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寒一字不差的听下来,悄无声息的退回了她自己的房间里。
镇南王的意思,是想以她要挟白家妥协,与他一同谋反。
白家数百年底蕴,从不参与朝局政务,远离京城,遗世而立独清净。
如果她现在回去,顶多让白家有所防备,镇南王还是会硬攻江南。
无论白家有什么样的底蕴,真正与领兵的王侯硬碰硬,也很难有胜算,顶了天能多扛些时日不破城。
届时白家,甚至于整个江南,一样会面临灭顶之灾。
毕竟无论是白家还是镇南王,对朝廷来说,都是不小的威胁。
世家与藩王也不是没有过争斗,朝廷大都是坐山观虎斗的态度,两方殊死一搏,朝廷渔翁得利。
在两方没打出个你死我活之前,朝廷不会派军平判。
白落寒在心中将镇南王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最终想出来一个法子制衡贺庭昱。
只要她去了京城,随时有消息传进宫的机会,镇南王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若只是藩王与世家的争斗,朝廷短时间内不会插手,他还有机会在打下江南以后休养生息。
但若是金銮殿那位知道他有心谋反,便不可能坐视不理,他只要敢动白家,平叛的大军不到三日就能抵达江南,将他的妄想扼杀于萌芽之中。
当天夜里,她给贺庭昱留书一封,而后远赴千里入京,以身为棋,守白家与江南百姓免于战火。
至于离桑的父亲离正德,是她在进京的路上遇见的。
彼时苦夏,离正德在赶路途中不慎摔断了腿,白落寒出手救了他,让他不至于耽于治疗,下半生只能坐在轮椅上度过。
彼时的白落寒话少,深沉,原本并不是离正德喜欢的温柔女子,但她生得实在貌美,瞧着清冷高贵,又对他有救命之恩,离正德便动了心思。
白落寒并未拒绝,她正因得知了离正德的身份,才会出手相救,不然镇南王派出来的追兵都够她躲藏了,怎么可能管这样的闲事?
更甚至于,离正德对她动心思,是她有意引导。
去了京城,她总要有个落脚之处,而离正德不大不小的官位,也能勉强够得到面圣的门槛。
她对离正德没有感情,可对自己的骨肉,却是有爱的。
白落寒自小在白家长大,对后宅阴私并非毫无所知,所以离正德的正室方氏那些腌臜手段,她都能毫不费力的避过。
只是先前从贼寇手中逃出来时,伤了根本,才会将离桑这一胎怀得不稳。
她是大夫,自然清楚自己的情况,所以才会留下这样的两封信。
她入京之后,给镇南王在江南的别苑寄了一封信,一个字都没写,只是将京中特有的一种花夹在纸页中,警告他谨自己已经抵达京城,最好谨言慎行。
如此隐姓埋名躲在离府,镇南王即便让人查,也很难查得到她身上来。
这封信的最后,是她对白老太君的请求。
【母亲,女儿不孝,别无他求,只求我的孩儿此生安好无忧。】
【女儿本想自己守护在孩子身边,看着她长大成人,可如今却只能将她托付给您。】
【这孩子命途多舛,从小便与我分离,恐怕要吃不少苦头。】
【还望母亲能多给她些疼爱,替我这个不称职的娘弥补几分亏欠。】
【愿母亲身康体泰,长命百岁。】
【——白落寒遗笔】
离桑放下信,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
原来她的娘亲,瞒着所有人做了这么多事。
白景安看完信,啪的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骂道。
“这个狗娘养的,要反就反,有种自己打上京城,死皮赖脸拉上白家干什么?”
白玉皱眉横了他一眼,“口无遮拦就算了,你小点声。”
白景安气愤不已,“姑姑怕他做什么,大不了跟姓贺的狗贼拼他个你死我活!”
白玉叹了一口气,“就是因为不想看到白家陷入这样的困境,小姑姑才会以身入局,制衡镇南王。”
白老太君整个人仿佛苍老了许多,脸上遍布泪痕。
白老太君整个人仿佛苍老了许多,脸上遍布泪痕。
“这个傻孩子,白家传承百年,历经风雨成长到今日的地位,不就是为了保护自家孩子不受委屈吗。”
“她却一个人背负了这么多,让老婆子如何能安得下心啊!”
她声音颤抖,满是自责与心疼。
离桑轻叹一声,走到白老太君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外祖母,你们的心情是一样的,白家想保护她,她也想保护白家。”
白老太君看到离桑那张与白落寒相似的面容,再也忍不住,抱着她轻声啜泣起来。
屋子里很安静,这位年迈的老人在得知自己孩子的遭遇之后,哭得像个孩子。
她的啜泣声如同一把把钝刀,割在众人的心间。
离桑轻轻拍着外祖母的后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自己的眼眶也再度湿润。
片刻之后,白老太君渐渐止住哭声,她抬起头,目光中的悲痛化作愤懑。
“桑儿,外祖母绝不能让你娘白白牺牲。”
“我白家虽然久居江南,远离朝堂纷争,但我们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落落的仇,老婆子一定要报!”
离桑蹙眉,摇头安抚她。
“如今我们既然知道镇南王的狼子野心,自然不能放任他继续为非作歹下去。”
“但是外祖母,切勿冲动行事,以免让白家陷入险境,否则便辜负了母亲的一片苦心。”
“母亲当年以身入局,远走京城,就是为了护白家周全。我们如今行事,更要谨慎,每一步都得深思熟虑。”
白老太君听了她的话,重重叹了一口气,心绪这才稍稍平静下来。
“好孩子,你说得对,是外祖母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