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常理来说，自小长在深宫之中，接触的都是儒家经典，这些知识不可能有人告诉赵祯。首发免费看书搜：顶点小说网
他是怎么知道这些市井习俗的？
狄青不太想回答，可面对皇帝的询问，却又不得不回答。
犹豫了下，他试着说道：“此人绰号有些犯忌讳，臣怕污了官家之耳，还是不说了吧？”
“欸，狄卿但说无妨。”赵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现在的他自诩仁德开明，一个小小的绰号能有什么忌讳的？
见赵祯执意要听，狄青无奈，也只能低声回道：“此贼胆大包天，竟敢自称汴河太岁，更是屡出狂言，罪该万死。”
“汴河太岁......”
他这个绰号很大胆，汴河之于汴京的意义不用多言，敢在天子脚下如此狂妄的自称，确实有点大胆。
不过，赵祯确实没有生气，只是颇有些玩味的看向那个所谓的鬼樊楼的楼主。
此人在士卒的强逼下跪倒在地，但与其他目露惊恐或凶恶之色的贼人不同，此人低头不语，显得有些异常的平静。
赵祯挥手示意：“把他的嘴打开，朕想和他说两句。”
押着他的士卒动手摘取了那人口中的东西，让他能喘口气。
同时威吓道：“官家面前，汝要是敢胡言，必生不如死！”
卸去了嘴上的束缚，那人忍不住活动了下口腔，喘息了几下，但还是闭口不言。
不出口求饶，也不张嘴骂人，就好似无欲无求一般。
“你姓杨，真名叫什么？”赵祯开口问道。
“官家何必多问？”那人闷声回道，“俺既然干了这等事，自然知道早晚有一天要不得好死的。就算官家不动手，俺迟早也会死在别人手里！事到如今，俺只求速死！”
话说的硬气，但谈及生死之时，他不自觉晃动的身躯还是证明了，此人没他自己说的那么豁达。
只不过这一点却没被李放发现，他本来都对这些贼人失去兴趣了，这会儿听见杨大开口，又把注意力转移了过来。
现在这番话才有些像那些小说里的反派角色嘛。
可却让李放更为恼火了。
死到临头了，却还无一丝悔改之意，真是无可救药了。
不等赵祯开口，李放就先一步质问道：“别跟我搁着装叉！你说你，大好的汉子，非要做这等勾当干嘛？”
“看看那些孩子和妇女，要是你儿子或者你媳妇被人如此对待，你会怎么想？”
“那只能怪她们命不好！”杨大却死不悔改，呵呵冷笑，“这世道不就是这样？当年俺穷的吃不起饭的时候，怎么不见官家来救济百姓？”
李放失笑：“命？你一个社会渣滓，跟我说你信命？那你知不知道，命运的所有馈赠都在暗中标注了价格？”
杨大一头雾水，不知道李放在说什么。
“官家！”李放回头对赵祯喊了句，“我觉得，不能让这货被干脆的一刀砍了！必须要让他也感受一下，他给别人带来的痛苦！”
“肉刑吗......”
赵祯也很愤怒，可面对李放的请求他还是有些为难。
要说这杨大犯的罪，活剐了他都不嫌多，可赵祯毕竟还要顾忌影响。
真个下令千刀万剐，肯定会有人上书进谏的，什么杀人不过头点地、为君者当仁德为先的论调定然甚嚣尘上。
况且，出于赵祯的本心，他也不想启用太过血腥的刑法。
李放自然清楚肉刑是什么意思，看出赵祯的为难，李放主动开口帮他释去了疑惑。
“不用肉刑那么残忍，真正的刑法是直指心灵的！”
呵呵冷笑一声，李放附耳悄声对赵祯说了些什么。
中华上下五千年，可不是只留下了美好的东西，比如说上次审讯麻宏时所用的刑法。
在李放的建议下，用这种直攻心灵的刑法，才是对这些贼人最好的打击。
李放刚说完，赵祯便眼前一亮，顿时没有了任何顾虑。
朝堂上的那些文人再怎么能说回道，也不能说自己用
什么水刑惩罚犯人是不人道的吧？
正常的审讯工作他们也不可能干预。
只要赵祯不用太过残忍的刑法，满足了那些文臣的道德感，之后，杨大陷入什么境地，那就不可能再有人关心了。
“如此甚好！”赵祯看着杨大也不禁笑了出来，“这等恶人，就该如此！”
看到李放和赵祯那样子，一旁的狄青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战场上勇猛无前的将军，听到赵祯他们的语气，也不禁去想，那到底是怎样的酷刑？
竟能让皇帝如此满意。
狄青都这样了，杨大自然更是害怕，甚至于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勉强撑着不让自己露怯，他硬气的开口：“要杀要剐随你们便吧，俺都受着便是！”
李放呵呵一笑：“放心，不杀你也不剐你，有好东西等着你呢。”
“欸，对了。”
李放说到这里忽然又想了起来：“正好可以让这位楼主给咱们说说，还有哪些人是漏网之鱼，顺手可以一网打尽。”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鬼樊楼还兼职干人口拐卖生意，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追根溯源，对买家也追究责任。
在古代可不是现代，不去追查买人的罪责。
即便这罪不大，但趁机罚没一笔钱财，也能缓解一下国库的用度不是。
况且，这鬼樊楼如此嚣张，官面上不可能没有保护伞，顺藤摸瓜也好揪出这些害群之马。
正好也能让赵祯立威，他刚刚亲政，如此顺理成章的在朝臣面前立威的机会可不多。
眼下正是一个好机会。
赵祯越来越感兴趣了：“你们几个，好生把人给带下去，仔细点，千万别出了差错！”
找了几个靠谱的人，赵祯特别吩咐注意杨大的安危，别让他被人给灭了口。
“对了。”赵祯顺便又吩咐了句，“让那个麻宏再去认人，与这些人的口供对照一下，千万别有漏网之鱼。”
安排完了这些，赵祯这才拉上狄青，去给他接风庆祝。
赵祯哈哈大笑：“狄卿此次居功至伟，果真没辜负朕的期待，日后朕还有更多的事要交托于你呢。”
“臣出身卑贱，全靠官家赏识以至今日，敢不效死？不论上刀山还是下......”
狄青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祯打断。
“何必这么严肃？”赵祯拍了拍狄青，“朕的爱将可不是来当耗材的，方今四方不靖，正是卿等用武之时。将来朕还要多多依仗你呢，这种话以后还是少说为好。”
“官家......”
几句话的事，就给狄青感动的无以复加，是赵祯将他从一个一文不名的低级军官，短短月余就提拔成了将军。
虽说统领的士卒不多，但靠近皇帝，未来的前途还少的了吗？
这份恩情，狄青自觉把他卖了他都还不完，如何不感激涕零？
赵祯带着他继续向前：“有什么话日后再说，今日主要的事还是为你庆功！”
几人来到一处还算干净的房间里，事先准备好的吃食都已经摆放整齐，是赵祯临时调过来的。
刚刚经过厮杀的汉子，此时最需要的就是犒赏了。
赵祯豪爽的说道：“让众军都来，朕要好生犒劳一下大伙！”
很快，百余号人就云集一堂，觥筹交错，一时间热闹非常。
赵祯则带着人，由狄青陪着，一桌一桌的过了一遍，争取让这些士卒都知道，是谁在支持他们。
“先生，官家这......”
李放正在看着赵祯在那里拉拢人心，陆业明来到他身旁低声喊了句。
“嗯？”李放回头，“你想说什么？”
陆业明有些担心：“官家如此这般，传扬出去会不会引发外朝非议啊？要知道，我朝历来都是......”
“重文抑武嘛，我知道。”李放不屑的说道。
“先生！”
李放的口无遮拦吓到了陆业明，李放说的虽然是事实，但话不能说的这么明白啊。
大家都是明白人，心照不宣就够了，怎么能这么
露骨。
“怕什么。”李放摆摆手，“出的我口，入得你耳，你难不成还会出去乱说？”
陆业明尴尬的笑了笑：“那不会，我不是那等小人。”
“那就好。”李放随意的笑了，然后看向前方，“官家此举自然会引得朝中某些人不满，可那又如何？难不成真像他们说的那样，官家勤修德政，辽国就会不战而亡？”
“那前唐贞观、开元之盛，是皇帝在宫里垂拱而治的结果？陆主事，你应该不会这么天真吧？”
“呃......”
李放这话陆业明着实不好接，思索了片刻，他才开口回道：“在下自然不会如此不晓事理。可契丹为北方大国，官家虽有雄心，但朝中怕是难以合心同力啊。”
“所以啊，你以为要你们皇城司干嘛？”
李放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大争之世，正是男儿建功立业的时候，陆主事还要好生想想前路啊。”
说罢，李放转身离开，不去凑那个热闹。
刚才赵祯和狄青一起走开时给他说了句，让李放帮忙协调一下外面的事情，那么多俘虏还有尸体，都要有个章程先处理一下。
正好李放也不想去跟赵祯抢风头，随口就答应了下来。
现在刚好去办事。
陆业明留在原地，脸色变了数变，回想起赵祯这段时间的安排，他的心中是既紧张又兴奋。
“难不成，我蹉跎了半辈子，这回是真的要时来运转了？”
抬头看了眼皇帝，陆业明心绪难平。
看皇帝那样子，自己的前途还是很光明的嘛。
定了定心神，陆业明端正了态度，继续在外围警戒，同时脑中不断盘算着日后的打算。
李放这边，在他的指挥下众人井然有序的安排好一切，该撤的人撤走，该收拾的也都收拾起来，一切都很顺利。
“能帮汴梁铲除这颗毒瘤，我也算是积了德吧。”
李放抬头看天，心情相当不错。
正自美着呢，眼前忽然走过来一人：“先生，那个麻三想求见先生，您看？”
“他要见我？”李放心情正好，摆了摆手，“让他过来，看看他有什么事。”
“是。”
不一会儿，几个士卒押着麻宏来到李放面前。
李放随口问道：“人认的差不多了？口供录了没？”
“先生请过目，这是此人的口供，这些是那几个俘虏里有人供认的口供，两相对照下，还算齐全。除了极个别贼人生死不知，其余人等一个不缺。”
结果来人递过来的口供，李放随手翻看着，同时询问道：“这几个生死不知的是怎么回事？是跑了？还是怎么了？”
赶在其他人回答之前，麻宏赶忙开口回复：“回先生的话，天兵来的突然，动手迅速，难免会有贼人逃之不及，提前就被斩杀了。又或者死在地下某处，那里地形复杂，哪怕是积年老贼都难免迷路，这几个人对不上也属正常。”
“哦。”李放缓缓点头，“这倒也对。”
头也不抬，李放接着问道：“你此番戴罪立功，协助朝廷攻破贼巢，算是有功，我做主，免了你的死罪！”
“果真？”麻宏此时也顾不得自己的原本的来意，闻言赶忙赶紧跪了下来磕头，“小人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他也是机灵，直接跪地磕头，省的李放再改口。
不过他这点小聪明李放也能看出来，但也懒得和他计较了。
只是有一点，李放还要提醒他。
“不过！”
李放故意压沉了声音，严肃的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这一生残害了不知多少人，总要付出些什么去赎罪的！”
能不死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麻宏刚才在认人的时候见了太多尸体了，以往那些道上吆五喝六的“大哥”，现在都躺在了地上成了一具死尸。
他受到的震撼已经不小了，怎么还敢有别的奢望？
那些人多是被烟火熏死，死相绝对称不上好看，看过了他们的下场，麻宏此时只有庆幸，哪里还会再求赦免。
“先生说的是！
小人认罪，小人认罪！”麻宏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行了！行了！”李放示意他起来，“关于如何处置你，回头我再和官家商议一番，你且下去吧。”
李放心想，八成这个麻宏来就是为了探口风的，自己都告诉他了，自然就能打发他离开了。
可这回，李放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