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书云身子虚弱,经不住长途跋涉,蒋英时就将偏宅收拾出来,让几人住下。
青梧和墨月都有些懵,怎么来抓程霄然,反倒抓出一个老夫人?
在偏宅住了两日,主子就陪了老夫人两日,不是一同用膳,就是在园中散步,除却就寝,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墨月有些着急,夫人还等在京城,主子怎么好像忘了一样?
这日,他和青梧无所事事,正躲在树荫下假寐,程霄然颓丧地过来:“你们主子到底何时带我进京面圣?”
经蒋青羽一顿威胁恐吓,程霄然还以为周亦卿是来杀他的,才吓得躲上了树,经过这两日的接触,他才从墨月口中知道,周亦卿是想带他进京面圣。
只要能活着见到皇帝,他就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但两日过去,这人却迟迟都不动身,他不免有些急躁起来。
墨月正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嘴里还叼着狗尾草:“我们都不急,你急什么?”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主子说走就走,主子说留就留,哪有你说话的份?”
墨月也急,心里毛毛躁躁的,一股没来由的怨气这会都冲着程霄然去了。
程霄然是个文弱书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闻言也垂头丧气地坐了下去。
门外又传来杨霆砸门的声音:“叫周亦卿给老子滚出来!藏头露尾的算什么本事?我要和他打一场,输了就把程霄然给老子交出来!”
杨霆在城外逗留了一夜,次日城门一开,他就冲了进来,可惜不是周亦卿的对手,眼巴巴的看着程霄然被带走。
青梧说道:“这人每日都要砸个三五次,真是没完没了!”
墨月翻了个白眼:“做戏罢了~免得回京没法交代。不然你看那院墙又不高,一个跟头就能翻过来,他为何不翻?还不就是怕了主子,不敢?”
三人在树根下大眼瞪小眼,实在无聊透顶,索性闭目养起了神。
“墨月!”
墨月一个激灵,他终于等到主子的呼唤了!
猛地翻身而起,把个青梧吓了一跳:“你干嘛?”
“主子叫我了!”说罢拔腿就跑。
程霄然一脸狐疑:“我怎么没听到?”
青梧也白了他一眼,扯下一片树叶就盖在了眼睛上:“他能听到隔壁小夫妻在房里打情骂俏,你能吗?”
小夫妻?打情骂俏?
程霄然被堵得难受,直接说耳力好不就完了吗?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两臂一伸也躺在地上,随手抓下一大把树叶,将整个脸都覆盖住,树叶随着粗重的喘息不安分跳动着。
…
墨月一溜烟地跑过去,心想终于能回京了,没想到周亦卿的话却让他彻底傻了眼。
“给夫人传信,说我月余便归。”
“啊?”墨月的一张脸拉得老长。
周亦卿摩挲着指腹,用极轻的声音说道:“让青梧回蒋家的那处破院看看,有什么特别之物。”
若是别人站在这里,只看得到周亦卿的嘴唇微动,声音是半分也没有的,墨月却听了个真切:“是!”
“麦穗儿,你在哪?”
唐书云的声音从房中传来,周亦卿转身之际,给了墨月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墨月秒懂,主子成竹在胸,他们只需听命便是。
唐书云有午睡的习惯,每一醒来便要寻他,周亦卿来到床边坐好:“母亲,你醒了?”
唐书云嗯了一声,扶着床沿坐起,周亦卿扶了过来,她就顺势下了床。
两人在园中散步,唐书云忽然说道:“儿啊,你可知为娘是如何来到临州的?”
周亦卿说道:“儿子不知。”
唐书云哀叹一声:“那年我从火海
里逃生,全身都是火,我作势滚动身体,没想到一不小心就滚下了山。”
“也许是天可怜见,我在一处小溪旁醒了过来,强烈的求生欲让我学会了捕猎小动物,爬树,引火…我边找路边生存,想回去看看,周家还有没有像我一样的幸存者。”
“但是没有,那里只剩下大片的焦黑和成百上千的人骨。”
“我顺势挖出坑洞,想将族人悉数掩埋,期间发现了属于小孩的腿骨,我还以为那就是你,直到我流落街头时,发现了一个女子,我才惊觉,原来你也还活着。”
“那女子的打扮很朴素,腰间挂着一个绒球,那是你幼时最喜爱的玩具。”
说着,唐书云将那个红白黄相间的绒球拿了出来,放在周亦卿手心。
“儿啊,她已和为娘说过,是她将你抗了出来,为你寻来草药,将你藏在山坳里,也是她出手相救,将为娘带来了临州,这女子对咱们周家有大恩,你可要好生报答她才是。”
周亦卿垂眸看着手里的绒球,沉声问道:“不知母亲所说之人,是谁?”
唐书云诧异道:“她将我送来蒋宅,便去京城寻你去了,怎么,你没有见到?”
周亦卿沉默,微微摇了摇头。
唐书云佯怒着拍了一下周亦卿的手:“你这孩子,甚是粗心!她名叫叶兰,你没见到吗?”
周亦卿的目光更加幽深了几分:“那倒是见过。”
“那就好。”唐书云满意道:“你现在身居高位,可要分辨仔细,万不能叫人骗了,恩都报错了去。”
“是。”
“这姑娘是娘亲自验证的,她身上有你的绒球,描述的也与你所说一模一样,决计错不了,儿啊,你相信娘吗?”
周亦卿眼中似含着笑意,顿了顿才答道:“自然是相信的。”
“好好好。”唐书云看起来十分高兴:“娘瞧着,那姑娘眉清目秀,倒是与我儿十分登对。”
“娘知道你已娶妻,不过娘和那姑娘都不怪你,你是认错了恩人,日后寻个机会将她休了就是。”
“你再将兰儿娶进门,穷你一世好生待她,也算咱们母子报了恩了。”
周亦卿忽然停步,扶着唐书云的手臂放下,黑玉扳指在袖中缓缓转动。
幼时秘辛,他自己都未必记得那么准确,这人倒是知道得十分详尽。
唐书云吓了一跳:“麦穗儿,你怎么了?”
周亦卿勾起嘴角:“都听娘的。”
唐书云这才又喜笑颜开:“好,真是为娘的好儿子,兰儿啊,快出来吧,卿儿已经答应了。”
随着这话音落下,凉亭后面就走出一个女子,这女子盈盈而步,粉面桃腮,一双杏眼顾盼流波,面上带着浅淡又娇羞的笑意。
正是叶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