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太白 作品

第十五章 大事不好

柳青檀最终还是白欢喜一场!

  阴阳眼,作为玄门五眼之天目之始,可不是那么好修的。  除了需要淳厚修为外,还需要敏锐而强大的神魂。  柳青檀年纪尚小,无论法力,还是神魂,都难以达到要求,只能厚积薄发。  不过,即便如此,柳青檀依旧喜上眉梢,时不时偷偷打量几眼陆无咎,傻乐不已。  “你笑什么?”  陆无咎摸了摸自己的道髻,对自己长发模样,有些不太自信。  “没什么……”  柳青檀下意识摇头否认,又耐不住性子道:“弟子觉得观里多了一人,总算有了点生气,心里高兴。”  陆无咎笑,心想,也是,莫说一个小孩子守着这么大道观,就是大人守着也难免觉得孤苦伶仃。  也难怪柳青檀欢喜不已。  柳青檀高兴,陆无咎也高兴,两人聊了许久,话题不免转到了修行上。  如今他既得肉身,修行自然也要提上日程。  柳青檀皱眉道:“祖师眼下只能修法,修不得道。”  陆无咎讶异:“哦,为什么?”  柳青檀道:“师傅说,道经不师授,则行之不神。如今师傅死了,传度疏牒也消失不见,没法再将祖师的名字写上去,启告神明,祖师自然也就无法修道了。”  陆无咎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一番旁敲侧击之下,越听越古怪。  玄门修行,分为道、法、术。  法,即是修行之法,可修魂,可修身;  术,乃攻伐之术,种类驳杂,不一而足。  最核心的乃是道。  玄门有言:道成万法皆通,不求法术而法术自得也!  三者关系,类似于车床、枪、子弹。  一般散修,无法得道,只能修法,积攒元炁,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学个旁门左道,唬唬外行。  想要修道,得拜师傅,认祖师,得传度,名登疏牒,方可修道。  换言之,如果名不登疏牒,不得祖师爷认可,任你照葫芦画瓢,举办种种科仪,也不得入道。  举个简单例子:  老律观擅使符箓之法,唯有入道,方可画符,制符,用符。  外道之人虽然也可凭法力激发符箓,却无法画符、制符。  一些特殊法器,更是无法使用。  因此玄门各派,可谓泾渭分明,故而又有法不外传之说。  弄清前因后果的陆无咎,忍不住问道:  “传度疏牒既已消失,这岂不是说,老律观的法脉断了?”  柳青檀摇头:  “也不尽然,师傅说过,如果他意外暴毙,尚未传下传度疏牒,门下弟子可凭所修之道,前往主宗重新申领传度疏牒。”  陆无咎眼睛一亮,不等他拾掇怂恿,柳青檀又苦着脸道:  “可申领传度疏牒,要求极为严苛,弟子也不确定,这辈子还能不能重振老律观。”  陆无咎听完,连忙安慰鼓励几句,心中却暗暗皱眉。  他怀疑,所谓的“道经不师授,则行之不神”,乃是一种对外宣传的信息加密手段。  人为制造信息壁垒,形成修行垄断。  为了验证他的猜测,他决定,先修法,再入道。  老律观的功法不多,但经过几代人积累,倒也有三五本。  其中,来头最大,修行之人最多,经验最丰富的乃是《太清修丹诀》。  只因此法入门较为简单,讲究一个中庸平和,循序渐进,易凡质入地仙体。  修行此法之前,需以美酒珍味,肉食药物,补助气实。  后以津液真阳,引动五脏之气,入肝成气,入心生血,入脾生黄芽,入肺生液,入肾生精,壮肉身,以采先天元炁。  有了元炁,即入了玄门。  后面那就是“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的事了。  说来也巧,陆无咎这肉身,乃是以阴气逆转阴阳而成,浑如初诞之婴,气血充沛,正好省去了食补流程。  直接开始采先天元炁。  此时,夜色正浓,星光杳杳。  陆无咎盘膝于祖师殿中,闭目冥想,在意守丹点中,观想五脏生精气,化为元炁,在似真似假中,丹田内,隐隐生出气感。  正当他以为是幻觉时,“嘀嗒”一声,仿佛万仞绝壁渗下的一点甘泉。  一滴清亮的元炁,自四肢百骸之中,汇聚而出,落入丹田。  如石落镜湖,荡漾起一圈圈涟漪,搅得陆无咎心荡神摇,蓦然睁开双眼。  一直为陆无咎护法的柳青檀见状,目光探寻而来。  陆无咎抬手,透明如火焰的法力,自掌心蒸腾而起。  所谓法力,乃是元炁的能量。  法力之于元炁,类似于电流之于电子。  使用法力,不会消耗元炁,但会消耗元炁的能量,唯有冥想,才能恢复。  “恭喜祖师,重修玄法!”  柳青檀见那焰色透净,摇曳不止,登时一脸喜色,心中彻底服气。  ——要知道,他修出第一缕元炁时,即便不算食补时间,也用了三个多月。  静心、入禅这两步就熬了他两个月,就这师傅他夸他天赋不错呢!  “刚刚入门罢了!”  陆无咎谦虚,心中还是喜不自胜,修道求长生,听着就让人激动。  “喔喔喔——”  恰时,殿外传来雄鸡报晓之声,往外看去,夜色虽然沉重,但黎明已然近在眼前。  陆无咎不敢大意,又闭目巩固一番,等到天亮,这才收功,随柳青檀一起焚香、烧水、做饭去了。  说来也可怜,别看陆无咎年长柳青檀十几岁,实际上,论起做饭功夫,还不如柳青檀,只能打打下手。  期间,看着柳青檀一口一个祖师叫着,多少有些别扭,索性制止,以客卿身份,入驻老律观。  此后数日,陆无咎得空便修行起来。  日日勤勉之下,不过数日,元炁便壮大几分,对于修道,也愈发蠢蠢欲动。  他索性寻个借口,让柳青檀画一回符,好好瞧瞧。  柳青檀修行时间虽短,但符箓作为老律观的看家本事,他自然是早有学习。  只是学艺不精,仅止于基础符箓罢了。  陆无咎窥探的便是一个原理,因此也无所谓符箓本身的高低。  老律观画符要求颇多,从符纸、到笔墨、乃至运笔技巧,都有严格要求。  好在老律观符纸、笔墨存货颇多,倒也省了不少准备功夫。  即便如此,柳青檀也是早早准备起来。  他罕见的没有秉烛修行,先是饱睡一日,养足精神,在沐浴焚香之后,这才在静室摊开符纸,手持狼毫,凝神片刻,笔走龙蛇起来。  整个过程,不见所谓的“道”。  偏偏在符箓落笔的那一刻,一抹灏光自符纸上闪过,辟邪符成!  这一幕,看得陆无咎一脸茫然。  这看起来……并不难啊?  他干脆也照葫芦画瓢,模仿起来。  然而任他如何模仿,所画符箓,不过废纸一张。  起初,陆无咎以为是细节不到位,为此苦练数日,结果即便模仿的丝毫不差,依旧一无所获。  据柳青檀所言,基础辟邪符并不难,堪称入门练笔之符,几乎是一口气不断笔,即可成符!  偏偏陆无咎无论如何也画不出来。  看样子,问题应该是出在了“道”上。  细问之下,柳青檀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是,画符之时,冥冥之中,心神便会勾连上“道”,如此自然下笔如有神。  若是参悟深了,符箓之道的造诣,自然也就上去了。  陆无咎也曾怀疑过,是不是柳青檀在诓他。  然而在他翻阅老律观藏书之后,基本确定,柳青檀并未撒谎。  此界玄门,讲究的就是一个“道不轻传,法不贱卖”。  “大道难求啊!”  陆无咎心中感慨万千,画不成符,入不了道,也就意味着他虽入玄门,却是旁门左道。  虽可使符,使法器,但终究有限,永远叩不开仙门。  眼下,他若想求道,其实还有一个路子:  ——那就是拜入主宗,或其他山门。  但这个路子基本封死。  听柳青檀所言,各门各派收徒,基本都是从娃娃收起。  这也能理解,一个组织,既然不以血脉为联系,那就得统一思想,还有什么比从小教导的孩子更容易统一思想?  他也想过移神入壳重新投胎。  可这法子更危险。  越强大宗门,背调越严,一旦被发现“天生早慧”,极容易被当成窃道之人,死无葬身之地。  至于没落的小门小派……还不如扶持柳青檀,重新申领传度疏牒,进而名登疏牒,修得符箓之道。  “所谓的道,究竟是什么?”  翻书而不得答案的陆无咎,眉头紧蹙,心中迷雾重重。  实在是这个道,完全超出他的认知。  授权才能使用,偏偏还得自行参悟,才领悟更深层次的道。  这算是哪门子的修行?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传来,打断了陆无咎的思绪。  “陆先生,不好了!”  柳青檀一把撞开禅门,神色焦急道:“山下村民问我,师傅……是不是死了?”  “什么?”  陆无咎愕然,连忙起身,安抚着气喘吁吁的柳青檀,尽量放慢语速道:“不着急,喝口水,慢慢说。”  柳青檀颔首,深呼吸几次,平息气息之后,道:  “观里米面不多了,所以我就去山下村里买点,结果,刚到村里,村民就问我,师傅师兄是不是都死了?还打算来给师傅师兄烧香。我给拒绝了,我问他们怎么知道的,他们说,是进村做生意的挑担小贩说的。”  说到这,柳青檀脸色发白:  “这会不会是那个郁齐光泄露的?”  “八成是他!”  “那我们该怎么办?”  “不要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办法的。”  陆无咎安抚道,随即在屋中踱步起来,陷入了沉思。  这个世界,可没有王法之说,几乎完全遵循着弱肉强食!  老律观顶梁柱突然暴毙,不谈这么一大块肥肉,会引来多少贪婪之辈?  便是潜伏在暗中的仇家,都够老律观喝一壶了。  郁齐光便是最明显的例子。  可惜,他当时心有余而力不足,更是带着文明社会而来的仁慈,没有及时将危机扼杀于萌芽之中。  当然了,其实当时就算杀了郁齐光,老律观也未必能一直守得住秘密。  最多拖延时间罢了!  原因很简单,老律观一无福田,二不经商,偌大道观,总不能坐吃山空。  因此老律观的收入,其实乃是贩卖符箓。  近两年,老道士闭门不出,卖得已经很少了,但保不住有人上门求购,因此暴露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眼下暴露,多少打陆无咎一个措手不及。  陆无咎想了想问道:  “你师傅可有信得过的亲朋挚友?”  柳青檀点头又摇头:  “有应该是有的,早前听三师兄聊过一二,可是师傅最近几年贪禅得厉害,鲜少外出,更无朋友走动,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  陆无咎点了点头,对此并不沮丧。  他略一沉吟道:“我有一法,或渡此横祸,不过,这得牺牲你的名声。”  柳青檀急声道:  “没关系,只要能保下老律观,什么我都愿意。”  “你先别急着答应,先听听再说,实在不行,咱们连夜收拾细软,远走高飞,他日修炼有成,再夺回老律观便是。”  陆无咎说着,随即压低声音,将他的法子说了出来。  柳青檀听罢,有些不自信道:“他们要是发现真相,恼羞成怒怎么办?”  陆无咎道:“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他们了!退一万步,到时候,他们即便选择撕破脸,你我也算争取到了时间。”  柳青檀略一思量,郑重点头道:“好,我听先生的,就这么办了!”  随后,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柳青檀这才出门,依计行事而去。  看着柳青檀离去背影,陆无咎深深吐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这主意堪称馊主意,一旦处理不好,老律观更加危险。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真要远走高飞,前途更加渺茫!  因为这等于露怯,更若小儿持金过闹市,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老律观的财富,在一个乳臭未干的道童身上。  届时,谁不心动?  八仙过海之下,陆无咎可无法保证能够完全隐匿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