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清高举起水果刀,白刃闪了下寒光。
顾惜立马护住孩子们,她背对顾婉清,咬牙脑袋空白,耳边响起警报声般尖锐刺耳又持续不断的声音。
片刻后,耳朵才恢复听觉。
金属没入血肉的声音!
顾惜回头,看见顾婉清惊慌到瞬间没了血色的脸,以及季慕礼直挺挺倒下去了。
他左腹部中刀,伤口又深又恐怖,几乎只剩一个刀把在外面。
“都怪你!都因为你,顾惜,你叫我一无所有,我落到如今的地步,都是拜你所赐,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顾婉清凄厉控诉。
顾惜怔怔地,地上的季慕礼虚弱说:“你没事吧?阿惜,不要离开我,不要……”
他伸手,抓住她手腕。
像镣铐一般,紧紧锁住。
顾惜心脏狂跳,看着他落下泪来,急救室的灯亮了一夜。
平平和安安也在急救室外守了整整一夜,经过最好医疗资源的全力抢救,快天亮时,大夫出来了。
“创伤很深,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要在重症病房观察几日才能转出去。”
“好,谢谢您了。”
接下来,顾惜手头工作忙得差不多了,几乎是寸步不离,守在病床前照顾他。
季慕礼仗着病号身份,没少提条件,一会儿嫌药苦,一会念着分梨的意思不好,不肯吃削好的梨。
“行,我给你切块,季大少爷事真多。”
顾惜无奈笑了笑,梨汁浸润口腔,季慕礼忽然俯身,吻上了她。
窗外阳光正好,等到动情一吻结束,两人皆是呼吸紊乱,季慕礼握住她手。
“阿惜,念念,跟我复婚吧。”
他眼眸亮灿灿的,顾惜估摸着他伤恢复得差不多了,这才说:“那天顾婉清没刺中你,是你握着她的手故意在我面前自残,慕礼,我承认你这招很有效,我很心疼。”
那天,顾惜转身挡住孩子时,从大理石的光洁倒影,把他的苦肉计尽收眼底。
她不拆穿,不过是为了让顾婉清真留案底,毕竟当年酒驾的事,她还没付出代价!
“但是,什么都原谅的话,不显得我当初受的伤害是活该吗?”
顾惜神情始终淡淡的,季慕礼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道歉,弥补,他知道,不管做什么都不可能再挽回面前女人的心了,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懊悔吞噬他理智。
季慕礼脸上一片绝望和死寂。
“你不在乎我,连孩子也不想管了吗?”
“不会的。”
顾惜模棱两可回答。
接下来的日子,季慕礼陷入无尽的焦虑和恐慌,每天恨不得查岗八百回,生怕一个眨眼的功夫,她就从他身边离开。
工作,跳舞演出,偶尔接孩子上下学,做做饭,一切就好像回到了他们最初结婚的时候,那么幸福而安定。
这天,顾惜谈了个小合作,原本用不上她亲自出马的,毕竟如今的顾氏集团有江家扶持,已经一跃成为了澜城可以和季家平起平坐的地位。
但客户就约在公司附近,顾惜顺路跑了一趟。
那客户身边站着个类似助理职位的男人,身形有些眼熟,她进去前,客户刚把他骂了一顿。
男人一点脾气都没有,点头哈腰陪着笑。
“好的老板,这方案我今天一定修改到您满意。”
顾惜落座,冷不丁和男人对视了一眼。
是盛淮安。
没了身份地位加持,他落魄到一脸社畜疲惫样,早听说他因为投资决策失误,被盛老爷子踢出了盛家,培养起新的继承人。
万万没想到,他会变成现在这样。
盛淮安眼底很平静,像不认识她一样,等到工作谈结束,他追上来。
“顾惜,我能一无所有的起一次,就能东山再起第二次,总有一天我会再……”
“你先想想自己怎么保住工作吧,盛淮安,你诱骗别人高薪工作送上盛老爷子床时,有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面临和她们同样的处境,想翻身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盛淮安嘴角瘪了瘪,微有触动。
“她被判了一年半,也是你的手笔?”
“谁?”
顾惜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顾婉清,不禁微微一笑。
点了点头。
她够仁慈了。
没多久,圈子里就传开苏柔各种卖包筹钱的消息,原本顾惜给她们的分红足够花,可偏偏顾婉清之前作死,为了为难她,将股份全部卖给了盛淮安。
盛淮安落魄后,那些股份自然被顾惜从盛家手中买回来了,如今,她作为90%多的持股人,稳坐董事长的位置,那些老股东们没一个敢反驳她的。
归根结底,还是自作自受了。
这天,给季老爷子过完生日,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季慕礼靠在沙发上,明明已经三十多岁的人了。
精致下巴,优美脖颈线条和凸起的性感喉结,那张脸完美得像建模似的,顾惜托着脸,难怪自己念书时会被他迷得五荤三素。
她抬手,勾了勾手指。
是夜,两人犹如波涛汹涌海面上的孤舟,紧紧缠绕,天是黑的,地是黑的,什么都看不清的世界里,只有彼此。
清晨第一丝微光从窗帘透出来,季慕礼抬手遮了遮眼,忽然摸到枕边空了。
他立马坐直身子,不好的预感浮现。
衣帽间,梳妆台,顾惜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就好似她这个人从没来过。
平平站在门口,小声说:“妈妈走了。”
“她走了你不喊我?”
“妈妈只是不要你了,又不是不要我,说放暑假就会回来看我的。”
“你个白眼狼!”
今年几个月的相处下来,生活中处处都是她的痕迹,季慕礼很不习惯,夜夜失眠,也没心思工作。
索性直接飞去了夏城,江家宅子只剩些佣人,问起来,他们只回答。
“老爷夫人说要弥补对小姐的陪伴,跟着一块儿出国了,对了,少爷在,你可以找他。”
一直等到晚上,江翊琛才回来,看到守在大门口的男人,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别白费功夫了,无可奉告。”
说完后,从书房取了一个文档给他。
“我给人治病向来有存档的习惯,这个你拿去,放弃吧,我妹妹是不会回到你身边的。”
档案里简单写着基本信息,然后就是盘磁带。
老旧过时的东西,白居可费了好大劲才买了一个播放器过来,一点开,里面是被催眠的顾惜沙哑回答。
没头没尾,说了很多,在江翊琛问到她的爱人怎么样时。
“我靠近他感到痛苦,远离他又远离了幸福……但一段关系里,如果感受到的痛苦比幸福多得多,那也是时候离开了……”
车内,季慕礼潸然泪下。
是他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半年后,暑假。
江雁秋接了外孙们出国外,对季慕礼只字不提。
顾惜闭关进修,没有任何一场演出或是近期消息,季慕礼看着丈母娘,忍得抓心挠肝。
仍旧是没问出口。
他不配,在过往的记忆中一遍遍折磨又无法赎罪弥补,煎熬痛苦压抑在心底。
“哟,小季还没交新女友呢?准备为我女儿守身如玉到什么时候?”
江母一开口,语气不善,带着浓浓调侃。
季慕礼正了正神色,“平平安安不会有后妈的。”
“嗯,念念下个月开始全球巡演,票很难买的,念在你是我乖外孙生父的情面上,送你一张。”
江雁秋考验完了,笑着掏出票。
这半年里,她把女儿的状况看在眼中,介绍了许多新的感情都无济于事。
顾惜整日埋头训练,像是想要急切的忘叫什么。
季慕礼接过,看着上面的地址,怀疑自己在做梦。
飞机在八万英尺高空划破云层,而季慕礼要跨越大半个地球去见一见顾惜。
他知道,她不会原谅。
但他可以再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