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下葬
阮凌雪在阮府停灵,接受官员拜谒。搜索本文首发: 我的书城网 wdscw.net
七日之后,她依照太子妃的丧礼规格下葬。
那一日天下起了小雨,仿佛老天爷也在为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的太子妃哭泣。
太子陈玄瑾这七日几乎水米未进。
还是身边属官再三劝说,跪地祈求数次,他才勉强吃用了一些。
阮凌雪下葬那一日,他不顾礼制为她打幡,惹的百官、百姓议论纷纷。
有的赞他深情厚谊,有的说他耽于情爱。
但无论是什么样的议论,都无人敢念到陈玄瑾的面前去。
阮万钧一身素衣,伴在棺椁一侧。
他的脸色,是阮江月从未见过的憔悴和伤情。
以前阮江月或许无法理解这是为什么,现在她却清楚……那死的,是他唯一的女儿,亲生的血脉。
他怎会不伤情?
短短几日时间,阮江月已经接受了自己肮脏的来路,快的她自己都诧异。
她,是和阮家几乎没关系的人。
又知道阮凌雪是假死,所以她整个丧礼过程,都面无表情,脸上没有半分伤怀之色。
这也引起不少人的侧目和悄声议论。
阮江月偶尔回头,或者眼角余光掠过,能从有些人的唇形看出他们在说什么,但她当然不会在意。
这都不重要。
“昨日龙熙殿上,有人提议让皇后娘娘出冷宫,主持太子妃的丧礼。”
耳畔忽然传来一道低低的男音。
阮江月不必回头也知道,是晋阳王陈玄瑾放慢了马匹速度,与她并行了。
他的声音并不大。
丧葬队伍前行时有哀乐,奏出天地同悲之感,旁人都被那哀乐惹的伤情哭泣,或是各怀心思。
倒是没人注意到他凑过来小声说话。
阮江月也当做没听到。
这个事情她知道了。
昨晚霍听潮已经告诉她,提议的都是皇后和殷家的党羽,不过先前清查的时候没发现罢了。
南陈帝倒是真的想放皇后出来。
但自然被大部分人抗议,皇后也就只能继续待在冷宫。
陈玄瑾又说:“昨日我回府的路上被人刺杀了。”
阮江月蹙眉朝他看去。
陈玄瑾咧嘴,飞快一笑后收敛表情,低声说:“看来你还是挺担心我的,比对皇后的事情担心嘛。”
阮江月睇了他一眼,直接收回视线。
半个字都不曾吭声。
她可不是担心他。
她只是意外。
如今皇后和殷家自顾不暇,什么人会去刺杀他……可能是晋阳王这两年得罪了别人吧,或者压根就是他胡说。
眼角余光瞥着陈玄瑾又要开口说什么,阮江月直接提缰跨马,快行几步往前,避开了陈玄瑾的闲谈。
这好歹也是丧葬之事,闲谈,当真不太妥当。
陈玄瑾默默闭上了嘴,轻提着自己跨下坐骑缰绳,并没有跟上去。
只是那双眸子盯着阮江月秀挺的背脊,其中涌动着一些复杂暗沉之色,但很快便被他垂眸一瞬敛了去。
……
阮凌雪整个下葬的过程庄重而肃穆。
将太子对她的重视显露无疑。
地宫封闭,太子陈玄凌呆呆地站在台阶上,眼眸赤红湿润,苍白而憔悴的脸上泛着的水珠,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雨越下越大了,可他站在那里久久都不曾移开半步。
百官也只能陪着他一起淋雨。
霍听潮站在台阶下,绛紫袍服已经湿了大半,他并未上前劝说,只是静静陪着。
阮江月站在他身旁,心中如明镜一般——此时不必劝。
太子陈玄凌越是伤情,那么他决定对殷家和皇后动手的时候,就越是狠绝。
这是一处釜底抽薪的离间之计。
与如今局面而言,是绝对有效的杀招。
阮万钧站在另外一侧,灰白须发上都沾染了水汽,他今日穿着铠甲,那甲胄上全是沥沥的水珠。
甲胄之内的袍服,也湿了大半。
在官员们祈求太子节哀、回城好一阵子后,阮万钧终于走上前去。
“太子殿下,回城吧。”
他望着封闭的地宫,语气轻而缥缈,无力低叹:“雪儿给我写过几封信,每一封信中都说起殿下待她的好。
她亦满心都是殿下……
如果雪儿还在,她绝对见不得你这样糟
蹋自己的身子。”
陈玄凌彷如被抽走灵魂的身子终于动了。
今日此时,任何劝说的话,都比不上阮凌雪,任何其他人说出来,也都比不上阮万钧开口的分量。
“好。”
陈玄凌的声音哑的可怕,像是许久都没说话了似的,“回城吧,回城。”
他最后望了阮凌雪的陵墓一眼,转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爬上马车,踏上了回城的路。
其余百官以及依仗自然跟随。
等回到京城时,已经入夜。
百官恭请太子节哀,陈玄凌吩咐他们各自回府,队伍散了后,太子的马车朝东宫而去,阮万钧往靖安侯府。
转入路口之前,他看到了骑马立在一边的阮江月。
从那日阮江月知道消息,失魂落魄离开靖安侯府,她就没有回来。
阮万钧也不曾派人寻。
他知道阮江月在哪。
永安王的身边,或许比冷冰冰的阮府,更让她待的舒畅?
此时父女二人四目相对。
阮万钧欲言又止,却又看着阮江月过分平静的面容,不知说什么的好。
阮江月平静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
阮万钧慢慢点头:“对,你说的对……永安王殿下待你好,你……”
他想说点关怀安抚的话。
可他失去了唯一的女儿,心情何其悲凉,又面对着知道真相,还如此淡定的阮江月,那关怀安抚的话,好像都是多余可笑的。
最终,阮万钧只说了句“好自为之”,便扯缰转身,踏上回靖安侯府的路。
阮江月看了两眼,提缰转身。
霍府的马车在不远处,霍听潮此时就在车上等着。
这个京城,如今除了霍听潮的身边,其余已经没有任何她想去的地方了。
她跨马到了马车边上,足蹬马鞍借力轻轻一跃,落在车辕上。
车厢门开了一扇,霍听潮探出手来。
阮江月将手递过去,弯身进到车中去,只觉一股温暖之气扑面而来,她忍不住叹:“唔,外面好冷,你这里好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