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成公主 作品

第52章 韭花宰羊,招待客人

战争是残酷的,但残酷中含有兄弟情义。

战争是黑暗的。但在黑暗的狭缝中,能射进一丝光明。

陈富海在战场活下去很容易,但他心理受到刺激。

他需要友谊来指引,超越自我,他需要刘世雨的信任,来支撑他改变与成长。

陈富海不可能无视战争惨烈的核聚变,刘世雨柔弱的心肠,给他踏实的力量。

陈富海与刘世雨之间的互相帮助是一种能量传递。

战场给两人提供了一个契机,互相帮助,成为生死之交。

战争不但需要勇敢,还需要心机与谋略。

通过那次事情,陈富海从最前沿阵地调离了。

他调离000阵地,是代理排长刘世雨宣布的。

“陈富海”。

“有”

“你已完成000阵地防守任务。”

“执行命令坚决,完成任务果断,你已完成阵地防守任务,现在到连部接受新的任务。”

刘世雨说得都是套路,“什么任务?”

“连部抽调,个子大,力气大,要搬运物资,当军中骆驼队。”

他诚实,木讷,不怕脏,能服从命令,责任心强,有兄弟意识。

师政委给陈富海分配了一个特殊的政治任务。

只有在一线阵地待过,对兄弟一视同仁,才能领受这样的任务,他被任命为遗体清理组组长。

陈富海接触第一个阵亡的兄弟,是陆军指挥学院的一个见习排长。

当时已不从士兵里面提干,夏润雪是来接替代理排长刘世雨。

他匍匐前进时,不幸触了雷。

他被地雷削去了下半身,惨不忍睹,肠子都流出来。

陈富海清洗着身子,抠掉了脊背上弹片,去除肚子里的杂草,石子、泥土。

肠子是粘性的,不容易去除。

他还是一丝不苟。

死是容易的,活着却那么艰难。

陈富海一边哭,手是黏糊糊的肠子,他又不能抹眼泪。

怕眼泪流在兄弟肠子上,他又用手去抠,眼泪混成血色。

还是天堂好,天堂没有战争,没有痛苦。

兄弟的腿已经炸断,陈富海拿来了白布,只能缠在一起,轻些,再轻些。

他小心翼翼的把兄弟当作一个病人,他就像一个打针的护士,唯恐兄弟受到一点痛。

他喃喃自语说:“我们天堂见。”陈富海用白布包扎好,夏润雪残缺的遗体。

他只有二十岁,战争的残酷,清理兄弟遗体,真实的再现在他眼前。

他清洗,拼凑,一个生命就这样没了。

战争是生死桥,生与死的悲欢,看到兄弟的遗体。

他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忽而痛苦,忽而庆幸。

他之所以这样大胆,成也没有文化,败也没有文化。

没有文化致使陈富海胆子大,兄弟残缺的遗体,只有他能清洗,整理,所以工作完成的出色。

人生的失败也是因为战争的残酷,给他心里留下阴影,他无法从生与死,得到生命的思索与感悟,无法建立正常的生活状态。

什么是社会差别,悬殊和苦难,你带给我屈辱,也让我成长,能自由的活着,真好。

陈富海显得与社会格格不入,在这个偏僻的护林站,有了他安身之地。

每当回忆过去,他就孤独,痛苦。

这种痛苦又无法向妻子韭花倾诉,每个人的经历不一样。

有时他就在松树边,陷入了迷茫与沉思。

有时他停下脚步,听到大山雪鸡,布谷鸟的叫声,他内心显得平静,感觉活着真好。

他已从社会中逃离出来,在河口森林保护站,迷人的自然风景,把他从当兵清理兄弟遗体的,阴影中解脱出来。

在河口护林站,他观赏松树的翠绿,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松树、草原、岩石、高山好像在一起,和他融为一体。

生与死就是一系列巧合重叠在一起,直到现在陈富海觉得,每个人的生命是有价值的。

事实上他觉得自己充满力量,其实自己很无助。

人就那么残忍吗?

陈富海经常问自己。

也许人并不残忍,要学会用怜悯的眼光看待竞争对手。

水库泄洪闸班工刘世雨不愿回忆过去,但也无法忘却过去。

在河口护林站,他遇上了昔日的战友护林员陈富海,他是百感交集。

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我们重新开始生活,可他内心非常纠结。

四个战友老乡,唯有他安置工作还可以。

“我尽力了,我是为国家服务。”刘世雨这样安慰自己。

但生活中他无法逃脱,陈富海结婚不请他,让他不理解。

他和陈富海是生死之交,有一层无形的隔膜把两个人隔开,因为阶层,因为工作。

刘世雨耿耿于怀,继续追问,“富海,在西河县城你找不到,怎么会找不到我呢?”

“在我们西河县城,在东门放个屁,西门都能闻着屁的臭味,你陈富海居然说找不到我。”

陈富海无言以对,只有默默地站在屋子地面上,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他不苟言笑,唯有刘世雨能给他心灵慰藉,他们是生死之交。

“富海。你结婚不请我,就算了,就当做我们是两个陌生人。”

“今天我向你借个路口,就几天。你也可以借,也可以不借,我们都是为了工作。”

还是陈富海的妻子韭花开口说话了,“我说我们请个最知己的人,他说麻烦你,就不请了。”

“我们没领结婚证,就走到了一起,也没有办酒席。”

刘世雨愕然,在戈壁小县城结婚可是人生中一件大事。

“你怎么能那样呢?你怎么能那样呢?不说你自己,人家韭花可是黄花大闺女。”刘世雨愤愤不平,替韭花辩解。

南山处长是一个有心机的人,他看到河口森林保护区有几间破败的土屋,可以作为勘探队栖身之地。

他知道刘世雨和陈富海关系不一般,可以在河口森林保护区这里借个地方。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勘探队在这里借宿方便多了,可以节约一半的路程。

处长南山首先打破了僵局,他笑哈哈的说:“小刘啊,你在县城七十公里的西小河水库,西河县城当然不知道你,山高路远的,你战友也找不到你”。

地质大学研究生李黎平硬着头皮出去,他怕狗,从车里拿来馒头,青菜、白萝卜,白菜……

其实野外勘探也辛苦的。

“我们借个地方就在这里吃个中午饭。”

南山处长又重新坐在破旧的,吱吱作响的沙发上。

刘世雨也坐下了,他有点心酸,没想到战友陈富海没有举行结婚仪式。

他又抬头望望这个女人,头上裹着头巾,脸色微红,结实的身材,微微隆起的肚子。

韭花含羞的低下头。

李黎平把冷馒头,青菜,白菜,白萝卜放在桌子上。

陈富海涨红了脸,这不是寒碜人吗,“韭花做饭。”

南山处长也不好推辞,“世雨,你是管伙食的,这顿饭就你做主,安排我们吃饭。我们到屋外走走。”

南山处长也是心急如焚,到冷龙岭雪山的路,还是一个未知数。

他暂且在河沟里走走。

“当心狼狗咬人。”

自然美景不能当饭吃,河口森林保护区对陈富海是一种生活。

夏润雨,王玉霞走在山涧中,映入眼帘的是长满草的青山。

松树挺拔秀丽,正前方正是大通河的支流,河口流水哗哗,清澈的溪流,沿着河口而上,溪流蜿蜒曲折,源头就是冷龙岭雪山。

夏润雨,王玉霞拐过了一道弯,突然小青山形成了一道小小的瀑布。

李黎平走到一片青石缝隙中,略略停留了片刻。

这里是冰川,这些片石都是地球那段灾难岁月的结晶。

河口就是冰川不断流进山谷侵蚀而成的,冰川经过亿万年的侵蚀冲刷,坚硬的巨石被剥离成岩屑砾石,随着冰川一起移动。

冰川下巨石受到百万吨冰川的压力,冰川侵蚀着巨石,成为瓦砾。

李黎平专业的敏感性,他预感到,冷龙岭雪山不易开凿隧洞,会塌方。

“这里的地质构造不易开凿隧洞,这里是冰川地貌,巨石被冰川侵蚀,会塌方。”

李黎平向南山处长说他的结论。

南山处长淡淡一笑说:“我们只是勘探引水隧洞的方位,隧洞开口的走向,其他问题就不属于,你我考虑的范畴。”

李黎平沉默不语,他是庸人自扰。

渠洞工程不熟悉地质构造,渠洞在高原造山运动地质断层,几亿年的演化,必然有地质断层。

渠道、渡槽、倒虹吸、涵洞、节制分水闸,在地质断层,必然的结果就是开裂,渗水,大自然的威力人,人无法阻挡,唯有顺应而已。

计算取水隧洞工程量,编制概算或预算,作为方案比较或施工的依据。

隧洞工程的勘察放线,是与工程设计密切相关的。

只有在现场放线位置合适、测量数据准确的基础上,才能因地制宜的做出经济合理的工程设计。

喜悦也因为读书,忧虑也因为读书,道义与良志又使得,李黎平不得不说。

夏润雨,王玉霞现在是闲人,她们俩走到了小青山一棵松树下,松树下白色突兀的东西。

“是蘑菇。”

王玉霞向山下大喊,“采蘑菇来。”

夏润雨,王玉霞忘情的趴在地下,白茸茸的蘑菇,别有一番天地。

枝繁叶茂的松树

夏润雨扒开松枝,淡黄色的小蘑菇安安静静地,落在厚厚的落叶松针里。

密密麻麻,星星点点。

“这么多蘑菇,采蘑菇了,正宗的高原黄蘑菇。”

王玉霞脱下外套,用手捧着,让她无从下手。

森林中散发着松树淡淡的清香味,两人踩着脚下厚厚的松软的松树针叶。

二人走进蘑菇的世界。

“不要采坏了蘑菇。”可是无从下脚。

蘑菇藏在土里,黄蘑菇突然出现在二人的脚下。

让她们躲避不及,不小心踩到蘑菇。

王玉霞心中升起怜悯之情,“多嫩的蘑菇,让我们采坏了。”

采蘑菇来,王玉霞挥手,招呼南山处长。

两只健壮肥硕的雪鸡,在溪流间和青石间穿梭觅食。

它们时而抖动羽毛,时而跳跃行进,时而传来“咯咯”的叫声。

为六月的祁连山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抓雪鸡。”王玉霞一个飞捕,又把蘑菇倒在草地上,形成一个黄色的海洋。

二人嬉戏,打闹,全然忘记还有工作。

屋内,只剩下刘世雨和陈富海,两人不知从何说起。

互相打探战友的消息,还是刘世雨先开口:“孙雨露和你也一样,在白虎县水泥厂,上了不到一年班,效益也不景气,听说也下岗了。”

“回家种地去了人家还有几亩地。”

“我们的草原,早就隔离了。”

“我回家干什么?”

“放羊,羊吃什么?”

只有待在河口森林保护站。

……

岁月蹉跎不知从何说起。

韭花解开了羊脖子上的绳索。

她一只手抓住羊脖子,将羯羊拉到草滩上。

韭花右手将羯羊头倒扳,羊的脖子便直了。

她将别在围腰上的刀子抽出来,抹向了羊的脖子。

在眨眼之间,韭花就将羯羊剥离了,动作干脆利落,只听见了刀子,“刷……刷”剥羊皮时,发出短促的声音,如小溪流水一般。

不一会儿,韭花提着一只羊腿。

刘世雨惊讶不已,不到十分钟韭花已经把五岁大羯羊放到宰了,羊皮剥下来。

劈开了四个羊腿。

韭花说她丈夫,“陈富海你给我帮个忙,羊肉下锅。”

刘世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弱女人不到十分钟能宰杀百十斤的羯羊,亲眼所见,他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退伍回来后,我就不宰杀羊了,就是韭花在干,女人里里外外都是一把手,就是长得有点丑。”

陈富海说他妻子。

刘世雨见木已成舟,羯羊已经杀了,肉炖在锅里,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骏马能历险,力田不如牛。坚车能载重,渡河不如舟。舍长取其短,志高难为谋,生才贵适用,慎勿多苛求。

这个韭花不简单。

“吃开锅涮羊肉了。”

韭花跑出屋外,向他们挥手,“羊肉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