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东成最近这段时间悠哉悠哉的,以前玻璃平常没有承包出去的时候,厂里销售压力大。
上面开会批评厂长,厂长开会批评他。
一级压一级,反正大家都是甩锅,锅在天上飞,就看落在谁的头上。
大多数,他都是那个倒霉孩子,每次背黑锅的都是他。
谁让他在厂里职位高,资历浅,根基不稳。
现在好了,有了“百乐”承包厂子,原来的厂长调到别处躲清闲去了。
而他现在成了一把手,玻璃瓶自产自销,连大院门都不用出,直接运到生产线上,跟着饮料一起出厂。
只要“百乐”饮料厂这边的生意没问题,那玻璃瓶厂这边的生意就更没有问题。
柳东成以前发愁自已何去何从,现在三十多倒是有了点养老的感觉。
早上去了厂子先视察一遍车间,给工人们开开会,以前还有个车队要管,自从承包出去后,车队也归到了饮料厂那边,更轻松了。
开完会,他就回到办公室,看看报,喝喝茶,中午吃了饭,再得空看看武侠小说,发展发展自已的小爱好。
这段时间下来,柳东成不操心,吃得好睡得好,胖了不少。
去年还能穿上的裤子,今年提不上去了。
柳东成媳妇拿着裤子,叹了口气,嘟囔道:“我说你,人家厂子承包后,都累死累活的,你可是养肥膘去了。”
柳东成低头看着自已日渐肥起来的肚子,嘿嘿笑了两声,“什么养膘,那是我们厂现在食堂做的饭好。”
“你啊,长点心吧,人家承包厂子,可不是请你去养老的,要是你没用,第一个换下来的就是你,你哭都找不到地方。”
柳东成也没拿媳妇的话当回事,这段日子是他上班以来最轻松的一段时间。
人生难得几回闲。
这日子享受了没两天,柳东成就看见孙鹏捧着一个纸箱子,还背着一个大包走出了厂子,远远看去,好像面色不怎么好。
“孙经理,你这是要去哪儿?”
孙鹏急着跟秦父秦母去车站汇合,看见是柳东成,随口回了一句,“我回江城了。”
正巧,这时送孙鹏去车站的司机在门口等着,喊了孙鹏一句。
“大鹏哥,这儿。”
“来了。”
柳东成看见孙鹏离去的背影,心里泛起了嘀咕。
那可是孙鹏啊,秦峰和顾晚晚两人的得力干将。
怎么说赶走就赶走?这也太不讲人情了。
不过做生意的,利字当头,也没毛病。
难道被媳妇说中了?
自已也要被踢出厂子了?
柳东成的编制还在轻工局,倒不至于没有工作,可要是真的等着回轻工局重新分配工作,那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谢辉跑完市场回来时,正好和孙鹏擦肩而过。
一进院子,看见柳东成站得跟个雕塑似的发呆。
“柳厂长,外面多冷,站门口干啥?”
柳东城跟没听见似的,呆呆地望着远方。
谢辉又叫了两声,柳东成才回过神。
“啊?小辉啊,大鹏走了。”
“大鹏哥走了?什么走了?早上还开会呢?”谢辉听得一头雾水。
“大鹏刚刚走,说是回江城,把行李都带回去了。”
“啥?大鹏哥回去了?怎么不说一声。”谢辉跟孙鹏住一个屋,天天见,冷不丁看不见,怪难受的。
“可能是不干了吧……”
谢辉听见嗷地叫了一声,“啥?大鹏哥不干了?峰哥不让大鹏哥干了?”
柳东成是自言自语,偏偏被谢辉听了进去。
他想捂住谢辉的嘴也来不及了。
“小…小点声,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
谢辉根本听不进去,两条腿倒腾地飞快,冲进了厂长办公室。
秦峰看着擦鼻涕泡的谢辉,敲了一下对方的脑壳,“柳东成说啥你信啥。”
“嘿嘿,峰哥,我错了,我这不是着急吗?”
秦峰打发走了谢辉,没等媳妇回来,一个人跑到了旁边的玻璃瓶厂去找柳东成算账。
柳东成坐在办公桌前默默祈祷秦峰不要找自已来算账,他刚才真的是误会了。
可能柳东成在老天爷那儿烧得香太少,也可能是柳东成的话还没传到老天爷那儿。
他刚默念几句,希望秦峰不要来。
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秦峰站在门口冲着他笑。
“秦……秦……秦……”
柳东成感觉自已的舌头好像被咬了,发不出别的音。
有些人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他这算不上倒霉,只能怪他的臭嘴,就是不知道现在抽自已还来不来得及。
“柳厂长,昨天咱们开会,你这舌头还好好的,今天怎么不会说话了?”
秦峰开着玩笑,话语里没有一丝责备,可越是这样,柳东成的小心脏越突突。
“秦……秦厂长,我刚才就是随口一说,我上有老下有小,在咱们厂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可千万别不要我。”
柳东成边说边往秦峰身边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要说谢辉是靠演的,那柳东成就是真情实感。
“得得得,别弄得生离死别似的,我就爱我媳妇一个。”秦峰一步步后退,差点退到门外。
“那你不能不要我。”柳东成眼泪刷得落了下来。
玻璃厂这边的员工很少看见秦峰和顾晚晚,见到大老板还挺惊讶,都探头探脑,悄悄从门缝里往这边看,还小声议论着。
秦峰虽然没听见这些人说的是什么,可觉得在这么下去指不定传什么闲话,赶紧把柳东成推了进去。
“擦擦你的鼻涕泡,有正事跟你说。”
柳东成吸溜一下,眼眶里的眼泪瞬间消失不见,只要不让他走,什么都好说。
“啥事?我保证办到。”
“帮我挖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