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来迎接徐钦的那人脸上堆满了笑容,像是一朵花一样,但徐钦可就脸色发白了。本文搜:当看书 免费阅读
他不停的给对面那人使眼色,然后厉声呵斥道:“你这厮是哪里来的?本公子认识你吗?竟敢胡乱攀扯?”
一甩袖子,徐钦用力的将此人甩到一边,昂首挺胸的就要往前去。
那人也是机灵,虽然不清楚徐钦是什么意思,但看样子也知道他很不方便。
做这种工作的人,最要紧的那自然是眼力。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弯着腰假模假样的扇了自己两巴掌,“小人一时糊涂,竟误认了公子,实在该死。”
连连鞠躬道歉,暗暗瞥了徐钦身后的一行人几眼,那人就要离开。
徐钦心中忐忑:“这人还算机灵,应该能糊弄过去吧?”
但很可惜,他想多了。
刚抬脚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股子力气,衣领就被人给揪住了。
徐妙锦抓住侄子的同时,朝着身后吩咐了句:“把那人给拦下来。”
徐钦有些僵硬的回过头来,尴尬的笑着:“姑姑,咱们,不是要游河吗?”
“是要游河啊,不过还请徐大公子给我解释解释,您在这里怎么这么熟啊?”徐妙锦温柔的笑着。
只是她的笑容里,却满满的都是寒意。
狎妓,对古代的那些权贵来说,算是一种风雅之事,但即便如此,家教森严的家庭,也不会放任自家后辈去胡混的。
看到徐钦这么熟练,徐妙锦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而且最重要的是,徐钦现在可还在孝期啊。
“这小子才这么大点就敢背着家里来寻欢作乐了?”
提溜着徐钦来到一旁人少的地方,那个刚刚迎上来的男子也被带了过来。
“见过夫人。”那人一来就麻溜的朝徐妙锦跪下,这群人里谁是做主的那个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徐钦赶紧纠正:“这是我姑姑,一会儿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千万别骗人!”
“是,是!小人决计不敢隐瞒!”那人十分紧张的点头。
“让你说话了吗?”徐妙锦冷冷的呵斥了徐钦一句,随后面如寒霜的看向那人,“这小子是此地常客?”
那人闻言不由自主的瞥向徐钦,可迎接他的是徐钦不断摆动的双手。
徐妙锦催促了句:“问你什么就答什么,看他作甚?我做主,他不能拿你怎么样!”
那人心中暗暗叫苦。
徐家姑侄是一家人,自然怎么说都行,可人家顶不住啊。
徐钦不会报复自己的亲姑姑,谁知道说了真话,自己会不会遭到报复?
可看了看左右,知道不说话自己现在就要遭殃,权衡之下,那人还是开了口。
“回娘子的话,徐公子确实来过这儿,不过最近小的也没见过徐公子了,今日相见才这般殷勤。”
徐钦连忙随声附和,顺便解释道,“看吧,我就说我没怎么来过。”
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徐妙锦没说别的,但徐钦还是下意识的低下头去。
没怎么来过?那这人会那么殷勤的侍奉?骗鬼呢?
将目光转向前方,徐妙锦继续问道:“来此游乐,这小子可曾召过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子?”
话都说到这儿了,那人也就竹筒倒豆子,全给抖落干净了。
“徐公子此前都是来与朋友聚会,现下京中这风俗,自然少不了女子。”
说完这句话,不等徐妙锦发怒,那人又急忙补充道:“不过小的敢拿性命担保,徐公子并未留宿,往来也都是与友人交际,娘子大可不必忧心。”
听闻此言,徐妙锦脸色稍霁,徐钦也松了口气。
游玩嘛,眼下这个时代谁能避得开此事,徐钦以为自己过关了。
又没在外厮混,姑姑难不成还能拿自己的错处?
但紧接着,徐妙锦的下一句话,又让他心凉半截。
徐妙锦看了看侄子,随后冷冰冰的问道:“那今年他可曾来过此地?”
那人回忆了下,然后回道:“年初之时倒是来过一次,不过徐公子也就来过这一次,并未常来。”
“完了!”徐钦心中哀嚎。
虽然那人说的很含蓄,但徐钦知道自己是真的完了。
只是来这里游玩那倒没什么,可一旦有召集歌伎的举动,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现在离徐辉祖去世才一年多点,按照礼法来说,徐钦还没出孝期呢。
虽然不至于严格到完全按照规定来执行守孝,但再怎么着,聚众玩乐还招妓这也算是大大破坏了规矩。
“呼~~~”
徐妙锦深呼吸了一下,摆摆手让人把那个揽客的小厮打发走。
随后,周围的随从识趣的往外走了走,把周遭围了起来,遮挡住外人的视线。
等到周围只剩下他们三人后,徐妙锦肃声说道:“跪下!”
“扑通!”
徐钦老老实实的跪在了地上,低头不语。
“说说吧,你怎么想的,你爹尸骨未寒,你就敢来此地寻欢作乐?”徐妙锦不无痛心的说道。
那死的是她亲大哥,结果她亲侄子在大哥的孝期搞出这种事来,实在让她难以接受。
徐钦老老实实的回道:“守孝满一年后,侄儿方才能出府,一时糊涂做了错事,还请姑姑处置!”
“唉!”
叹了口气,徐妙锦又问了句:“还有谁?那人说你是和朋友一起来的,还有什么人知道这件事?”
徐钦回道:“为首的是成国公朱勇、宁阳伯陈懋,下面还有些其他人我认不太全,都是靖难那一系的功臣。起因是今年初,陈懋要奉命出镇宁夏,所以来为他践行。”
“靖难功臣?你怎么跟他们混在一起了?”徐妙锦不解的问道。
作为徐辉祖的儿子,不说跟这群人水火不容,但也该是形同陌路吧?
怎么这都能一起寻欢作乐了?
“我还不是为了徐家。”说到这,徐钦来了精神。
他振振有词的说道:“因为父亲恶了陛下,我家难有翻身之日,为今之计只有交好这群新贵,才能为将来做打算。为了交好他们,我伏低做小,我容易吗!”
徐钦自己也是一肚子委屈,要放在之前,什么朱勇、陈懋岂能跟他魏国公府的嫡子坐在一起?
可一场靖难下来,一切都改变了。
大家年龄相仿,地位上徐钦还高出他们不少,但具体行事上,徐钦却要顾虑那些人的想法。
虽然算不上殷勤,但主动低头示好在徐钦心里已经足够屈辱了。
“不过,姑姑不用担心,那些人不敢去陛下面前告发我的。”徐钦开口保证,“朱勇那小子也在孝期,他要是敢说出来,他也是不孝!”
在一旁的李放听了半天算是明白了,就是孩子憋了一年了,出来放松放松。
或许他们放松的方式在现代比较少见,召歌伎游乐,但类比一下,不就是相当于去ktv唱个歌吗?
要真按古代标准礼仪来,那死了父母的,基本就相当于坐三年牢。
大人都受不了,更别说徐钦一个青少年了。
看他跪在地上挺可怜的,李放上前帮忙劝了两句:“地上湿气大,而且这又是在外面,你老让他这么跪着不好看,先让他起来吧。说到底,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上纲上线。”
徐妙锦怒意未消,但看到侄子跪在那里,确实也心软了不少。
“先起来吧!”
说完这句,徐妙锦拉着李放小声说道:“我不是气他不守孝期,而是气他糊涂、天真!”
说是生气,但徐妙锦眼中还有些心疼。
堂堂魏国公,大明开国公,乃是外姓爵位里的第一档了。
再高的爵位,除了大臣死后追封,那就是皇室了。
但徐钦这样的身份,却被时局逼迫着主动去交好他人。
“人都说成王败寇,果真没有说错。”徐妙锦摇了摇头,“只是这孩子如此天真,竟然妄想酒肉相交就能结下人脉?”
徐妙锦没见过徐钦和朱勇他们那些靖难功勋子弟的交际,但猜也猜的出来,屈辱虽然不至于,但尊敬更不会有。
之前她还纳闷,徐钦一个少年,哪里来的那么多花钱的地方,现在她可明白了。
请客吃饭,自然是要花钱的。
可最后呢?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历史上这孩子被削爵的时候,可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话了?”徐妙锦痛心的问道,“没有!一个也没有!都是酒肉朋友,谁会为他出头?”
“就这,他还自以为交下了朋友。”
不用去确认,徐妙锦就可以肯定,朱勇那些人即便表面上对徐钦和善,背地里指不定如何编排他呢。
看着愤愤不平的侄子,徐妙锦是真的难受了。
李放的表情也相当复杂,徐妙锦一说,他就立刻明白了。
说白了,人家就是找个饭票,而且也不无在徐钦这旧贵族面前炫耀的意思。
可这傻孩子还以为是自己为了徐家的未来在奋斗,实在是让人唏嘘。
不过这也难怪,徐钦长大的这些年,朝廷时局动荡,徐辉祖哪有功夫教育儿子?
再说了,他自己也没那么知道变通,更别提去教导儿子如何与人交际了。
若非是家庭教育的缺失,徐钦也不一定会和徐妙锦这个姑姑这么亲近了。
“如今提前发现,算是好事。”李放温声安慰道,“他还未成年,来得及纠正的,你慢慢教导,总能成材的。”
抹去了眼角渗出的泪水,徐妙锦定了定心神:“你说的对,我不该反应这么大的。”
抬眼看去,这边是热闹的所在,纵使他们带的随从多,可也挡不住别人好奇的目光。
她这边教育侄子,不知多少人远远的在往这儿看,瞧热闹呢。
站起身来,徐妙锦走到徐钦身边,柔声说道:“你现在也大了,是该学着撑起门户了,只是你这般行事终究非是正道。”
“姑姑......”
徐钦呆呆的看着徐妙锦。
“随我来吧,一会儿我再与你说,你到底犯了什么错误。”
说完这句话后,徐妙锦迈步向前,吩咐人叫来刚才那人,出钱包下了他那座画舫。
当然,女人就不用带上去了。
李放跟在后面拍了拍徐钦的肩膀:“你别怪你姑姑,她也是为了你好。你这事儿虽说情有可原,但要是传出去,可就不得了了。”
“嗯,我知道的。”徐钦点了点头,随后他看向李放,“多谢先生方才为我美言。”
“你这不就生分了?”李放笑着拍了他一下,“就我和你姑姑这关系,不帮你说话才说不过去。”
徐钦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前面,准备工作已经做好了,二人跟在徐妙锦身后向着船上走去。
那人动作很快,徐妙锦派去的人只是刚一开口,他立刻殷勤的安排,连收费的事都没提。
“各位请,那些不合适的小的都安排她们下船了,此时的船上只有几个厨子和下人。还有些弹曲子的,您要是不想要,她们也马上下船。”
徐妙锦打量了一下,这艘画舫还不算小。
“罢了,人太少了,也显得太过空了些,就这样吧。”
分出一部分在岸上等着,其余的随从护卫跟着徐妙锦他们仨一起上了船。
徐妙锦踩着跳板如履平地,提起石榴裙摆扫过跳板上新刷的桐油,轻巧的落在了甲板上。
之后是李放他们。
“开船喽!”
随着一声吆喝,画舫轻轻推开河水,向着河中间驶去。
沿着河水行驶,耳畔隐约能听见河面上飘荡的丝竹之声。
三人在船头坐下,吹着和煦的微风,徐妙锦重新整理了思路。
“守孝确实清苦,想来大哥在地下也不愿见你受此等辛苦,我也就不怪你了,你母亲那里日后也由我去分说。”
徐钦起身行礼:“多谢姑姑体谅!”
“坐下,坐下。”徐妙锦摆摆手,“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心中思考会儿措辞,徐妙锦犹豫了下继续开口:“你那些朋友以后就别走的太近了,你去与他们相交,倒不如去跟景昌那边多走动走动,都是一家人,还能真生出仇来?”
提到自己的堂兄弟徐景昌,徐钦不淡定了。
闻言呵呵冷笑:“就算我愿意拜会人家,人家也未见得待见我呢!”
说罢,他又反问:“朱勇那些人是靖难功臣,与他们结交不无好处,姑姑为何不喜我接触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