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刻，秦尚远才终于意识到。

    原来当初能够晋升为「背弃门徒」，是因为自己身上正背着约束局「叛徒」的烙印。

    这一切现在看来，既有刻意的操纵，也有冥冥之中的天意。

    这就是他的命运么？

    秦尚远眼角微微抽动。

    窥天簿上属于「秦尚远」的篇章中，到底写着什么呢？

    这种被确定好的人生……

    真是令人十分不爽。

    白垩的巨大人形从岛屿的另一端缓缓站了起来。

    他带着冰川和海水，一举一动发出的声响似乎正在撼动这座岛屿。

    而那颗畸形的头颅上，竟然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

    他很快锁定了秦尚远的方向，下一秒竟然近乎瞬移一般出现在了岛屿的另一端！

    然后转身，朝着他们走来。

    「全知恶魔受到了安帕力量的加持，吞噬了斯旺的本相，除此之外，还携带着"匍匐死梦"。」

    夏素月快速地解释着目前的现状。

    「现在的祂，拥有了接近真实的位格，可以被称作真正的"神明"。」

    「祂，」夏素月回头，用独臂指向白垩巨人，「就是你最好的晋升材料。」

    「老头你什么意思？安帕这么好心，把晋升材料送到秦尚远手里？」夏超问。

    「安帕是冲着我来的。」夏素月淡淡地说。

    「冲着你来的？」夏超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接下来，我会展开一道结界，从混乱中保护你和锈蚀之徽融合。」夏素月平静地看着秦尚远，「融合之后，你会暂时成为逆位骑士，等到真正杀死全知恶魔，晋升就会彻底完成。」

    夏素月又看向夏超：「另一个结界是修复用，在那里面会加速圣女与旧日位格的融合，只不过这道结界很脆弱，需要你来守住阵线。」

    夏素月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像是早就演练过了许多遍。

    不等两人反应，他脱去外衣，露出了苍老的上半身。

    狂风呼啸着。

    夏素月上半身绘制的炼金矩阵，让他看起来如同一尊斑驳的青铜雕塑。

    那些矩阵逐个点亮，他举起独臂，分别在秦尚远和圣女身上轻点了两次。

    立刻有金芒万丈的炼金矩阵在他们身下展开。

    秦尚远看着阵中那些晦涩、繁杂的符文，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一脸平静的夏素月。

    这些都是他还未涉及的……

    高级炼金矩阵！

    这个老头，竟真的是炼金术师！

    那他的老师是谁？

    「老东西你也是炼金术师？」夏超显然是更为震惊的那个，「你要我守住，那你去哪？」

    「秦尚远融合信物、圣女融合旧日位格，都需要时间。」夏素月淡淡地说，「既然安帕想杀了我那我就去会会他，你一定要守住。」

    「……什么意思。」

    夏超眼角跳动。

    夏素月在他眼中，正变得越发深不可测。

    「没有时间了，之后再说。」

    夏素月说完，犹豫了片刻。

    然后，朝着夏超伸出了独臂。

    夏超双瞳猛地一收。

    面对夏素月忽如其来的举动，他本能地退了半步。

    可夏素月的手，最终只是轻轻地落在了他厚实的肩膀上。

    拍了拍。

    夏超被拍得愣了一下。

    藏在心底、早就堆满灰尘的记忆，像是忽然被唤醒了。

    记忆里的这个男人，好像也曾这样拍过他的肩膀。

    「男子汉，总是会长大的。」

    记忆里的他这样对夏超说。

    因为夏超下棋总是输给他，他也就总是这样安慰道。

    有那么一刻，夏超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那个父亲教自己下棋，妈妈在一边笑吟吟看着的童年。

    什么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记忆。

    早就烟消云散了。

    夏超心里淡淡地冷哼一声。

    两个男人沉默地对视了片刻。

    夏超觉得自己想说些什么，但喉咙那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什么都说不出来。

    夏素月淡淡地收了手，沉默不语地转身，朝着白垩巨人走去。

    夏超的注意力回到了当下。

    炼金矩阵的金色光芒已经完全笼罩了秦尚远，但圣女还暴露在外。

    在炼金矩阵的「修复」下，圣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疼痛的挣扎。

    秦尚远说的没错，此刻的她就像是正在经历蜕皮重生的蛇，在蜕皮结束之前都会相当脆弱。

    在这之前，他必须保护好圣女。

    夏素月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格陵兰岛的视野相当开阔，但现在夏超只能看到那尊高度堪比火山的白垩巨人。

    全知恶魔，曾经被当做「上帝」信仰的上位恶魔。

    他……不，应该称为「祂」了。

    祂的背后，此刻正在凝聚一轮残缺不全的白金色光环。

    在人类各个文明的传说中，身为「神明」者，总会有这样那样

    的象征。

    而这轮残缺的白金色光环，就是接近真实王座位格的象征。

    越过了虚伪王座的位格，升华至白银之庭的上层，就会拥有这样的「神环」……

    即为真正的——「神明」！

    后方海岸之上的躁动和嘶吼越发刺耳！

    夏超回过神来，钟灵的契约正在鱼人拼命的撕扯中失效！

    那张影子形成的巨网，此刻正在溶解。

    鱼人们开始恢复自由了。

    夏超胸中升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

    他对着汹涌奔来的魔潮怒吼。

    衣服下的健硕躯体上，无数暗红色的纹路浮现、游走。

    来自异族的血液正在他的体内狂奔！

    「来啊！」

    他猩红的双眼圆睁着，如同狂狮般怒吼挑衅。

    「就算没有明神孽相，也足够……杀了你们！！！」

    秦尚远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一片金色耀眼的无垠空间中。

    这种从物理意义和概念意义上完全隔绝现实空间的结界，他只在梅菲恩那里见到过。

    正是开学测验前，梅菲恩对陆星野进行特训的时候。

    那时候，梅菲恩直接借助钟楼构筑了同样的结界。

    后来他好奇地问起，梅菲恩则解释说绝大多数的结界，只会从概念上和现实空间隔离开。

    但这并不是完全可靠的隔离，外界的声光还是可能会影响结界内的状况。

    要想完全隔绝，除了利用空间颅骨这样的权柄，那就是从「物理」意义上构筑结界，隔绝一切物理因素。

    只不过这样的难度极大，只有造诣很高的炼金术师才能做到……

    而此刻，秦尚远心中纵使有再多的疑惑，也只能暂且按下不再去想了。

    红光闪过，系统展开。

    秦尚远从其中取出了完整的「锈蚀之徽」。

    过去它被三坛海会大神哪吒从摩洛克体内夺走，一分为二。

    一半存于夏氏，一半存于东瀛。

    如今终于合二为一，到了秦尚远手里。

    「艾无常。」

    秦尚远低声喊道。

    「在的~」

    恶魔娇俏的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锈蚀之徽也随之燃烧起来。

    一寸寸地消失在秦尚远手中。

    灵魂深处传来铁链拉动的声响。

    庄严肃穆的圣歌齐奏！

    艾无常如同吟游诗人，神圣而庄重地开口——

    「傲慢路径，第二阶名为逆位骑士！」

    「僭圣弑神的......逆位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