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周小莉说的这个道理,他也都是懂得。
毕竟,这个姑娘确实是秦守正儿八经带回来的第一个女孩子。
要不然,刚刚在看见秦守后面跟着一个姑娘的时候,他也不能激动的站起身来去迎接。
但是高兴归高兴,兴奋归兴奋,现在秦德刚的心情也实在是复杂的很。
毕竟说实话,现在的他确实有些拿不定自己这个儿子的主意了。
所以刚刚开始,他也没有乱说什么。
“啊?你说等晚上,要不然偷偷摸摸的问问秦守?”
周小莉是真的有些着急想要知道两人的关系了。
毕竟,她是真的不想让秦守找个好对象。
之前秦守胖乎乎的,她也还算是放心,尤其是那时候秦守的风评十分的差劲。
但是现在好了,秦守不光是瘦下来了,连带着风评都好了。
不光如此,甚至之前就有不少人看上秦守了。
就说秦守这两天去森林里的时间,就有不少的媒婆登门了。
见秦德刚依旧还是不说话,周小莉这才继续道。
“问清楚之后,我们也好跟秦守商量一下其他事情不是?这段时间那么多媒婆来家里,不能一个都不告诉秦守吧?”
秦德刚本来就在那边沉默着,想着父子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有些烦躁。
现在听到周小莉在旁边叽里咕噜的,心里便也更烦了。
“你有完没完,能不能好好吃饭了?!”
他没好气的说道,随后眼睛便瞪了过去。
见状,这下周小莉便也顿时不敢说话了。
毕竟,秦德刚的脾气可是一点都不好,如果可以的话,她可是一点都不想招惹秦德刚生气。
“知道了知道了,你别急哎呀,我这也不是关心孩子吗?”
周小莉讪笑着说着,随后便赶紧招呼着周小强过来吃饭。
“知道你关系,但是你在村子里也千万别乱说知道么?不能败坏了秦守的名声。”
秦德刚斜着眼睛看了过来,随后便警告道。
毕竟,在一起那么久了,周小莉的一些小毛病,他心里也还是清楚的。
周小莉:“…………知道了知道了……”
……………………
————
周小莉把剁猪草的菜刀往案板上一撂,刀刃上沾着的苜蓿汁溅到围裙上,晕开几滴墨绿。她透过厨房糊着油烟的窗纸,盯着院里正在晾衣服的岳怀萍——那姑娘弯腰时露出一截雪白的后腰,阳光下晃得人眼疼。
\"老秦!\"她扭头冲里屋喊,声音尖得能戳破房梁上挂的腊肉,\"你儿子捡回来的狐狸精,打算供到什么时候?\"
秦德刚在炕沿磕了磕旱烟锅,铜锅底碰在青砖上发出闷响。他瞥了眼窗外,岳怀萍正踮脚去够晾衣绳,的确良衬衫下摆随着动作掀起,露出腰间一道淡粉色的疤。
\"少说两句。\"老头子闷声道,\"守儿说是救命恩人。\"
周小莉把泔水桶往地上一墩,酸臭味惊飞了偷食的母鸡:\"救命?深更半夜从林子里钻出来,指不定是哪个劳改农场逃出来的!\"她故意把\"劳改\"二字咬得极重,瞥见丈夫的烟杆顿了顿。
堂屋传来瓷碗碰撞的脆响。周小莉抄起葫芦瓢舀了勺滚烫的米汤,透过门帘缝隙瞧见岳怀萍正在摆碗筷。那双手白得跟葱段似的,指甲缝里却嵌着洗不净的青苔——她在溪边洗衣时瞧得真切。
饭桌上,周小莉的筷子专门往腌萝卜碟子里戳:\"怀萍姑娘,听说你们在林子里待了七天七夜?\"她故意把\"七天七夜\"拉长了调,眼角瞟着秦德刚骤起的眉头。
岳怀萍捧着玉米糊碗的手一颤,滚烫的糊糊洒在手背上。秦守刚要起身,周小莉已经抢过话头:\"哎哟快擦擦!这细皮嫩肉的...\"她甩过去的抹布沾着猪油,不偏不倚盖在那道腰间的疤痕上。
夜深人静时,周小莉贴着丈夫的耳朵吹风:\"你瞧见那姑娘腕子上的表没?上海牌全钢防震的,公社书记都戴不上这等好货。\"她感觉秦德刚的呼吸粗重起来,\"再说咱家东厢房那口樟木箱...\"
窗外忽然传来咳嗽声。周小莉噤了声,听见岳怀萍轻手轻脚经过堂屋的脚步。月光把她的影子投在窗纸上,腰间别着的红绸包裹显出一截棱角分明的轮廓。
第二天晌午,周小莉在井台边遇见了张媒婆。她撩起衣襟擦汗,露出特意别在裤腰上的银镯子:\"要说守儿也到岁数了,前些天马家庄那个...\"
\"小莉婶!\"隔壁二丫突然窜出来,举着个牛皮纸包,\"怀萍姐让我捎的止疼片,说是给德刚叔的老寒腿!\"
周小莉盯着药片上印着的俄文字母,指甲在井栏上抠出三道白痕。等日头偏西,村里就传开了——后山劳改农场去年冬天确实跑了个女知青,据说是个学俄语的大学生。
周小莉蹲在灶台后头,借着火光打量手里的小纸包。纸包上印着\"六六粉\"三个红字,是开春时公社发的农药。她捻了一小撮掺进和面的碱水里,白粉落在案板上,像撒了层薄霜。
\"守儿啊,\"她扯着嗓子朝院里喊,\"今儿个蒸白面馍,给你马家庄的翠花送去!\"
秦守正在院里劈柴,斧头\"咣当\"砸在木墩上。他抹了把汗,瞧见继母端着笼屉从厨房出来,热气腾腾的白面馍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可那香气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刺鼻味,让他想起去年夏天死在田埂上的野狗。
\"我不去。\"他低头继续劈柴,\"翠花那姑娘...脑子不太好使。\"
周小莉把笼屉往石磨上一墩:\"你懂什么!翠花她爹是大队会计,家里三间大瓦房...\"她瞥见岳怀萍从西屋出来晾衣服,故意提高嗓门,\"总比那些来历不明的强!\"
傍晚时分,周小莉摸黑去了趟张媒婆家。她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两个白面馍和一块腊肉。张媒婆家的煤油灯亮到后半夜,第二天村里就传出消息——马家庄的翠花要嫁给秦守,聘礼是一台缝纫机。
秦德刚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他听见西屋传来岳怀萍的咳嗽声,还有儿子压低的说话声:\"...别听她的...我这就去公社开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