安在搞什么，这么冲动……”
张光先是看了钱森一眼，随后刚想去拉过林行安，就被姜榕拦了下来。
“小辈的事，就让小辈自己解决。”
她看着林行安，“你不觉得现在的林行安，和俞羽格外的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