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殃及池鱼 作品

第226章 自由的鸟儿

第226章自由的鸟儿

2004年5月3号,雨,连续不断地雨。

这样的天气,最适合杀人。

之所以雨天适合作案,那就是一切证据都会被雨水冲刷掉,只要小心一些,没人能抓到我,就像前两次那样。

早在几个月前,我就选定了对象,那就是我同校的邝梅。

她和我不是一个班级,但人长得漂亮,脖子很好看。

我喜欢女人的脖子,用绳子死死勒住,那种感觉,比什么都带劲。

每天晚上下课之后,我都会跟踪邝梅,寻找下手的机会,可是她每次都是直接搭乘公交车回家,所以我不敢下手。

直到7月1号那天晚上,我蹲在她们家楼下,本来打算回家,但我看见她出了门,搭乘了6路公交车。

我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反正跟着就行了。

但随着公交车越行越远,车上的乘客只剩下我和邝梅,当然,还有公交车司机。

如果今天晚上动手的话,我很可能会被认出来。

于是,我在北郊幸福路下了车,这是倒数第二个站。

然后,我就一路跑着,在雨中追着公交车。

因为这样,可以证明我是在中途下的车,事后,警方追查起来,就不会怀疑到我的身上。

但是,公交车根本没有沿着既定路线行驶,而是直接开过了汽车站。

半个小时后,我看见公交车停在一处山坡的边缘。

我从车尾绕过去,看见那个公交车司机正在强暴邝梅。

邝梅使劲的挣扎,拼命的反抗,司机就站起身来,用脚踹她的脑袋。

但邝梅始终不从,司机就打的越来越厉害。

我就一直在旁边观看着,直到司机施暴之后,他发现邝梅的身体没动弹了。

这个狗东西的慌了神,他以为没人看见,不知道我目睹了他的行凶过程。

公交车一直往前开,我就一直追。

但时间不长,不然我也追不上,也五分钟后,公交车开到了一处废弃的植物园内。

我看见司机把邝梅的尸体搬下车,扔进了植物园的废井里。

那枚蝴蝶发卡,是我在公交车上捡到的,而且司机的水杯,我也拿走了。

这是一个恶作剧,因为我想看看,要是被人抓住杀人的把柄,他有多么慌张。

从那以后,我偶尔就会搭乘这趟公交车,一直观察司机的表情。

不过,这人也很厉害,一直没跑,到现在,他还开着六路公交车,只不过保温杯换了一个新的。

我不知道这几年里,他有没有继续杀人……

审讯室里,兰汉文平静的叙述着这件事,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罗锐很想问问,这是不是他的幻觉,毕竟从这之后,兰汉文就生病住院了,这是事实,医生也有诊断结果。

也就是说,人还是兰汉文杀的,但说的这一切都是他凭空想象出来的。

不过想要证明也很简单。

只要找到那个司机,找到植物园的废井,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兰汉文抬起头来,眼里已经放弃了挣扎,他重重的点了下头。

“我承认,是我杀了汪家玲,当时,我并没有精神病发作。”

呼……

听见这个,罗锐吐出心中郁结已久的浊气。

他身后的江刚也忍不住站起身,在空中挥舞了一下拳头,然后右手用力拍在罗锐的肩膀。

李农也是身体后仰,浑身变得轻松起来。

事到如今,虽然案件还没有落幕,但杀害汪家玲的凶手已经拿下!

……

罗锐把手里的笔扔在桌面上,推开审讯室的门,大步往外走,李农和江刚也紧跟而去。

看守所外面,天已经亮了,东边的天空升起了朝霞。

门外聚集着大量的记者,手里拿着长枪短炮,周霞和其父亲站在最前面,表情焦急。

海东省各家电视台,轮番播放着会宁市警局的侦查行动。

雨夜杀人魔,耸动的标题刺激着普罗大众的神经。

周霞这才知道,那个叫罗锐的警官,为什么会问自己,有没有和兰汉文在雨天约过会。

原来,兰汉文不仅牵扯汪家玲的被害,会宁市还有好几起少女失踪案,竟然也和他有关系。

周霞万念俱灰,急需知道真相,急需知道自己所爱的男人,是不是一个杀人恶魔。

看守所的门被打开,罗锐最先走出,接着是李农和江刚等人。

记者赶紧往前拥挤,看守所的民警使劲阻拦。

其中一个记者喊道:“你们是主办雨夜杀人魔的民警吗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问。”

另外一个记者认识李农,也喊道:“李大队长,兰汉文是真凶吗”

……

李农没搭理这群记者,而是和罗锐走向停在路边的警车。

维护秩序的民警劝道:“别再往前挤了。现在案子还在侦查阶段,办案人员不会接受采访的!”

周霞看到罗锐后,趁着民警不注意,一下子跑了过去。

罗锐正要上车,看见她后,一手扶着车门,一边盯着她。

周霞双眼红肿,披头散发,早没有女强人的气派。

周霞喘着气,问道:“是他做的吗”

按照规矩,罗锐不应该泄露案情,但他还是微微点头,然后坐进了车里。

警车沿着道路,往会宁市的方向而去。

罗锐坐在副驾,通过转向镜,他看见周霞的身体支撑不住,蹲在了路边,哭的泣不成声。

……

会宁市。

娄勇把公交车停在站台,然后打开了前门。

现在是早上七点半,正是早高峰期间,上车的人很多,有上班族,有学生,还有去菜市场买菜的老头老太太。

做公交车司机这么多年来,他早就疲惫了,很想换一个工作。

但已经五十八岁了,都已经到退休的年龄了,又能做什么呢

人在固定的轨迹下生活着,就像行尸走肉一般。

生活,总是缺少激情。

从前门上来了几个年轻人,身上斜跨着黑色男士包。

他撇了一眼这两个人,然后把公交车门关上。

启动车子后,他瞄了一眼站在门前的年轻人,道:“别站在前面,后面有座位,堵住前面,一会儿别人怎么上车”

年轻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往后走了几步,就在他的座椅后面。

08年的公交车驾驶席,并没有防护设施,乘客一只手,就能抢夺方向盘。

娄勇见那个年轻人不太懂事儿,也没有再计较。

公交车摇摇晃晃的行驶在城市道路中,不多时,到了下一站,站台却没有人。

娄勇只好把车开过去,停都没有停。

往常,这个站台可是不少乘客的,今天是奇了怪了。

随后,他打开驾驶席的车窗,往窗户外面吐了一口痰,刚好瞥见路过的警车。

他赶忙把脑袋缩回来,每次见到警车,他就心慌。

这种心慌一直持续到现在。

到了下一站,公交车缓缓停下来,有人下车,但上车的人却不多,又是两个壮硕的青年。

这边的站台有好几个小区,如果是往常,公交车行驶到了这里,车里的乘客就已经挤满了。

娄勇心里觉得挺不对劲,但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发生不同寻常的事情。

如此一想,他就释然了。

六路公交车的终点站,在北郊的汽车站里。

到了地方,娄勇把车停在车位上。

车站里有公交司机专门休息的地方,不过早高峰的话,他最多休息十分钟,然后又得继续跑下一趟。

娄勇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拔掉钥匙,站起身来。

他看见公交车前面站着不少人,都是自己的同事,他想下去打个招呼。

他离开驾驶席时,却看见之前的那几个青年并没有下车,而是径直走了过来。

“你们……”

话音未落,他就被这几个人给死死按住了。

“别动,我们是警察!”

“你的事儿犯了!”

娄勇双手被拽在身后,有人死命的按着他的脑袋,他嘴里的口水,顺着嘴角掉落下来……

他被手铐铐上后,其中一个人大声的问道:“叫什么名字!”

“娄……娄勇!”

娄勇转过头,看向公交车的后面。

四年前,那个女孩就死在那儿……

……

人被抓住后,邓卓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同来的还有分局的局长,以及局里的宣传民警,记者也叫来了不少,不过主要是本地的记者,相互之间比较默契,而且不会胡乱报道。

三个少女被害,邝梅的下落最清楚,这让邓卓多少有了一些信心。

娄勇被关押在车站的一个房间里,几个民警在此看守。

6路公交车也被定为杀人现场,周围拉起了警戒线。

但事情已经过去四年了,现场的痕迹可能早就被清理干净了,而且每天的乘客那么多,恐怕很难提取到什么有用的证据,但如果能提取到一些微量物证,那最好。

不行的话,那就立即指认抛尸现场,这是最直接得证据。

废井就在植物园内,不过此处已经荒僻了很久,几乎没有人来到这里。几位民警在前带路,娄勇被押解着,往前走。

记者在侧边小跑着,肩抗摄像机,跟拍着。

车站附近的群众也围拢了过来,不过都站在外围。

走了二十几分钟,终于在靠近植物园最里面,挨着斜坡的

井口周围长满了野草,要不是离得近,根本发现不了。

而且,井口被一块大石头盖住了,石头上长满了青苔。

邓卓走到后面,抓住娄勇的肩膀:“人是不是丢在这口井里的”

娄勇先前就已经招供了,没有做出任何抵抗。

民警在没有问询他的情况下,直接把他带到了抛尸现场,他更不可能撒谎了。

他点点头:“没错,那个女孩就那

闻言,民警们立即把石头搬下来,然后用手电筒往下一照,但井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一股陈腐的气味,直扑鼻腔。

随行的法医开始穿戴装备,然后用绳子把自己掉下去。

井里的淤泥很多,齐腰深。

法医皱了皱眉,用双手在淤泥了摸索,不多时,他从淤泥里掏出一个书包,撇开上面的淤泥,书包的颜色是蓝色。

接着,他又从淤泥中捞到了一截小腿骨……

……

警车下高速之后,李农接到了电话,他转过头,看向罗锐,道:“邝梅的尸体找到了,就在植物园的废井

罗锐呼出一口气,点点头。

“兰汉文没有说谎,邝梅确实是那个公交车司机杀的。”

罗锐摇摇头:“邝梅注定逃不掉的,公交车司机没作案的话,他也得动手杀人。”

齐磊一边开车,一边道:“那邝梅真的是离家出走,然后被这两个家伙给盯上了”

李农回答:“应该是,不然怎么解释她带着自己所有的零钱,不过这事儿,咱们管不了,大宁分局会去查的。”

齐磊叹了一口气:“也真是倒霉,也可怜。”

罗锐望向车窗外面,没有说话。

李农捅了捅他的肩膀,道:“别这么沮丧这么难的案子都被伱拿下了,你还不开心”

罗锐勉强撇出一个笑容来:“我还没遇到过这样的案子,以前,我认为只要抓住罪犯就可以了!”

李农深有感触的道:“我刚从警那会儿,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后来因为法律越来越建全,不是说抓到人就万事大吉了。

最近这些年,最麻烦的不是抓不住人,而是凶手不承认杀人。

在找不到尸体的情况下,检察院那边也不好公诉,有的案子,一拖就是好多年!有的罪犯,硬生生让自己多活了五年!”

“所以啊,从k301抢劫杀人案,到这起连环杀人案,才过去多久半个月的时间都不到,罗锐,要不是你,这三个女孩的尸体可能永远无法重见天日。

别沮丧了,知道吗你创造了奇迹。”

齐磊也在一旁附和:“是啊,罗队,这个案子算是我老齐从警以来,遇见最复杂的案子!你想啊,从k301火车抢劫杀人案,到会宁市少女失踪遇害案,最后,公交车司机在四年前杀死邝梅,想一想,不管是缺少那一环,真相可能永远会埋在尘埃中。”

面对两人的安慰,罗锐挤出一个笑容来。

“别担心我,我只是在思考,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如此轻易的剥夺掉别人的生命。”

李农吐了一口气,拿出中华烟来,一人散了一根。

“这个世界有百分之十的罪犯,我们警察就是为了这百分之十的人,而存在的。都说,人比动物还要邪恶,但也不尽然……”

他把车窗摇下来,把烟点燃,吸了一口。

“趁着有空,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有一年,我去西南地区的一个名山大川旅游,我和老婆孩子一起去的。那山上呢,有很多猴子,供给游客观看。

你想要看猴,猴子不是白让你看的,猴子不愿意,景区的工作人员也不满意,当然得买一些东西。

我就买了一些香蕉,让我儿子去喂。

不是旅游旺季,游客并不多。

当时,我就看见一幕场景,至今都忘不掉,以至于我儿子回来后,连续做了好久的噩梦。

我们看见有一只母猴,手里抓着个东西,跳到我面前,当时我吓了一跳,睁大眼睛一瞧,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

齐磊捧哏:“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农吐出一口烟,道:“那母猴手里抓着的是她孩子的尸体,而且那只小猴子刚出生不久,就被她弄死了,尸体都风干了。”

齐磊眨了眨眼,不相信:“虎毒还不食子呢,母猴为什么这么做”

“导游告诉我们,母猴杀死自己的孩子,就是为了卖惨,为了博得游客的同情,它就能拿到更多的食物。”

李农继续道:“如果人类不是被法律和道德所约束,像这样的事情肯定会发生,这也就是我们警察该做的!”

“但即使有法律的束缚,犯罪依旧每天都在上演。”罗锐呢喃着。

半个小时后,警车一路开到会宁市某个小区的后面。

齐磊把车挨着路边停着,一行人穿过绿化带,径直往前走。

远处的斜坡上,站着不少人,两只警犬安静的蹲在一边。

陈浩回过头,因为阳光刺眼,他举手齐眉,向罗锐挥了挥手。

李农抢向一步,跑过去,握着陈浩的手。

人的名,树的影,青鬼陈浩可是李农视为偶像的刑警支队长。

双方寒暄一番之后,罗锐看向斜坡

荒地里,几个手持铁锨的民警,正在轮流挖掘泥土,赵明戴着乳胶手套,站在旁边,眼睛紧盯着地面。

陈浩拍了拍罗锐的肩膀:“幸好你让兰汉文开了口,不然真找不到这个女孩的尸体。”

“田盼盼。”

陈浩皱着眉:“什么”

罗锐道:“女孩的名字叫田盼盼。”

“我明白了。”陈浩点头。

罗锐看了看四周,问道:“没看见这里有枫树。”

“哪有什么枫树啊,我刚不说了吗,幸好你让兰汉文开了口。

案发当天,不是下暴雨吗,会宁市内涝严重,枫叶肯定是顺着雨水冲到街道上的,兰汉文只是恰好踩着鞋底了。再说,枫树一般都是种在城市里,荒郊野外哪里会有这种树。”

李农立即拍马屁道:“陈支英明,这个都被你想到了。”

陈浩撇了撇嘴,道:“论破案能力,还是你这个下属最强。”

他看向罗锐,后者已经走下了斜坡。

罗锐向赵明点点头,然后向一位民警道:“你歇会,我来吧。”

他拿过铁锨,开始掘土。

五年!

15岁的田盼盼,被埋在这里已经过去了五年,野草和树根早已在泥土里生长,盘根错节,像是织成的大网。

罗锐用力的挥动着铁锨,满头大汗。

直到往下挖掘两寸之后,一群昆虫立即从泥里钻了出来。

罗锐赶紧住手,赵明也打了手势,阻止民警继续往下挖。

昆虫对尸体和血液非常敏感,一般命案一发生,甚至才几分钟,昆虫就能闻着味道而来,并在尸体上产卵。如果尸体弃于野外,首先到达的昆虫是蚂蚁,蚂蚁只吃新鲜的尸肉,不吃腐烂生蛆的尸肉。

有虫的话,毫无疑问,

赵明和徒弟接手,开始捉虫,到时可以用以判断尸体的死亡时间和死亡时的状态。

埋尸是一个很辛苦的活儿,很难把尸体埋的很深,泥土越往下挖,就越硬。

如果是单人作案的话,就更加困难。

影视剧里常见的桥段是,凶手拿着枪,威逼受害者自己挖坑,坑挖好以后,一枪把对方崩掉,接着就可以轻松的埋土。

埋土也是一个技术活,因为挖出来的土,不管你再怎么回填,也会有多余的土出来。

所以很多时候,就要把多余的土向其他地方抛洒,以免埋尸的地方出现一个土包。

要知道,千年前,成吉思汗的坟墓至今找不到,就是他的棺椁下葬之后,他的勇士们,挥赶成千上万匹马,在他坟墓上踩踏,然后撒上草籽,来年春天,就再也没人能找到他的长眠之地,至今也是一个谜。

兰汉文显然也知道埋尸应该注意哪些,所以他挖掘的不深不浅,浅的话,可能被野狗什么的叼出来,或者被雨水冲刷出来,太深的话,自己的体力又扛不住。

三尺,三尺再深一点就好。

田盼盼的尸体终于被找到,首先露出来的,是她的头颅,然后是双脚。

当然,她的尸体早已腐烂。

罗锐拄着铁锨,站在远处,看着赵明一点点的往外掘土。

斜坡上面,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风,把哭声传的很远,很远。

田盼盼在离家五百米的地点失踪,离埋她的地方不到半公里。

她的父母闻讯赶来,跪在地上,一直在说对不起,对不起。

没人能想到,失踪五年的田盼盼,就埋在家的附近。

但相比邝梅和田盼盼,严笑依旧还未被找到。

会宁市组织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在河里搜寻了整整一周,依旧没打捞起她的尸骨。

这条河,离临江很近,大家推测,可能是几年前的洪水,把她的尸骨冲到了更加宽阔、流速更快的临江。

邝梅和田盼盼的尸骨被交还给其父母,魂归来兮。

但,警方依旧没有找到严笑的尸体。

罗锐的七中队也参与了搜寻,在漫长的时间之后,无果。

最终,大家决定了放弃。

快艇顺河而下,一只鸟从波光粼粼的水面掠过。

罗锐抬起挂着脖子上的相机,把它拍了下来。

那是一只自由的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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