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shhh 作品

第290章 直觉

可是还有一点很奇怪。

唐玉笺想不通,眉头紧锁。

这个时候的太一不聿应该根本不认识她才对。

远处争抢不停的仙侍们安静了下去,不知道那块血肉最终落进了谁手里。

林间的血腥气还未散尽。

唐玉笺忽然停下脚步,踩着松软的枯枝败叶往回走。

身后几步之遥是一直固执的跟着她的少年。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料想到她会忽然回头,立刻绷紧了身体,像只受惊的猫。

唐玉笺停在他两步外的地方。

“你为什么说你见过我?”

“直觉。”

太一不聿只说的出这两个字,说完像是怕她觉得不信,隐隐有些不安。

唐玉笺却在心里惊叹,惊人的直觉。

这是天脉太一家族的血脉天赋吗?她又靠近一步,看到对面那双异于常人的瞳孔微微收缩。

“但其实我们没见过,对不对,你没有离开过这里,我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太一不聿似乎不习惯被她这样直视,本能地想别开视线,却又固执地绷紧了肩颈,强迫自己和她对视。

她的眼睛好亮。

在看他。

……

“嗯。”

太一不聿睫毛轻轻颤动着,在眼睑下投落一片细碎的阴影。

他抿了抿唇,喉结滚动了一下,才低低开口,“你魂体不符。”

唐玉笺头皮麻了一下。

“你知道?”

所以他看出来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

少年耳根不知何时泛起一层薄红,顺着颈侧蔓延,连带着那道未愈的伤痕也微微发烫,渐渐染满整张白皙的脸。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从排斥,变得愿意跟他说话了。

心口处的热流跟着忽上忽下。

唐玉笺缓慢地推算着时间线,随后抬起眼,问道,“那你现在多大了?”

这个问题已经不知道触到了少年的哪个点,她发现太一不聿突然紧绷了许多。

手指无意识缩了一下。

此刻的他还没有什么城府,所有情绪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与后来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东极府上仙简直判若两人。

“快百岁了。”

那就是不足百岁。

唐玉笺陷入思考,她最早的时候,不知道住在金光殿上的美人不聿就是就是东极府仙君。

但那是她从太一洚口中听说过关于这位天脉家主的事情,其中提到最多的,便是他数百年间在六界留下的各种画作。

如果按此推算,她至少回到了几百年前。

所以到底是几百年呢?

她知道长离在西荒血阵待了近千年的时间,直到他来到画舫的那日,才是从血阵逃出来的那日……

也就是说,此刻的长离,恐怕早已被困在血阵里了。

唐玉笺越想越心惊,不知道长离此刻有没有产生报复与恨意。

事实上她对长离的过往并不了解,因为在画舫时,他没怎么提及过去,唐玉笺以为他不愿意说,所以也就没有问。

与他重逢后,每当他提到过去眼底翻涌的戾气,和从他偶尔流露出的,近乎自毁般的掠夺中,她隐约能猜到,那段近前年的时光,肯定也是和太一不聿这样,不得不好。

……所以,还是要快点去西荒。

可这个念头刚起,她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想起前世初见时她和长离的初遇也并不能称得上美好。

那时长离醒来看到她后第一反应就是毫不犹豫地扼住她的咽喉,像要掐死她。

即便后来他们之间越来越熟悉,初遇时那种杀意还是让她心有余悸。

如果现在去见他,会不会直接被他一掌拍死?

她越想越头疼,不自觉地蹙起眉,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她一系列表情变化被一旁一直在观察她的年幼太一不聿看到,对方的眼神逐渐从忐忑变成了不安,手指攥紧了衣角,唇线抿得发白。

“虽然不足百岁,但我现在的愈合速度很快,你会用得上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奇怪的急切,像生怕被她嫌弃没有用,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慌张,“他们说我是返祖真神血脉......”

“……”

唐玉笺错愕的看着他,一时间竟没说出话。

见她沉默,少年误以为她失望,“我只有幼时血肉不够,但现在不一样了。”

“……什么?”

“你要炼器吗?”

说这话时,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泄露了情绪。

那是一种扭曲的期待,像是被长期豢养的灵兽,终于学会用自己身上所有价值来换取需要。

夜风拂过林间,带来一丝凉意。

长就没有得到回应,他垂下眼睫,声音渐低,不停重复。

像是要说服她,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生长的很快。不会像以前那样,取一次就要养很久……”

不等回答,他已经用指甲划开掌心。鲜血涌出的瞬间,唐玉笺一手按住他的掌心。

心惊肉跳。

“我不炼器,也不要你的血。”

这个脚戴镣铐没有离开过太一天脉府的太一不聿,从小就被灌输着病态的价值观,在他被扭曲的认知里,被人需要的方式,竟然是通过显出自己的血肉。

好像唯有献出血肉才有存在的意义。

她想起太一洚对她说过的话,

“公子不聿,是天脉家主,身怀返祖血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生来便是一具美人骨,画技出神入化,模样也有千般变化,很少有人知道他真实的模样。”

传说中的‘美人骨’,是什么情况下传出来的美名?

唐玉笺胃部一阵绞痛。

那些绮丽的传说,是不是就是建立在他被生生剜骨取血的痛苦之上?

唐玉笺压住他的伤口,能感受到温热的血液正从割破的地方渗出来。

幸好伤口不大,正在缓慢地愈合。

她深吸一口气,认真对他说,“我不要你的血,你也不应该主动将你的血送给别人。我都说了,这不是正常的事情。”

然而这些话又违背了太一不聿一直以来接受的认知。

“可是…”少年不解,“你带着我,总要拿些好处……”

唐玉笺直接撕下自己的一截袖口,用力扎在他的手心上方。

“听着。”

她犹豫了一下,强迫自己跟他对视,“你的血肉又不是货物,更不是供奉给别人的祭品。他们有把他们的血肉给过你吗?”

少年瞳孔剧烈收缩。

他下意识想躲,却被牢牢握住手腕。

温热的呼吸浅浅的拂在脸上,与记忆中那些带着血腥气的吐息完全不同。

“他们骗你呢,就仗着你什么都没见过。”唐玉笺一字一句道,“等你以后见识多了就会知道了,取你血肉的人,都是坏人。”

少年怔怔望着她。

他生来就听到人们说,他是命定的家主。他的血肉有用,能让天脉氏族走向六界至高之位。

他生长在祠堂之中,若非有人前来取血肉,他几乎无人问津。

血能助人破境,能写谶言能画法阵,他的骨可炼神器……从记事起,每个靠近他的人,都在让他明白一件事,只有给予血肉,才能换来想要的东西。

因为赐福族人,是他带着返祖血脉诞生于太一氏族的宿命。

唐玉笺松开手,少年浑身一颤,却没再说什么。

“这里离昆仑有多远?”

“你要去昆仑?”

“嗯,找人。”唐玉笺简短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