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东成今天好不容易见着一个想来承包厂子的，一激动信口开河，越说越不靠谱。
可他听别人说百乐饮料厂是个老头子开的，他就加了点戏，顺口说了几句。
怎么……
怎么眼前的小年轻竟然就是“百乐”的厂长？
“秦…秦厂长？您就是…？”
柳东成真想抽自己两嘴巴，刚才干嘛说那么多，厂子也不是自己的，承包出去自己一分好处也捞不捞，最多就是身上担子轻点。
人家老板来承包，肯定是要安排自己人的，他当副厂长也好，不当也罢，反正只要厂子没黄，给他发工资就行。
事实证明，不能瞎吹牛逼，吹大发了都不好圆回来。
秦峰点点头，“我是百乐饮料厂厂长，这位是我媳妇，顾晚晚，柳大哥叫弟妹也行，叫顾厂长也行。”
“我…我…我刚才……”
尴尬，大写的尴尬。
柳东成今年三十一，大专毕业后被分到了玻璃厂里当技术员，脑子活，人缘也好，七八年混上了副厂长。
可能因为大专毕业，身上还带着一点儿读书人的害羞。
支吾了半天，光脸红了。
“柳大哥，我觉得你身上有种特殊的气质，深深吸引了我。”
秦峰没头没脑的一句，听得柳东成更加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转念一想，得今天这事肯定搞砸了，反正他也不抱希望了，爱咋咋地吧，于是开口实话实说。
“秦厂长，顾厂长，我也不知道你们就是百乐的。我就是太着急想要人来承包，就随口忽悠我几句。没想到，还碰到了正主。”
柳东成说到这里自嘲的笑了笑，挠挠头。
编谎话没编好，露了马脚能怪谁，还得怪自己。
顾晚晚看出这句是实话，赶紧给柳东成找了个台阶下。
“柳大哥，是这样，厂子我们也看了一圈，还是想承包下来。”
这句话好像一剂定心丸，柳东成耷拉下的脑袋一下子抬了起来，上前两步想要握住顾晚晚的手。
他看出来了，这个厂子，是小顾同志说了算。
秦峰赶紧上前一步，自己握了上去。
这老小子怎么有种吃了兴奋剂的感觉？
柳东成抓着秦峰的手，拧着身子，眼神看向顾晚晚，“小顾同志，你是救星，我们厂的大救星啊。”
知道自己没搞砸，柳东成的脸上都笑开了花，原来人家是真想承包，人也大度，没把他刚才说的当回事。
三人又重新坐下说起承包厂子的事。
柳东成这次将厂里的真实情况全盘托出，原来玻璃一厂的效益不错，除了做玻璃饮料瓶外，前几年还计划再开辟出来一个生产车间，加工输液瓶。
这个项目递交上去，市里领导看了一眼就否决了，理由是投入太大，收入太低，市里是不会批准的。
“嗐，当时项目提交上去的时候，厂里人都挺高兴，要是能成，就能盖家属楼了，可惜……”说起这个，柳东成还是觉得遗憾。
顾晚晚听出来问题出在哪儿了。
市里的领导思想转变的快，觉得厂子赚钱才是王道，而玻璃厂上上下下想的还是吃大锅饭，拿到钱第一件事就是盖房子。
人家大领导想的多，这点儿小心思人家一眼就看穿了，能批准项目就怪了。
不过这些也不是他们要考虑的，承包就意味着管理权转移。
他们承包后，马上就会对厂里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靠吃大锅饭混日子？想都不要想。
秦峰微微皱眉，柳东城说盖房子，不会以为他们承包后是要给玻璃厂盖家属楼吧？
“柳副厂长，我们承包厂子，是想帮咱们厂子发展，可不包括建家属楼啊。”
柳东成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承包责任制咱们华国都实行好几年了，大家都知道，我就是随口一说。”
接下来，柳东成把厂里现状介绍了一遍，一年二百万瓶要打五折，厂里玻璃瓶销往外地也要删掉。
“这些玻璃瓶主要卖给哪几个厂子？”
“一个饮料厂和一个啤酒厂，其实临海一共三家饮料厂和两家啤酒厂，另外两个用的是二厂的。二厂那群孙子……从我们手里抢走了一个饮料厂和一个啤酒厂。”
玻璃二厂是十几年前从玻璃一厂分出去的。
计划经济时代，反正靠的都是上面拨款，你好我好大家好。
现在没有拨款全靠自己，拼刺刀的时候，当然要卯足劲儿把客户争过来。
顾晚晚和秦峰对玻璃一厂和二厂之间的“爱恨情仇”并不关心。
亲兄弟明算账，既然分家了，人家做的也没错。
不过，现在秦峰和顾晚晚同时发现，承包玻璃一厂的好处。
不用他们派人去调查市场，玻璃厂里直接有其他饮料厂的资料。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秦峰和顾晚晚起身。
柳东成很聪明地没有再握顾晚晚的手，他想握也握不上，手刚伸出来，又被秦峰抓住了。
“那柳副厂长，等过几天签合同时，咱们再见。”
“好好好，对了，秦厂长，您刚才说我身上有种气质吸引了你，是啥？”
此刻，柳东成完全放松下来，想起刚才秦峰说的。
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有啥气质？只有刚谈恋爱那阵，媳妇说过他带点书生气。后来，就没后来了……
有人夸自己，柳东城还挺高兴。
秦峰顿了一下，“啊，柳大哥，你刚才让我想起一个门派。”
“门派？秦厂长，没想到你也喜欢看金庸的小说？是华山派，武当派，还是少林派？我最喜欢的是少林派，扫地僧、达摩祖师，太厉害了……”
柳东成激动地唾沫星子飞溅，自从《射雕英雄传》播出后，他就迷上了武侠小说。
万万没想到，秦厂长竟然跟他一个爱好。
秦峰：“护友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