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煜见沈清婉接了为皇后操持丧仪的活儿,今日的目的也算达成了。
他还沉浸于痛失发妻的人设中,自然不好太过沉迷于后宫。
因而并没有在昭德宫久坐,没过多久,便起驾回了乾阳殿。
皇后丧仪乃是国丧。
别说沈清婉还需要再上一步,不能出了岔子,被人抓住把柄,
就算不是,她既接手了这件事,也必须好好操办下来,不能有任何差池。
身为皇贵妃,必不能丢了皇室的脸面。
宁煜一走,沈清婉便行动了起来。
第一件事,自然是要钦天监掐算一个吉时。
梁安言办事很利落,当夜便夜观星象,送了结果进来。
沈清婉并不想此事拖的太久,便挑了最近的一个日期,举办了皇后的丧仪。
宁煜为表哀思,辍朝三月,素服举丧,紫熙城内缟素沉沉,一片悲戚之象。
后宫妃嫔,内监宫女皆都换上素衣,以白绫束发。
皇后不同于普通妃嫔。
梓宫需要在宫中停放三日,供人祭拜。
坤鸾宫因皇后幽禁,底下的人自然怠慢,许多地方已经有了残破之象。
沈清婉又特意着内务府加速维修,这才让皇后的宫殿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坤鸾宫架设灵堂,正中置梓宫,上面覆盖着只有帝后能用的玄色锦缎。
位份与权势,这是皇后最在意的东西。
也是她拿了性命,也终究没有护住的东西。
沈清婉跪在前列,为皇后哭丧,心中除却对她的恨意,满是感慨。
说起来,林兮瑶的死,沈清婉除了恨皇后,更恨的,其实是自己。
若非自己大意,又怎能让沉寂已久的皇后反扑咬了一口。
她自己出事都没什么,她只是恨,白白让林兮瑶为她担了这苦果。
看着眼前的棺椁,沈清婉又一次回忆起林兮瑶面色苍白的躺在那冰冷的棺椁里。
这样的情景,几乎每天都存在于沈清婉的梦中。
没有保护好林兮瑶,害她为自己而死,是沈清婉今后余生都难以磨灭的痛。
宋清辞几次进言想要配药让她睡的更安稳些,少些梦魇。
都被沈清婉拒绝了。
她在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
她也要让自己永远都记住这种痛楚。
这种事,她再也不要再发生了。
如今看到皇后的梓宫,沈清婉再一次触发了心事,泪水止不住的从眼眶里汩汩溢了出来。
她虽哭的是林兮瑶,但别人并不知道。
在这种场合下,倒是显得她为了皇后的死,悲切的真情实意。
王公贵族看到,皆赞叹皇贵妃贤德。
宁煜看到,也不禁对这个女人更加怜爱。
她果然,从来一切都是以大局为重,即便知道皇后是刺杀她和太子的幕后黑手,皇后丧仪时,还是如此难过。
他的婉儿,果真是这世间,最善良无争的女人。
后面跪着的硬挤泪水也哭不出的瑞贵人和馨嫔看到皇贵妃哭成这样也十分震惊。
果然,难怪皇上宠爱人家。
就这对皇后真情实意难过的气度也是她们学不会的。
但是在注意到宁煜扫过来的眼神之后。
馨嫔狠了狠心,死死在自己大腿上拧了一下,也如愿哭的梨花带雨。
这小动作自然逃不过位份比她低一级跪在她后面的瑞贵人。
如今,除了对沈清婉的佩服,瑞贵人对馨嫔也是佩服了起来。
对自己下手是真狠啊。
她也试图狠狠掐自己一下,终究还是下不去手。
对于宁煜的视线,也只好垂下头去回避了。
宁煜为表自己贤德仁厚,颁诏天下,详述皇后一生贤德,令四方同悲。
自朝中至各州府县,衙门皆要设置祭台。
上下官员与百姓皆需素服为皇后致哀。
果然,不知内情的人,见乔家获了重罪严惩,皇后同为乔家女儿,皇上却赏罚分明,顾念夫妻情分,并没有祸及到她。
如今又如此重情重义,为她昭告天下,实在是有情有义的明君。
宁煜亲手毁了乔家满族,如今装装样子便得了仁君的虚名。
沈清婉对此除了满心的唏嘘也不知能说些什么了。
法事超度为丧仪重项。
沈清婉为表重视,特意召集了百名高僧。
百名高僧大德齐聚坤鸾宫,日夜诵经。
梵音缭绕,木鱼声声,祈愿皇后往生净土。
皇后国丧,众人依礼,日夜守灵,不敢稍有懈怠。
跪地恸哭,叩首焚香,实在是劳心劳力。
这样的仪制需要整整持续三天。
沈清婉亲力亲为,十分尽心。
这些宁煜都看在眼里,心中的那个决定也更加笃定了几分。
怎料第二天,却突生变故。
沈清婉正在焚香之时,却毫无预兆的晕倒了过去。
跪在一旁的顺妃眼疾手快,将自己作为肉垫,才没让沈清婉实打实的摔倒在地上。
沈清婉本就身材纤细,如今一袭白衣,更显得楚楚可怜。
她身为皇贵妃,自然为后宫表率,偷不得懒,昨日为皇后守灵一夜,今日面色就有些苍白。
麝月和南星以为沈清婉是劳累过度,吓的哭出了声。
“传太医,快传太医!皇贵妃晕倒了!”南星率先反应了过来,连忙召唤太医。
“娘娘,娘娘!您醒醒啊娘娘!”麝月此刻却没了往日锻炼出来的沉稳,急得声音都比往日尖锐,一声声的呼唤着,生怕沈清婉当真醒不过来一样。
这边的混乱自然吸引到了宁煜的目光。
待他看清是沈清婉出了事,也唬了一跳。
连忙大步过来,亲自将沈清婉抱到了内殿。
众人瞧在眼里,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时间议论纷纷。
宋清辞到的极快。
他只匆匆向宁煜行了一礼,便赶至了榻前,为沈清婉诊脉。
刚搭上沈清婉的手腕,宋清辞便心中一惊。
他强迫自己沉下心来,连忙又诊了另一只手。
宁煜等的心中十分急躁,却也强忍着没出声。
如今沈清婉的平安才是最要紧的事。
片刻后,宋清辞才起身。
他面上有惊异,却又有几分喜色。
转向宁煜,跪地奏报道: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贵妃娘娘并无大碍,这是有喜了。
只是她近忧思过度,来睡不安稳,又兼连日劳累,身子有些亏虚。
这才晕倒了。皇贵妃娘娘如今身怀有孕,身子却比往日孱弱。
需要好生调养才好,若是再这样忧思无度,只怕,微臣有罪,只怕,皇嗣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