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老阿姨的未来

经过招聘黑板黑板报时,他忽然跳下车,把母亲给的午餐钱塞回她手里:“妈,这个工作的工钱不够,我去看看招工启事。”

老阿姨望着儿子挤进人群的背影,想起他十四岁辍学时也是这样,瘦削的肩膀把校服撑得空荡荡。

老阿姨掏出自己,随身带着的笔记。

拿出一支钢笔,将‘给小虎找工作’这一行划了下去。

第三天,雨又下大了。

小龙缩在母亲褪色的雨披里,凉鞋踩进水洼溅起泥点。

民工子弟学校铁门上的红漆斑驳脱落,老阿姨蹲下来给儿子系好松开的鞋带:“见到校长要问好。“

“妈,我知道了。”小龙虽然年龄最小,但确实最懂事的。

她的手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风湿还是紧张。

小龙轻轻握住老阿姨的手。

示意她放心。

门口保安看到母子二人走过过来:“二位,请等一下,你们来这里干什么?有预约吗?”

“我们来这里上学。”老阿姨从兜里掏出一份文件:“这是文件,你看一眼。”

保安接过文件,半信半疑的看了一眼。

走进屋子打了一个电话,走了出来。

“校长室,就在办公楼的顶层。”保安向他们指了指办公楼的位置。

“谢谢你。”小龙清脆的声音响起。

校长室里飘着茉莉茶香。

老阿姨和小龙对着女校长,讲述了自己的需求。

戴着眼镜的女校长听完来意:“明白了,可以让小龙,来我们这里上学。”

女校长推了推眼睛:“可是,我们要给小龙进行一个测试,来判断他是否能跟上我们这边的进度。”

“可以,什么时候开始考试。”老阿姨话还没有说出口,小龙自告奋勇的发言。

听到小龙的话,女校长露出了赞赏的目光。

“你有这样的想法很好。”女校长拿起笔,签好了一份文件:“明天就可以。”

女校长目光扫过小龙磨破的衣领:“如果钱不够的话,学费可以分……”

话没说完,老阿姨突然从包里掏出个铁皮盒,倒出一堆零钱和三张陈旧的纸币。

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奖状,是小龙在老家考的全乡第一。

女校长拿起奖状看了看,对着门口的老师说道:“小李,你去带他那一份教材。”

门口的小李走了进来,带着小龙离开了屋子。

女校长想了一会,在座机上输了几个数字:“小晚,办完了……”

回程的公交车上,小龙抱着新领的课本睡着了。

老阿姨望着窗外掠过的炸雷,想起自己想要讨一个公道。

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天。

五个孩子跪在泥水里,她怀里还抱着吃奶的小龙。

就连那株石榴树苗都没有幸免遇难,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

深夜,老阿姨又来到院子里。

月光下的石榴花苞不知何时绽开了小口,嫣红的花瓣像沾了胭脂的指甲盖。

她轻轻碰了碰颤抖的花蕊,听见屋内传来小虎在西屋的呼噜声,还有刘美丽给小妹补衣裳的缝纫机响。

老式缝纫机的哒哒声在雨夜里格外清脆。

刘美丽就着台灯的光,给小妹小兰的校服缝补丁。

泛黄的布料上洇着洗不净的蓝墨水,让她想起十年前在纺织厂做工时,那些永远飘着棉絮一眼能望到头的生活。

“姐,我能绣朵花吗?”小兰忽然从被窝里探出头,细瘦的手指在补丁边缘比划:“像老家门帘上那种石榴花。”

缝纫机猛地卡了线。

刘美丽盯着妹妹发亮的眼睛,想起上个月在垃圾桶里发现的碎布头。

——那些用红线绣出精巧花样的布片,原来不是母亲的手艺。

“行,难得你提了一嘴。”刘美丽笑着从一旁拿起了碎布头:“话说,小妹,你有没有想,去外边看看……”

小兰想了想低下了头。

【自己何尝不渴望外面的生活。】

【可是自己的母亲,大姐,二哥……】

院墙外传来摩托车轰鸣时,老阿姨正在数第二遍存折。

钢镚相撞的脆响惊得她手一抖,五枚硬币滚进柜底。

趴在窗沿望去,只见二儿子小虎跨坐在改装的摩托车上,后座捆着个鼓囊囊的蛇皮袋。

“哪来的车?”老阿姨攥着扫把往柜底够钱币,声音有些发颤。

“王叔工地的运输车坏了,我帮忙修……”小虎话没说完,蛇皮袋突然裂开道口子,几根镀锌管哐当砸在青砖地上。

月光照得他脖子上那道疤白惨惨的,那是三年前在乡下被钢管划的。

老阿姨弯腰拾钢管的动作僵在半空。

去年除夕夜的血腥气突然涌上来,她记得自己用那件染血的工装裹住昏迷的儿子,急诊室的红灯亮得像鬼门关的灯笼。

“明天就去把车还了。”她把钢管重重摞在石桌上,惊飞了石榴树上栖着的麻雀。

老阿姨的心里明白,她知道这辆车是谁给的。

那个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人。

花苞在震颤中落下一片青叶,正掉进小虎来不及系紧的衣兜里。

天还没大亮,小龙就抱着新课本蹲在门槛上。

拼音练习本的塑封封面被他蹭得发亮,扉页里夹着朵干枯的野菊。

——是昨天在校门口捡的。

他听见母亲在里屋翻找东西的声响,像极了老鼠啃食米缸的动静。

“妈,我想带这个去学校。“小龙举起铁皮铅笔盒,盒盖上印着带着帽子的老鼠的图案,那是收废品的张伯送的。

老阿姨从五斗柜深处摸出个蓝布包,闻言手一抖,包里的东西哗啦散落。

三枚银戒指在晨光里转着圈,最后停在一张泛黄的照片上

——扎着麻花辫的少女站在开满石榴花的院落里。

门楣上‘喜’字依稀可辨。

“把戒指收好。”她突然抓住小儿子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这是你外婆留下的,千万不能弄丢。”

小龙盯着母亲扭曲的面容,想起上周在工地看见的疯婆子。

——她也是这样死死攥着一个易拉罐的环。

去学校的公交车上,疯婆子始终捂着装戒指的布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