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朱高煦,李放还有些不太相信。本文搜:有书楼 免费阅读
“他就这么走了?我还以为他要翻脸呢。”
朱瞻基在旁说道:“二叔虽然鲁莽,但也是个聪明人,不会真的对先生如何的,起码未探明先生的来历之前不会。”
李放看过去,十岁的小人儿,看上去成熟稳重,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迎着李放的目光,朱瞻基拱手行礼:“见过李先生。”
“哦,有礼,有礼。”李放点点头,“你是跟着你二叔一起来的?”
朱瞻基摇头,伸手示意旁边的桌子:“近日地方上进贡了些新鲜的果蔬,父亲特命我送些过来,也算是替父亲表示一下心意。”
徐妙锦走过去看了两眼,基本上都是时兴的水果。
“太子殿下有心了。”徐妙锦转身致谢。
现在这些新鲜的水果在徐妙锦这里已经不罕见了,但朱高炽的心意她还是领了。
同样是来打探消息,两边给徐妙锦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她觉得,怪不得最后是自己大外甥登基呢,这做人做事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打天下固然要武力,可要坐天下就不能单纯的只靠莽夫之力了。
这会儿,徐钦从外面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走,走了!汉王殿下确实离开了。”
“看你累的那样子。”徐妙锦招呼了一声,“快来坐这歇会儿,谢谢太子殿下。”
徐钦朝着朱瞻基行礼道谢,之后又开口说道:“我就不过去了,我要先去看看母亲。”
这确实是应有之义,为人子的本分。
就朱高煦那兴师动众的样子,吓不到李放,却难保不会吓到徐钦的母亲。
徐妙锦赶紧打发了徐钦去后院,至于朱瞻基就交给她来接待了。
目送徐钦离去后,李放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想想朱瞻基身后站着的人,李放也不想跟他兜圈子了。
朱瞻基这小孩儿年纪不大,但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李放懒得跟他,或者说他父亲朱高炽打哑谜。
再者说,这小子万一像刚才那样,借着书里的典故隐晦的表达自己的意思,李放要没听出来,那多丢人啊。
当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人的时候,李放开门见山的表示:“你来这里之前,太子可安排了什么问题?你说来听听,能回答的我就回答,不能回答的就抱歉了。”
“呃。”
朱瞻基一时间有些呆住了。
虽然早熟,但还是个孩子,按照父亲事前的教导,再加上自己平时所见,照猫画虎的模仿一下,朱瞻基还算是得心应手。
但是李放这不按常理出牌,不兜圈子的做法,一下子给人整不会了。
“你说这么直白干嘛。”徐妙锦嗔怪了句。
随后拉着朱瞻基坐到一旁,小声询问了几句,问清楚情况后,在她的鼓励下,朱瞻基才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来意。
“前日里学《资治通鉴》,先生讲到了七国之乱,对此学生很是不解。”朱瞻基努力装出一副大人模样,“父亲让我来请教先生,不知先生如何看待宗室藩王之事的?”
听到这句话,李放不由得失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
李放满脸嗤笑,让朱瞻基有些手足无措,他不明白,自己那句话有这么好笑吗?
随后,李放开口看着他:“你们这皇室教育跨度有点大啊,你刚刚不还跟你二叔说,你前几天看的《论语》吗?这会儿又变成《资治通鉴》了?”
朱瞻基年纪尚幼,看起来行事做派像模像样的,但那也不过是对周围人的刻板模仿而已。
能进宫教导他的,也都是饱学鸿儒,这些人日常说话就惯会引经据典,耳濡目染之下,朱瞻基自然也就学会了。
他学会是学会了,用起来难免僵硬,毕竟还是个孩子。
听到李放点破这一点,朱瞻基闹了个大脸红。
小孩子还没有大人的那种厚脸皮,做不到如他爹、他爷爷那样,睁着眼说瞎话还不脸红。
“我,我......”
期期艾艾了半天,朱瞻基不知该如何辩解。
徐妙锦见他那样子,一时心中怜意顿生。
算起来朱瞻基还是她的孙辈,看小孩儿被李放挤兑的说不好话,于是主动开口帮他解围。
“在陛下面前没见你这么伶牙俐齿,现在倒跟小孩子认真起来了。”
徐妙锦主动安抚了几句朱瞻基,然后瞪了眼李放:“问你什么就说什么,时间也不早了,说完就赶紧回去。”
“好好好!”李放笑着摆摆手。
略微思考了一下,李放想好了答案:“宗室藩王掌兵有利有弊,好处就很简单了,既能降低朝廷养兵的成本,又能拱卫皇室,防止江山落入他人之手。”
“可坏处也很明显,一旦朝廷中央势弱,地方与中央便
有主客易位的风险,这件事参考你爷爷就很清楚了。”
“而要如何平衡两者之间的关系,就看皇帝本人如何选择了。不过我倒是有一个主意,比如说,把朝廷最能打的边军与最接近权力中心的禁军合二为一,这样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李放这说的就是历史上朱棣的选择。
朱棣之所以选择迁都北平,除了政治因素外,还有制度上的考量。
这是每个古代王朝都会遇到的问题,开国数百年后,国家承平日久,开国之时势压天下的军队战力会迅速下滑。
而与之相对的,边军由于战事不断,战斗力则会不断提升。
羸弱的禁军与凶悍的边军,两者的政治地位却相差甚远,矛盾自然就产生了。
盛唐盛极而衰,安禄山手下的军队一路打入长安,证明了他们的战斗力。
北宋有靖康之耻,面对金军的兵锋,北宋初年还能北伐的禁军却只能寄希望于一个神棍。
而在当时,最能打的也是需要常年面对西夏的西军。
可能就是吸取了前朝的教训,朱棣将首都迁到了北平,并实质上形成了“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政治格局。
让整个国家最精锐的军队永远是禁军,而且这股力量就在皇帝的手边牢牢控制着。
这或许就是朱棣选择迁都的一个重要原因。
可在当时,世人并不理解这项决定。
朱棣活着的时候,自然没人敢说什么,可等到朱高炽继位,他就开始筹划,将国都再搬回南京。
之所以朱高炽死的时候太子不在首都,就是因为,那个时候朱瞻基正在南京考察呢,处理迁都前的准备工作。
幸运的一点是,朱高炽死后,朱瞻基果断放弃了自己亲爹的计划,而是选择遵循爷爷的遗志,留在了北平。
这或许是因为,朱瞻基自被封为太孙后,就常年跟在朱棣身边有关吧。
现在有了自己的掺和,李放担心万一朱高炽没那么早死,再把都城迁回南京,那可就不太好了。
真让朱高炽再迁都回去,到了朱瞻基继位的时候,就不好再迁都了。
父子三代人,不可能每一代都来回折腾,那样的话把国家当成什么了?
迁都可不仅仅只是一次政治中心的转移,其中还包括移民、行军、建造等等复杂的事情,耗费不在少数。
真要让朱高炽再迁回南京,大明以后的都城恐怕就只有在那里一个选择了。
那以后的大明会不会走向偏安南方的结局可就不好说了。
李放的考量自然不会跟朱瞻基多说,可只是李放这句话,就已经让朱瞻基不太理解了。
“边军,禁军?”朱瞻基喃喃自语,小小脑袋里满满的都是疑惑。
这两个词他都认识,可李放话里的意思,他就不甚明白了。
徐妙锦见他费解的样子,上前好言安慰:“你此时不用理会这些,只要记着回去说给你父亲听就是了,等你长大了,自会明白这些话的意思。”
朱瞻基也是听劝,闻言恭敬的朝着李放行礼道谢:“多谢先生赐教。”
李放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随后,朱瞻基便提出了告辞,朱高炽就嘱咐了他来送东西,然后问上一句话,别的什么都没说。
毕竟还是个孩子,朱高炽不可能交代给他太复杂的任务。
派他来,也只是因为朱瞻基是个孩子,没那么引人注意,而且同样能试探李放的态度。
目的既然已经达成了,朱瞻基就该离开了。
将人送出门外,看着朱瞻基被人护着离开,二人不约而同的长舒了一口气。
“呼~~~”
先是一愣,二人对视一眼后,又都笑了起来。
转身回去,徐妙锦感慨道:“今天可以说是,是靖难之后,我家最热闹的一天了。”
“太子、太孙、皇子、锦衣卫,一个个都被你给调动起来了。”
“这事算起来,往根上倒,还要算在朱棣身上。”李放松懈了下来,随口回了句,“要不是他犹豫不决,哪里会有那么多事?”
徐妙锦轻笑一声:“这个习惯你还是改改吧,在我面前直呼陛下的名字没什么,我就怕你说习惯,在外面也这么说。”
“行,陛下,陛下!”李放敷衍了一句,然后转移了话题,“对了,刚刚朱高煦说的削去了一卫是什么意思?朱,陛下这个处罚算重吗?”
徐妙锦知道他只关注历史大势,对这些细枝末节并不在意,因此也不奇怪他为何这么问。
二人朝着徐妙锦的小院儿走去,路上徐妙锦就给李放科普了一番汉王的势力构成。
等到了徐妙锦的住所,基本上也讲完了。
李放听了详情,不由得问道:“他下手这么狠的?一次就削去了老二三分之一的兵权?”
“这倒不至于。”
徐妙锦摇了摇头:“除了汉王府的护卫,老
二手下还掌着其他的兵,不到三分之一,但确实算是极其严重的惩罚了。最主要的是,陛下表达了一个态度,这对老二来说才是最致命的。”
朱高煦能和朱高炽争太子,除了他自己的军功外,依仗的就是朱棣的纵容。
有朱棣在后面站着,总有些投机分子愿意拼个荣华富贵。
可一旦这份圣眷不在,那朱高煦还有多少竞争力可就很难说了。
毕竟,大家不能总指望朝廷这边的领导人是朱允炆吧?
飞龙骑脸然后输掉一切的事,有一次就已经是难得了,难不成还想再来第二次啊?
听了徐妙锦的解释,李放不禁吐槽道:“整天想这么多,也不知道他们累不累?”
“累?怎么可能?”徐妙锦哑然失笑,“就像你打游戏一样,他们说不定还甘之如饴呢。当然,老二应该不在此列。”
“费劲。”李放摇摇头,“要是我,干脆就把老二赶出京城,之后哪还有那么多事?”
对此,徐妙锦只是笑笑。
没到那个位置上,谁知道怎么决策才是对的呢?
她也只是猜一猜朱棣的想法,实际上朱棣是不是那么想的,鬼知道?
指不定朱棣现在还没放弃立老二的想法也说不定呢?
徐妙锦带着李放穿过一扇门:“到了,这就是我自小长大的地方,那里是我的绣楼。”
虽然天已经黑了,但周围明亮的灯笼还是让李放看清楚了周围的建筑,他有些惊讶。
“这么小?”李放回头看了眼,“你们徐家占地面积不小啊,怎么你自己的院子没多大啊?”
“明天你就知道了。”徐妙锦卖了个关子,“这会儿已经太晚了,你还是先回去吧,别让那两位等急了。”
李放一拍脑门:“哎呦!我说怎么好像忘了什么,现在几点了?”
一看表,经过朱高煦那叔侄俩一通折腾,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想来任红昌应该等着急了。
“你让我带什么东西?”李放开口询问,“赶紧拿来,然后再给我指个地方让我回去。”
“你跟我来。”
跟着徐妙锦朝着那个高大的绣楼而去,路上人渐渐多了起来,而且都是女子。
“小姐!”
每个人都对着徐妙锦屈膝行礼,然后朝李放投来好奇的目光。
除了徐家的男子,这里可还是第一次有外男过来,还是在这个敏感的时间。
“这是姑爷吗?”
“看起来像是个读书人。”
就在周围婢女的窃窃私语中,李放拿上了徐妙锦准备好的礼物。
之后,在徐妙锦的指引下,李放独自站在一间屋子里,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