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绪前脚刚回别墅，一辆黑色汽车就驶进了铁艺大门。
他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丝毫不在意是什么人来了。
关了房间门，他躺在床上发呆。
他从未觉得一天的时间有这么难熬过。
和沈楠悠周旋了不少时间，天色都还没黑。
陆明绪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他不能太糟蹋身体，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没做。
言熹一定还等着他。
楼下。
沈楠悠是被宋泽背回来的。
私人医生从黑色轿车上下来，跟着匆匆往里走。
宋泽将沈楠悠放在沙发上平躺。
医生迅速上前给她检查。
急救过后，沈楠悠醒了。
医生担忧地说：“沈总，您目前的情况，还是去医院住院治疗吧，否则很危险。”
沈楠悠眼睫微颤，“如果我不住院，不进行心脏移植，我能活多久？”
宋泽震愕地看着她，“沈总？”
她是不想活了吗？
医生也感觉万分惊讶，“沈总，心脏病可马虎不得，随时都会发生意外，要真说能活多久，这个没法判定的。”
沈楠悠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太好了。”
能在她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死去，真是太好了。
这样她就不用担心自己会因为病重，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丑陋模样被陆明绪看见。
虽然那一天，他不一定会在她的身边。
她说过，只有她死了，陆明绪才会自由。
医生神色微怔，狐疑的和宋泽对视。
宋泽是为数不多知道沈楠悠有精神疾病的人。
能说出这番话，他明白是沈楠悠给自己的生命留下最后的体面。
他把医生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你多留一点药在这里，其余的，就别再提。”
医生虽然不理解沈楠悠为什么会放弃，但病人不愿意治疗，身为医生也不可能把对方绑到医院里。
有钱人的思绪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他只能无奈点头。
偌大的客厅内归为宁静。
宋泽拿了药，端着一杯热水走到沙发边蹲下，“沈总。”
沈楠悠从沙发上坐起，轻瞥一眼他掌心里躺着的数枚药片。
“扔了吧。”
宋泽眉心微拧，“沈总，您忘了沈老先生吗？您是他的亲孙女，您难道不打算活着给他养老送终吗？”
沈楠悠低声笑了，“宋泽，你什么时候话变得这么多了？”
宋泽保持蹲在她身前的姿势，“沈老先生今早给我来电，问您什么时候回公馆看他。”
沈楠悠盯着无名指上，她用烟头烫出来的疤痕，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宋泽，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宋泽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她要说什么。
他猛然站起身。
由于动作幅度过大，手中的药片滚落到了地上。
宋泽面色肃冷，“沈总，我跟在您身边做事这么多年，这次恕我冒昧违抗您的命令，我不会帮这个忙，我不是沈家人。”
沈楠悠一动不动，“可是，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
宋泽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声调不由自主的提高。
“沈总！您是沈氏集团的总裁，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为了一个陆明绪，您值得吗？”
爱情当真会让一个人疯魔成这样吗？
疯得连她的亲人也不想管了？
宋泽非常不理解。
陆明绪已经有了自己的妻子，也开启了新生活。
人家都和她保持距离，决定此生不会再有交集，她为什么突然就发了狠，直接把人绑了，拆散陆明绪和言熹。
宋泽实在是无法想象，沈楠悠的身上，到底还有多少黑暗面没有表现出来。
沈楠悠侧头看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口。
“宋泽，我做事向来不问值不值得。”
如果她那么计较的话，她也就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你要是受不了的话，可以提离职，该给你的，一分也不会少。”
闻言，宋泽睁大眼睛，“沈总，你在赶我走？”
他都陪着她一起做这些事了，他还能走到哪去？
沈楠悠抬眼看他，“不是，我只是给你一个选择。”
“沈总，您别问了。”宋泽重新拿来药，“我想走的那天，我自然会走。”
他把药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您好好休息。”
沈楠悠盯着那些药片，思忖片刻终于伸手拿过来。
守在门口的宋泽一直关注着她的动静。
见她拿了药，稍微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秒，他的脚步倏然往前迈出，复又停住。
因为沈楠悠把药扔进了垃圾桶里，提步往楼上走。
宋泽盯着她的背影，最终只能无奈叹息。
......
言熹发了一整晚的高烧，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稍微退下去一些。
她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窗外摇晃的树枝发呆。
房间门被推开，她回过头，看见是傅承驰，连忙坐直身子。
“傅先生。”
“躺下吧。”
傅承驰在椅子上坐下，“好点了吗？”
“嗯。”言熹点头，“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离开？”
傅承驰的眉尾微微挑起，“我有说过让你离开？”
言熹的表情僵在脸上，“您的意思是？”
她开始不安起来，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在迅速蔓延。
昨天他看起来还没那么凌厉，今天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
阴沉又可怖。
傅承驰拿过昨天没看完的那本书，慢条斯理地翻开，“言熹，你的丈夫已经放弃了你，你在海城还有什么留恋的吗？”
言熹脸色微变。
她垂下眼睫，纤密的睫毛掩盖住眸中一闪而过的痛苦神色。
“傅先生，我想您是误会了，我和我的丈夫只是发生了一点小摩擦，并非您口中说的那般。”
“是吗？”
傅承驰勾了勾唇角，湛蓝色的眼睛里仍是一片阴冷。
“你自欺欺人的程度，倒是超乎我的想象。”
言熹猜测他应该是查到了什么，只是截至目前，她仍然努力维持着自己的自尊，不想让别人认为，她连自己的婚姻也守不住。
傅承驰的食指在书本上轻轻敲打，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你很爱他？”
言熹闭了闭眼，几乎毫不犹豫回答，“是。”
她爱陆明绪，哪怕此生都无法相见。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会跟一个相识不到一天的男人去北欧。
尽管他是母亲给她留的后路。
她会留在海城，偶尔去悄悄看看陆明绪就好。
知道他平平安安的就够了。
其余的，她已经不奢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