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栋别墅，一圈农舍，一份田地，一份牧场，一份林地，再加一座教堂、一座磨坊。」——《坎伯雷诗歌集》。
作为加洛林鼎盛时期的创作，《坎伯雷诗歌集》中的这段描述描绘了庄园的典型构成。
当然，用李维更熟悉的话说，“庄园是社会与经济活动的中心”。
黑石镇虽然顶着个“自治城镇”的名头，穷酸的模样却与大多数庄园别无二致。
要说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那有些泛黑的、来自石墨矿山的污水肆意地流入当地的小河中，再汇入下游的多尔瓦图。
李维挑了挑眉，对于这一地区糟糕的环境状况有了些许猜测。
自古以来，矿石开采都是重污染行业。
在李维更熟悉的时空里，神州大地上各种地方县志对矿区发生的“瘟疫”和“绝收”也多有记载。
“这里的石墨矿开采了多久了？”
李维问向导。
为李维一行担任向导的是黑石镇最大的地主兼职镇长。
理所当然的，他也是矿工们最大的“中介”，也因此跟多尔瓦图的庄园管家搭上了关系。
“启禀这位老爷，矿山从我的爷爷的爷爷那辈就有了。”
“再往前，我也记不清了。”
黑石镇自然是没有什么“县志”的说法的，历史全靠口口相传。
「五世同堂，那少说也有一百年了。」
「对于地下水和当地土壤的污染渗透，这些年数应该已经足够了。」
李维心中暗自盘算。
“你们这里的夏小麦长得可不怎么精神。”
心里想着，李维再度和镇长“拉起了家常”。
这话说到了镇长的伤心处，镇长当即皱着老脸开始诉苦。
总之就是从他爷爷那辈起，地里的粮食就越长越少了。
自己这个地主也是越混越穷。
但包税官们每年来催收的赋税却越来越多。
镇民们也不是没想过投靠临近的领主、给自己找个靠山。
但贫瘠的土地拖垮了好几个骑士老爷的财政和身体健康……黑石镇最终成为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地盘。
哦，最后这段是伍德家的庄园管家提供的情报。
当然，黑石镇倒也不是没有优点。
比起北境为了争取那点可怜的阳光奋力向上生长的高大树木，黑石镇随处可见低矮但茂密的灌木，彰显着温暖的气候对此地的慷慨。
“那些是什么树？树皮怎么那么黄？”
前来“扫毒”的李维并没有忘记自家的木材干馏研究事业。
这些北境没有的树种对于此时的李维来说，都是潜在的宝藏。
“这位老爷，这树就叫「黄皮树」，或者叫「矮子树」。”
“如您所见，它只有人的腰那么高，树皮又黄，花也是黄的。”
镇长虽然不知道这年轻的骑士老爷为何对路边的烂林地感兴趣，但还是如实作答。
这些长不高的黄皮树，在镇上为数不多的用途就是用来当薪柴。
“是很紧实的木质。”
随约瑟夫而来的伐木工伸手摸了摸——作为一个壮年伐木工，他已经不需要锯开木头就能作出简单的判断了。
虽然还不能下定论，但约瑟夫所做的实验里，那些“木质紧实”的木材干馏的产出率确实比较高。
“我要向你们购买一批木头。”
李维冲着镇长示意道。
“就这些、这些矮子树吗？”
前方带路的镇长有些不可置信，停下脚步，“不礼貌”地反问了一句。
“不，”李维抬头望向低矮的山坡，上面满是不同于北境的树种，“你们这里所有的树种，我都要一批。”
“怎么，你做不了主吗？”
见镇长一脸呆滞，李维微微蹙眉。
所谓“自治”就这点不好，行政效率低下。
“当然不是，大人！”
镇长脱口而出，又惊觉这样有些莽撞，连忙堆出笑脸，摆出弯腰但是抬头的谄媚姿态：
“我代表镇上的全体议员们感谢老爷您的慷慨大方。”
“那些矮子树是赠送给老爷您的，您只要购买镇上的林地树种，我们会赠送等量的黄皮树。”
跑过商、去过日瓦丁的镇长先生是见过龙马的。
但这么多毛皮如同绸缎一般的龙马，镇长也是第一次见。
这些往地里一插、两年就能长成的黄皮树，镇长可不敢收这个排场极大的骑士老爷的钱。
「也对，来头越大的骑士老爷，对这种活计就越是不了解。」
镇长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另外，”能省则省·李维点点头，“我还需要黑石森林里的「石铁木」，你这里能提供吗？”
“石铁木”正如它的名字所说的那样，是“坚硬得像石头和铁块的树木”。
当然这只是一种夸张的说法，比起可以用来锻造魔法材料的“铁木”和“赤铁木”，“石铁木”只是一种比较坚硬的树木罢了。
主要用于船只外壳和家具的制作——除了用来干馏之外，李维的家具厂也少不了这种木头。
说这话时，李维的眼睛紧紧盯着镇长的表情，关注着他是否有一丝破绽。
“能能能！简直太能了！”
镇长简直就要喜极而泣了，心中暗想今天出门之前礼拜艾拉果然是正确的选择——有钱的老爷这不就送上门了！
“我这就带您去爱勒尔村！”
镇长手指着黑石森林的方位，兴高采烈地补充道：
“爱勒尔是离黑石森林最近的村子。”
“除了矿工，咱们黑石镇就属伐木工最多了。”
镇长的反应浑然天成，至少李维和黑骑士们没看出什么破绽。
镇长要么是“影帝级别的大咖”，要么他确实对兽人口供里的、爱勒尔村种植khat树的事情一无所知。
甚至有可能他根本就不认识和其他灌木差不多的khat树。
李维看向黑石森林的方向——算算时间，自己的人应该已经摸到了爱勒尔村。
李维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确切的侦测情报传回。
“不急，先带我去矿山，看一看你们的石墨。”
镇长闻言有些忸怩，吞吞吐吐地迟疑道：
“那个，这位老爷，关于预付款的事……”
这年轻的骑士老爷开口就是买买买，给镇长整得有些不自信了起来。
黑石镇的财政经不起长期的周转，砍下来的木头和开采出来的石墨都需要及时卖掉。
镇长早年就吃过类似的亏。
一名商人假装大批量购买木头，等到黑石镇浪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那名商人却消失不见了。
为了应付当年的秋赋，镇长不得不忍痛把木头低价处理给另一名商人。
也是在事后，镇长才回过味来自己被骗了。
「预付款？多新鲜啊！俺们包工程的那都是垫资，垫资你知道不！」
“一成，一成就可以。”
见李维不做声，镇长大急，伸出了一根手指——最起码要把壮劳力们的薪水发出来。
镇长知道，只要还有壮劳力在，黑石镇就不会垮。
李维认真地上下扫了一眼镇长——衣着可以做旧，皮肤的皲裂却是实打实的。
“把货送到多尔瓦图的港口。”
“每一批货物，货到即付款。”
李维拍了拍镇长的肩膀。
“艾拉会庇佑仁慈的老爷。”
镇长大喜，一把按住身旁呆头呆脑的儿子，带着他一起鞠躬。
多尔瓦图这么近的距离，对于黑石镇来说运输成本接近于无。
“我要最好的石墨和最好的木头，不要企图欺骗我带来的木匠和石匠。”
恶少·李维把丑话说在了前头。
“您放心，请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