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拙傻了，林家小姐也傻了。

    红袍小公子愤愤地哼了一声，挥袖让了路。

    燕拙则小声道着歉，带着林家小姐匆匆走过了楼桥。

    一旁的白衣公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三眼……你再笑试试！」红袍小公子满脸涨红，「小爷定给你那条蠢狗煮了炖汤喝！」

    「你下次要不要试试留一串胡子？」杨戬嘴唇紧抿，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噫！」

    哪吒见说不过杨戬，也只能忍气吞声。

    「长得好看又不是罪过。」杨戬说，「你气什么？」

    「噫，闭嘴。」哪吒皱起眉，随后放眼看向坊街外，那里有人在舞龙，「每年上元都来一次，不厌么？」

    「怎么会厌呢？天上哪有这样的烟火，都是些不食尘土的仙神，无聊死了。」杨戬说，「你不也想来找秦厌玩么？」

    「噫，那猴子最讨厌天上的拘束，这次来长安，怎么不见他？」

    「没联系上，斗战胜佛的洞府也去过了，没在，不知道去哪了。」

    「诶，他来了。」

    哪吒目光忽然落在了桥下某个人的身上。

    他神色一喜，朝着楼桥下扎堆的人群招手。

    「喂！秦厌！」

    楼桥上下，众人纷纷侧目。

    来来往往，谁没看到这位超凡脱俗的公子和娘……公子。

    原来他们站在这里，一直在等人呢。

    楼下，和夏虎萌走在一起的秦尚远抬头。

    希拉？

    旁边那个……

    「杨戬和哪吒，每年上元节必来一次。」秦厌靠在一边，「秦夏两家斩妖的力量，是神授的，因此有资格签订帝王契……我来应付吧。」

    「哦？是杨公子和李公子。」夏蛮儿狡黠地抬头，「小满哥哥，找你呢。」

    「那你们先往前转着，我找去跟他们聊聊。」秦厌说。

    「阿姐，跟蛮儿来猜灯谜！」

    夏虎萌笑着点点头，女孩们整整齐齐聚到了一起。

    「对了，蛮儿，给我几块花糕。」秦厌说。

    「一年没见，长胖了些。」

    哪吒歪头看着秦厌。

    「得了吧，前几天生了场病，瘦了点。」秦厌笑着摇头，把手里的花糕塞进哪吒嘴里，「怎么，今晚打算去哪玩？」

    哪吒愣了一下，嚼了两口，随即喜上眉梢，美滋滋地吃起花糕来。

    「到处逛逛就好了。」杨戬开口，「主要还是来看看你，看看人间有没有问题。」

    「天上挺忙的吧？」秦厌问。

    「也还好，那些仙神现在一心修炼，想要进门。」杨戬说，「无聊死了。」

    「进门？」秦厌有些疑惑。

    「黄金国的门扉碎裂，难免有仙神打起了歪主意。」杨戬看向远处，「毕竟，到了那重天上，才可称为真正的"神"。」

    「不只是玉山这么做，隔壁的奥林匹斯、世界树诸界……那些神明都在一心剥离着自身的杂质。」

    「这样……」秦厌低头，暗自揣摩起来，「既是能成为真神，你们不心动么？」

    「心动什么？白银之庭的无聊，已经是我能忍耐的极限了，到了黄金国……」杨戬淡淡地摇头，「难以想象。」

    「是啊。」哪吒满嘴糕粉，抬头说，「天上的琼浆玉液，哪有长安的花糕好吃……下次去小爷庙里，贡品记得放桃花糕。」

    「知道了。」秦厌笑着说。

    「等等，」秦尚远叫停了秦厌，「门扉破碎，这些神争相去抢……会不会导致什么严重的后果？」

    秦尚远已经暗示得很隐晦了。

    夏守说第二次的冲击被称为「神弃之夜」。

    白银之庭的众神争先恐后地涌向黄金之国，最后导致彻底的崩溃。

    杨戬的描述，让他很容易地联想了起来。

    「不过这样没问题么？」秦厌斟酌了片刻，「黄金国的门扉虽然破裂，但那种国度，也不是什么存在都能进的……必须受到祂的邀请才行。」

    杨戬和哪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摇了摇头。

    「虽然明面上没有波澜，但私底下，所有神都在争，」杨戬缓缓说，「玉山的也好，其他界域的也罢。」

    「门扉破碎之前，谁进谁出，没有人能计算左右。」哪吒补充道，「但现在，谁进谁出，就由不得那扇门了。」

    杨戬顿了下，眉头微微一皱：「不过说到这里，你倒让我觉得……不久之后，可能会有一场大乱。」

    秦厌摇摇头：「但，那些众神的意思，你能左右么？就算你能左右玉山的神，其他界域的呢？」

    杨戬面色凝重：「大势如此，恐怕不能。」

    「白银之庭的众神修行，就是为了升华进入黄金之国，有些神从开天修行到如今，依然没有结果。」

    杨戬继续说。

    「如此大好的机会，他们怎么可能放过？」

    「唉……」哪吒在一旁叹气，「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三太子这么饿的么？」秦厌看向杨戬。

    「下来之前才吃过啊。」杨戬也皱眉。

    「我多吃点怎么了。」哪吒说。

    三人沿着街走。

    秦厌掏钱给哪吒买了一大堆吃的。

    秦尚远心说原来不是希拉能吃，他正主就是个纯吃货。

    杨戬大步迈着，看着满城花灯啧啧赞叹，说这大唐的上元灯会是一年比一年盛大了。

    「蜀州灌口的道场，你回去过没？」秦厌将手里的铜板抛向天空。

    「用这副样貌去过，」杨戬回答，「每次祭祀的百戏杂艺我都会看，李隆基设了梨园之后，那的戏就更好看了。」

    秦厌笑了：「要是成都百姓知道他们祭祀的真君也在人群里，大概会吓一跳吧？」

    「这有什么好吓一跳的。」杨戬摇摇头，「祭祀清源妙道真君，不就是为了向我祈福么？那些愿望我都听着呢。」

    「你也会一一实现么？」秦厌问。

    「杨戬没有这样的能耐，清源妙道真君更没有。」杨戬笑笑，「秦厌，你知道神和人存在，最大的区别是什么么？」

    「洗耳恭听。」秦厌淡淡说。

    「最大的区别就是，人无助了，有神可求。」杨戬缓缓道，「神无助了，无人可求。」

    「什么意思？」秦厌眉尖微挑，「你们这样的神，还能有无助的时候？」

    「当然。」杨戬说，「我们对黄金之国的存在来说，不照样是"人"么？」

    「可人的确有需要求神的事。」秦厌回答，「千年前李冰修筑灌口都江堰，难道不是得了你的神助么？」

    「我的神助？哈哈，你错了秦厌，」杨戬笑着摇头，「人求神，但不靠神。」

    「求神不靠神？」

    「巴蜀的百姓求了神，可等我赶到时，灌口已经竣工，岷江水患得治。」

    杨戬笑着说。

    「他们求神，只是为了获得某种信念。但实现理想的力量，始终都掌握在他们自己手里。」

    「人需要的从不是仙神，而是一往无前的勇气。」

    「秦厌。」

    杨戬淡淡拍住秦厌的肩膀。

    「人类，一直都很伟大。」

    「这一点，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

    「哎呀别叽叽歪歪了三眼，秦厌，小爷想要这个花灯！」

    哪吒急躁过来，拉走秦厌。

    转了一会儿，杨戬和哪吒就要离开了。

    说是玉山还有什么事在等着。

    也会顺便看看，有什么方法能阻止今天猜想到的隐患。

    杨戬飒然，哪吒倒是还有些不舍。

    临走抱了一大堆东西。

    秦尚远朝东市转去，迅鹰告诉了夏虎萌她们的位置。

    这种鹰隼通了人智，比狗还要聪明。

    和女孩们汇合，夏虎萌就让他去跟着夏蛮儿，说蛮儿花了一路钱，现在该花他的了。

    「小满哥哥，蛮儿想要这匹布做新衣裳。」

    人潮拥挤里，夏蛮儿挽住了秦尚远的手臂，指着织店里的货架上一匹精美的绫罗。

    「哎呀，小姐真是好眼色啊！一嘴就挑中了我店里最上等的布匹！」

    「……」

    「买买买！！！」

    「小满哥哥，蛮儿想要这串玛瑙做首饰。」

    「哎呀，哪个大官人家的富贵小姐，眼光果然上乘啊！」

    「买买买！！」

    「小满哥哥，蛮儿想要这块龙涎香。」

    「哎呀，小姐真是心明眼亮，一眼就认出了上品龙涎香！」

    「买买买！」

    「小满哥哥，蛮儿想要这块灵芝，这块灵芝不简单，定是上好的药材。」

    「哇！小姐何方人物，一眼就识中了千年灵芝！」

    「买买买……」

    秦尚远一路走一路掏着钱，看着逐渐贫瘠的钱袋，心说这东市的东西竟然这么贵。

    「小满哥哥，蛮儿想要……」

    「等等，你小满哥哥没钱了。」

    秦尚远双手挂着一路买下来的奇珍异宝，苦笑着。

    哪还有钱，早就被掏空了。

    夏蔷柔逛guCCi啊、Burberry之类的奢侈品店就是这样的，只不过那时候掏钱的不是他。

    「不是啦。」夏蛮儿的背影一顿。

    「咋啦？」秦尚远一愣。

    夏蛮儿忽的回过头，眸子里流光溢彩。

    她微微一笑，凑到秦尚远耳边。

    吐息如兰。

    「蛮儿想要……一直陪在哥哥身边。」

    「无论什么身份，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