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看现在是谁富裕一点?”任以虚继续问道。
“你......”
朱棣有些错乱了,要说起富裕来,那些佃户倒是给任以虚提鞋都不配。
“回答不上来了是吧?”
任以虚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是开始灌毒鸡汤:“所以说啊,一个人能不能成就一番事业,跟他勤奋与否,没什么大关系,我主要是有个好爹而已。”
“所以说啊,就算是努力,还是得找准自己的方向啊,否则,我就算是像是他们那样天天种地,努力上一百年,就能达到现在的生活里?不可能嘛......”
任以虚语重心长的说道。
朱棣听到这话,就是彻底的愣住。
这道理,没听说过啊......
无论是书本上,还是先生教的,不都是教导要勤奋,要踏实吗?
可是现在任以虚说的这一番话,他也确实是无法反驳。
确实说的有道理啊。
要是一个人生在贫户之家,那怎么努力都很难成为地主。
朱棣都是一呆,难道任以虚说的是对的?
在一时间,他都是感觉受到了一股强大无比的冲击,好像自己多年来形成的三观,在此刻崩塌了一样......
“所以说啊四哥,不要再在意什么勤奋不勤奋吧,找准方向才是最重要的,大多数时候,出生可是比努力更加重要啊。”
任以虚微微一笑,显然这个毒鸡汤,对于自己这个四哥来说,冲击还是有点大。
当下就是好言安慰了起来。
“出生比努力更加重要......”
听到这话,朱棣又是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对他来说,这话可是真的深有体会。
就比如自己大哥!
最被朱元璋这么宠爱,虽然也是因为他能力够强,为人踏实。
可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是嫡长子,一上来就占了先机,这才备得朱元璋宠爱,在朱元璋的农民目光中,朱标才是那个扛着锄头,跟他一起下地干活的继承者。
而马皇后就是那个在家里操持家务的妻子......
所以他才能有今天这等地位啊。
一时间,他都是用一种有些愕然的目光,看向了任以虚。
任以虚这些话,听上去都是荒诞不经,跟世俗相违背,甚至让那些大儒知道,都是会给任以虚扣上一个离经叛道的大帽子。
可是朱棣却知道,任以虚说的这些话,那也是真的在阐述事实啊!
这就是千年奇才的目光?
虽然不合那些大儒的道理,却是如此的精准!
“不是,堂弟啊,这些道理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那些大儒可不是这么说的......”朱棣小心的问道。
在这个时代,终究还是以儒家的圣人之训为最高标准,那些大儒说的话,近乎于真理了,连功成名就的官员,都不敢质疑。
如果任以虚现在这话传出去,怕是立刻就会被讥讽为,不知礼数的无知小儿。
“大儒?这处理学问跟真正的处世道理,可是两回事啊,如今的大儒在学问上不错,可让他们处理真正的地方政务,就很不够了啊。”
任以虚呵呵一笑,笑容中带着讥讽之意。
有明一代的大儒学者,在治学上还算是不错,可惜在治理朝政上,实在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就比如现在最负盛名的宋濂,其最有名的功绩,还是修元史,定礼制。
在处理具体的政务上,却是真没有什么特别功绩,至于治理地方,也不过只是担任了一个安远知县而已。
至于后面会出现的方孝孺......那就更不用说,那就是个大坑比。
听他们的道理,那真是坑死人不偿命。
“的确如此。”
听到这里,朱棣也是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这些年来,他也是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毕竟那些大儒虽是学问精深,可是又不会处理政务,天天光教自己学些学问有什么用啊。
只是自己一直不敢在这方面多说。
因为这儒道传承,毕竟是千年持续下来的,每个朝代都概莫能外。
自己要是说出,必定会受到天下儒生群起而攻之。
要知道天下悠悠之口,是真的能千夫所指,无病而终的。
说句儒学不行,那些儒生立刻就会像是被撬了祖坟一样,像是疯狗一样来围攻自己。
那些笔杆子是真的没必要去招惹。
“可是当今毕竟还是儒生治天下,他们都是以学问论高低,对事务世情不通,天下人却是倒霉了啊,堂弟,你说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些儒生,放下那份自傲,去贴近民生?”
朱棣不由得皱起眉头。
“呵呵,那也简单。”
任以虚笑了一下说道:“只要是改变现在的官场晋升制度,让所有担任中枢官员的人,都必须先在下面州县一级历练,然后一步步的从底层晋升上来就是。”
“然后让朝廷定下严格考评制度,就看每个州县失地农民,是多了还是少了,水利劝农之事,又经营的如何。”
“如此定下一个导向之后,官员们必定群起而向。”
“要知道,能够考上进士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脑子都是极为活泛的,只是之前没有将那份聪明用在具体事务上而已,他们就算是现学习,也能学得不错。”
“如此一来,自然可以弥补缺漏。”
有明一代的官场晋升制度,都是个大问题。
进士们在科考完之后,就会选出出色者。
然后以翰林院为起点,历职六部职位,最后一步步的走上入阁之路。
众多内阁大佬,竟是大多数都没有在地方任职的经历!
最终这就会导致一个很怪异的现象。
那就是从没有在地方上工作的官员,竟是要在内阁中,掌握大权,给地方拟定政策。
这就会导致一个结果,那就是政策不接地气,而且还容易被下面的地方官员糊弄,最终变得政令不畅。
“说得对!”
听到这里,朱棣的一双眼睛,也顿时亮了起来。
跟着他看向任以虚的目光,就是变得彻底的佩服了起来。
这段话,可是一语切中了如今朝廷官制的弊病啊!
朝廷大事,确实是不能倚重儒生学者,而是必须得让真正有地方经验的官员参与进来,如此才能保证朝廷政策的正确性。
“堂弟啊,这些也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这个时候,朱棣就是忍不住的问道。
要知道这等官制问题,可是只有很熟悉朝廷情况的官员才能知道啊,而任以虚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又没有在朝堂上经历过,如何知道这么多的?
“呵呵,我也是瞎想,瞎想。”任以虚摸了摸鼻子,笑了笑道。
“这可不是什么瞎想啊,是真的可行,而且必须得改革才成......”
朱棣却是神色认真,现在之所以这种官制还能撑下去,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有朱元璋,还有李善长等一众老臣在这撑着。
他们可都是从最底层杀上来的,下面是什么情况根本就瞒不过他们。
可是等到这一代人逝去呢?
以后的中枢官员们,没有在地方上任职的经历,一上来就在中枢任职,然后一路晋升,到时候他们出的策略,难保不出岔子啊。
最糟糕的是,朱元璋还素来自信,他颁布了一部训诫子孙的家训,名为《祖录训》,其中就明确提出,他立下的规矩官职都不能变更。
这就更麻烦了啊......
“堂弟啊,这些话,你跟你爹说过没有?”
朱棣立刻问道,这种改革还是得趁早才行,拖得越久,朝廷上文官们的势力就越大。
若是日后身居高位,都需要有地方任职经历,那他们这些依靠旧制上来的人怎么办?
难道也要去跟那些,年轻进士们,比在地方上,干活的精力?
不可能的嘛。
到时候,他们就是必定会阻止改革了,这些都是好好规划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