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欣德脸上有表情闪了闪,抬眼往前面看过去,等着车子驶出校园时,她才平静道:“乌兰老师,昨晚是进了医院。”
“啊?”
“刺啦!”
车轮胎与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的摩察声。
许诺诺一个急刹车下去,险而又险的,将车子停在了红灯下,她差点儿追尾了!
她扭头,难以置信的瞪着谭欣德,“谭欣德,你刚刚说什么?”
前面的车主从车窗探头,骂骂咧咧的。
托雅气愤不已,降下车窗,凶巴巴地来了一句,“撞到你了吗?撞了我们出钱赔你!”
好像是个南方人,看到托雅这种蛮不讲理的,缩了缩脖子,吓得踩下油门儿,溜了。
谭欣德抬着眼皮,合上了手里的本子,将东西塞进包里,“你没听错。就是你上次去过的医院,去看看老师吗?”
那家医院,对许诺诺来说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十五年前,她的妈妈从那儿跳下去。
她遇到叶帧,被他所救。
今年,她认识了阮凌帆,一个无国界医生,又是某科室里最年轻的教授。
同样又是和叶帧相过亲的女人。
阮凌帆和秋明月,两个女人两种极端。
一个无为职业奉献,一个被嫉妒掌控,失去自我。
车里,短短的车程结束。
许诺诺将车子停在了停车场里,解了安全带下车前,才问了谭欣德一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谭欣德点头,“乌兰老师让我别告诉你。”
“哦。”
托雅大气不敢出,她觉得许诺诺这时候还能笑出来,格外可怕。
许诺诺和托雅,跟在谭欣德身后,进门,上电梯,被人群拥挤在角落里。
到了二十八层时,电梯停下。
里面只剩下了她们三个。
谭欣德率先走出去,走了两步时,回头,对许诺诺说:“诺诺,你有个心理准备。”
许诺诺怔住,双手不自觉地攥在了一起,缓缓地吸了口气,点头,“嗯。”
2809病房门外。
她们遇到了正关门出来的解良畴。
解良畴的脸上表情,和平时不太一样,少有的冷漠,扭头看见她们几个,笑了一下:“你们来啦?”
许诺诺唇角微沉,直觉非常不好,问他:“解医生,乌兰老师还好吧?”
解良畴冲她古怪的笑,“挺好的。”他话锋一转,冷冷地补了句,“人还活着呢!”
许诺诺从他身边过去,拧住门把手,肩头一沉,解良畴用力拍了她一下,提醒她:“别刺激她。”
那语气间,居然透着两分哀求。
闻者心酸。
许诺诺眼睛一直没眨过,看了他两眼,推开门,往里面走了进去。
病床上,粉色的床单被套里,侧躺着一个人影。
听见门口脚步声后,头也没回,声音奇怪的说:“解良畴,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许诺诺听出她声音有异,吸了吸鼻子,用还算轻快的声音,说:“乌兰老师,对不起啊,谭欣德被我揍了一顿。就告诉我,您住院的事了。我就来了。”
床上的人听见这话,费力又艰难的转头。
第一眼看到那张脸时,许诺诺的大脑嗡地一声响。
有好几秒的时间里,除了耳鸣,她视线内甚至只剩一片黑暗。
那个温柔端庄的,说话总是和和气气,对任何一个学生,都不会生气的美丽女人。
此时,一张脸上没有一处是原本的皮肤。
紫色,青色,破裂的唇角,没有血色的唇。鼻梁被白纱布覆住,左眼眼球都微凸了出来,恐怕连亲妈都不能一眼认出是谁。
许诺诺终于明白了,谭欣德让她做好心理准备,还有解良畴所说的,别刺激她,是因为什么。
她脸上表情僵着,好半天才深呼吸了两回,努力扬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老师,您这是开化妆舞会,得罪了造型师吗?”
乌兰老师也是一愣,扯了扯唇角,笑也格外牵强,“你这小丫头,又胡说八道。”
她不可能对朋友动手,也不可能没看出,她这一身惨烈是怎么来的。
许诺诺身后,托雅一声惊呼,被谭欣德转身就推了出去。
“老师,我们先走了。”
“没事。”
许诺诺站在原地没动,好一会儿,双脚仿佛才恢复了掌控,挪到了床前,站住。
乌兰老师抬手遮了一下脸,“别看了。”
被学生撞到这种难堪的时候,换了谁都不自在。
许诺诺默默深呼吸,又好一会儿,脸上笑容自然了几分,她看到老师肩头露出来,微微弯腰,替她把被子往上拉。
看到乌兰老师,右手被绷带绑得只露出指间时。她满目错愕,手指抑制不住的轻颤,轻轻拿起,放进了被子里。
她强撑着笑脸,说了句,“怪逼真的。”
乌兰老师笑了一下,“你们
几个,这几天练习吃力吗?演出顺利不顺利?”
她都成这样躺病床上了,还不忘记担心他们。
许诺诺大脑里某根弦儿即将崩断,她克制着自己没当场哭出来,轻声道:“我们都挺好的。老师,下午还有演出,我们就先走了。改天再来看您!”
不等乌兰老师说什么,她掉头就冲出病房。
许诺诺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冲出楼梯间时,迎面而来的风,终于将她烧尽的理智吹了回来。
她抬眼往护栏前看去。
真是奇怪的地方。
每次她来这,都是鬼使神差不受控制。
而每一次,她都会遇到人,露出和平时不太一样的神情来。
解良畴好像正在和谁打电话,半句话被风送进她耳朵,“……我要他一条手臂一条腿。”
吊儿郎当总爱八卦的男人,脱下白左褂后,头一回露出了骨子里的凶狠残忍来。
许诺诺脚步顿在那儿,手还在推门,目光直直的看过去。
解良畴看到了她,挂了电话,冲她招手,“来,小丫头你过来。”
像个无害的狼外婆似的。
许诺诺愣了愣,还是迈步往他面前走近,抢在他之前开口,问他:“你为什么不帮她离婚?既然那么喜欢她,为什么又要看着她嫁给别的男人?”
解良畴到了嘴边的什么话,被她这话问的一句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