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再度踏入人皮书的陆无咎,直到此时,才终于放下心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但他感觉不到疲惫,反而有种异样的亢奋感!
这种“谋构于阴曹之上,阴图于地府之中”的布局,可谓狂妄。
走到这一步,他也是万般无奈之下的形势所迫,好在巧借人皮书之利,成功立下仙庭。
这让他兴奋之余,也凭添几分心虚。
毕竟这个牛皮吹得太大了,一着不慎,便有可能满盘皆输。
好在,阴箓的封授,令他登阶四甲,倒是凭添三分底气。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感悟着登阶之后的染真道,诸多玄妙,从心中缓缓流过。
一甲以假乱真,二甲画假似真,三甲画假为真,至四甲假亦为真,一字之差,意境大变。
至四甲,已然无需笔锋勾勒形象、神象,心境所指,即为真。
陆无咎心中一动,抽出一张剪纸马,笔锋点真过去,马匹跃然而出,鼻息吞吐间,热气喷涌,与活物几无差别。
他感受着马匹的活力,抬手间,剑芒涌出,将马匹一分为二。
霎时,猩红鲜血喷涌而出,红绿脏器洒满大地,热气腾腾的血肉还在抽搐,看得陆无咎满心悸动。
若是以往,这一剑之下,马匹只会顷刻间化为纸张。
然而这一次,却露出真实脏器,这完全超出“画”的极限。
因为他根本没有画马的内脏。
换言之,四甲之后的染真道,已然具备自动“补真”能力。
马匹如此,只怕画龙,亦如此!
不知过去多久,满地鲜血在一阵扭曲中,突兀消失不见,化为两片剪纸残片。
“终究还不是真实啊!”
陆无咎又有吐了一口气,心中并不失望。
因为四甲表现而出的力量,已然超出他的想象。
如果他足够心黑的话,理论上完全可以用染真道冒充丹药、法器。
此道堪比最厉害的幻术!
他心中一动,挥手间,在空中画出一枚遁巽镜。
笔墨凝固之后,遁巽镜浮现而出。
陆无咎右手接过此镜,左手又取出真镜,两相对比之下,几乎难辨真假!
注入法力之下,假镜果然也立即显现出真镜威能。
不过,仔细感受,还是能发现,假镜弱于真镜三分。
“有点意思,这岂不是说,我理论上可以拥有天下所有法器,乃至灵器”
陆无咎怦然心动中,又篆刻起一柄飞剑,不想这柄飞剑表现而出的威能,比他记忆中要逊色太多。
他若有所思中,又一口气篆刻十余件法器灵器,终于对染真道四甲道行,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的认知。
四甲之境,虽然可以“补真”,但前提是在施术者,对所画之物有着清晰且深刻的认知之下。
如果陆无咎对所画之物也不了解,那么染真道自然无法“补真”。
退一步,只要陆无咎认识足够深刻,哪怕是灵器也能复刻出七分威仪,只是对法力消耗极大罢了。
“当真是妙哉!这要是摸一遍天下法器,那等若天下法器俱在吾手!”
陆无咎在满心欢喜中,又有些遗憾:“可惜,顶级法器,难以触摸。”
这些法器,无一不是压箱底的珍宝,主人怎么会轻易示人
如此更何况触摸把玩
除了死物之外,其他活物亦差不多。
值得一提的是,陆无咎画出海妖最真,掐指一算,却是当初在东海杀多了海妖,自然颇为了解。
“如今我虽登阶四甲,但想要发挥出四甲威能,还是得想办法多多写生。”
陆无咎思绪流转中,有了临摹目标。
眼下倒是不急于这一时。
登阶四甲的他,不求击败猎杀四甲高手,能够在四甲修士偷袭下活下来,就足够了。
这已然大大缓解了他的心理压力。
因此在确定染真道四甲能力之后,他终于有暇打量起书中世界。
粗略一扫,书中世界以酆都罗山为中心,扩张了七八倍有余,绵延起伏的山峦间,细碎平原若珍珠般点缀其间。
美中不足的是,山峦光秃秃一片,不见植被草皮,显得很假。
但也正是这层假,反正印证了它的真实。
人皮书再强大,终究还没到创造生命的地步,哪怕是虫豸苔藓、杂草灌木。
“移植一些植被进来”
陆无咎正想着,心中一动,又将其否决。
凡事没必要亲力亲为,这份不完美,反而恰恰证明了这处书中世界的真实。
这种事情,还是交给百工司好了。
省得偌大部门建立起来,吃白食,不干活。
不过,仙庭总部必须得尽快搭建起来。
否则成立之日,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施工画面,对于新人来说,这种草台班子的感觉,对心理冲击太大了。
那么仙庭总部该如何设计
刹那间,无数画面在陆无咎脑海中闪过。
论建筑款式,他敢打赌,九道之地没人比他见过的多。
原因无他,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不提前世现实世界风格各异的建筑,便是虚拟网络中的建筑便远超所有人的见识。
陆无咎一步迈出,来到酆都罗山之侧,挥手间,无数云雾汇聚而来,勾勒出一座座神霄绛阙。
然而不知何故,陆无咎总觉得这些建筑,差了点意思。
他回忆着前世神话传说中的建筑,忽然眼睛一亮。
既是仙庭,修在地上,有什么意思
建筑就是修建得再高大,人间也总能复刻出来。
因此既要建玉京,那就修在天上。
他心中一动,身影霎时来到千尺高空,融合多种道意的罡风,迅疾如刃,刮得他道袍猎猎作响。
寻常甲子之下修士,在这罡风中,怕是撑不过一个时辰。
环境堪称恶劣!
陆无咎却睹之大喜,恶劣好啊,不恶劣怎么彰显仙庭的特殊
他伸手虚空一划,大团墨迹喷涌而出,落到空中幻化为一座座亭台楼阁,高悬长空,在云海掩映下,一派泱泱仙庭气象。
三官九司,十二部门,加上可能的附属机构,建筑规模可以说是空前庞大。
即便陆无咎以染真道画假为真,工作量也十分繁重。
因为相较以前只需维持个“金玉其外”,这一次还需要照顾到内部雕琢。
因此即便是染真而出,依旧消耗他大量精力,足足费了六日有余,这才勉强将主要建筑搭建完成。
好在这些建筑将成为他登阶科仪的一部分,虽然辛苦,倒也痛并快乐着。
此时距离,下一次集议时间,还有三四日,他索性耐住性子,完善起主体建筑细节。
在陆无咎沉溺于“鲁班”之道时,九道之地已然一片沸腾。
……
……
最近一年,紫云观极云子过得恍如身处梦中。
自从老律观观主李悠死后,他拜访过老律观一次,确定陆无咎确实是真心对待柳青檀之后,也只能无奈离去。
或者说,他人因果,他也不好干涉太深。
怎料,从此以后,他便时常听闻老律观客卿陆无咎的名字。
起初是扶六壬派羊凤昭登阶二甲,这已然令他艳羡不已,毕竟搭上二甲修士的路子,从此以后,不敢说平步青云,但也一片坦途。
怎想,此后一发不可收拾,登阶二甲、收留洞渊弟子、瘟疫九道、结仇房中、炼制灵器……一桩一桩,一件件,令人闻之眩目惊心。
前阵子才听说登阶了三甲,没想到,突然又有消息传来,他竟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幽冥轮回道弟子,更是持阴天子之命,立仙庭,筑玉京。
现在九大玄门,已有其六加入其中,从者更是不计其数。
这……这还是两年前,那个在老律观门前,撞上的年轻人吗
或者说,那时候的他,正是刚刚轮回重生的他
想到这,极云子后悔的欲拍大腿。
“啪!”
一个巴掌拍醒了他,循迹望去,却见几位挚友,正眼巴巴的看着他:“云极道友,你意下如何”
“啊”
极云子一脸茫然。
却是仙庭将开消息传来,他这些好友立即坐不住,久闻他与老律观有旧,这不一窝蜂涌了过来。
眼下正想通过他这个路子,搭上老律观呢!
“道友,我等心知,人数太多,你看这样,我等凑一份厚礼,经道友递上老律观,咱们不求立即拜入仙庭,道友进去之后,不忘提携我等,便感激不尽,道友意下如何”
几位挚友眼巴巴的看向极云子。
他们修为太低,眼下也只有出此下策。
“这……”
极云子想了想,颔首道:“可以一试!”
众人立即松了一口气。
……
这几天,类似一幕,发生在各大道观。
随着陆无咎立仙庭的消息传开,天下无不震惊!
谁也没想到,刚刚声名鹊起的陆无咎,背景竟如此了得,更没想到,竟代阴天子总领仙庭。
难怪他在数年时间,从名不经传的修士,一跃登阶三甲。
原先还道他是中土来客,现在才知,原来是不知轮回重生几次的老怪物。
难怪登阶速度极快!
怕是眼下三甲,都不是他的极限,明天登阶四甲、五甲大家都不奇怪。
不过,相较于陆无咎,大家更感想去的还是仙庭。
据参与集议的修士说,他们去过阴天子的须弥世界,可谓自成一界,玄妙至极。
四甲修士在见过阴天子之后,回来更是振奋至极,坐实了幽冥轮回道,乃至阴天子的存在。
这下天下修士坐不住了。
有人忧心忡忡,天地将变,该如何处之;
有人担心大乱将起,囤积物资;
还有人四处钻营,想要加入仙庭。
一时间,九道之地,一片热闹。
目前,仙庭尚未公开,收人条件,据小道消息流传,修为少说也得三十年道行,才有资格拜入其中。
这让大部分底层修士一片哀嚎。
他们可听说了,仙庭将公开传授部分道法,若能加入仙庭,从此以后,不仅可求长生之法,也能修三千大道,何其快哉!
可惜,散修出身,卑微修为,还是令他们前途未卜。
底层散修,前途未卜;
一些顶级大能,也未必好到哪里。
尤其是房中派朝歌。
现在要问谁最震惊和懵逼,唯有朝歌。
当他听闻陆无咎欲立仙庭时,第一反应就是假的,然而当传讯符箓中,言之凿凿表明已有六大玄门加入其中时,他懵了。
现在天下,说是九大玄门,实际上,只剩下七大。
因为武当派已经沦为三流门派,洞渊更是彻底灭门。
结果七大门派,六个已经加入其中,只余下他一人,这让他俨然有种被抛弃、被针对的恐慌感!
尤其是他得知陆无咎乃幽冥轮回道弟子,师从执掌须弥小世界的中土大能时,强烈不安感令他惶恐至极。
怎么办求和,还是逃走
可若是逃走,又能逃向哪里东海从此和荒岛鱼群为伴纵然侥幸登阶五甲,又能奈何
执掌仙庭的陆无咎会放过他
一想到,陆无咎已然得赐阴箓,永享轮回,天地同寿,一股无力感登时袭上心头。
“当初你若公布身份,贫道又岂会与你为难又何必戏弄贫道”
朝歌忍不住抱怨起来,心中恨得牙痒痒,而又无可奈何。
许久,在几番心理挣扎中,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遁空而去。
……
……
老律山,老律观。
如今的老律观,已然弥漫着一股无法言语的气氛。
近十日来,弟子已然无心修行,见面便是打听陆先生踪影,或亢奋至极,或满心忐忑。
忽而想着,老律观也算是陆先生的宫观,应该会照顾自己人;
忽然又担忧,陆先生为了维持清廉颜面,反而更加苛责自己人,尤其是他们还是罪派洞渊童子。
在这种矛盾心理下,值守陆无咎私人袇房的童子,已然成了香饽饽。
哪怕一年到头,见不到陆无咎一两次。
如今更是成了观中,最机灵道童,才有资格把持的位置。
这日黄昏,袇房大门倏然打开。
侍立门前的道童,还想着“门怎么开了”,一声吩咐传来:“让柳青檀来见我。”
声落,袇房大门,又随之闭合。
一开一合间,似乎仅仅是为了提醒值守童子,别以为出现了妄听。
事实上,即便如此,值守童子也是愣神好一会儿,才猛然反应过来,慌忙不迭的往祖师殿冲去。
他知道,晚课时间,观主一定会在祖师殿中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