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之下。

    秦尚远咆哮着坠落。

    手中的破灭之枝高燃起来贯穿了自己的胸膛。

    视野中，红光发了疯似的闪烁。

    【精神值：】

    【26．】

    【23.】

    【13.】

    在他看来，是自己亲手将破灭之枝送进了秦厌的身体里。

    「你死了！你死了！」

    秦厌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被贯穿的血洞。

    「死就死！」

    秦尚远发疯似的笑，双瞳之中猩红闪灭。

    「我还有……艾无常！」

    「你要动用堕神躯！？」

    「这样无论是秦厌，还是秦尚远，都会死！！！」

    秦尚远发疯似的哭。

    「不用？不用……所有人都得死！」

    他像是分饰多角的戏子，在坠落的狂风中时而大吼，时而狂笑。

    【精神值：】

    【0！！！】

    【0！！！】

    红光狂闪，精神归零！

    「艾无常！！！」

    秦尚远大吼。

    「妾身在……」

    狂风中不见人影，只有一声轻柔的回应。

    群山之中。

    一声巨响。

    一道贯彻天地的炽亮尘柱在瞬间击散了厚重的云山和雷电！

    背着六只暗红羽翼的女人自虚空中浮现，从背后环抱住了秦尚远。

    来自地狱的火焰瞬间席卷了秦尚远的肉身！

    火焰燃过他每一寸人类的皮肤，将他变得犹如熔岩一般魁梧炽烈。

    最终，一副堪称完美的人形从烈火之中诞生。

    宛如皇冠的巨角向后弯曲，六只骨翼在恶魔的身后血淋淋地舒展开来，迅速生长覆盖起血腥的肉膜。

    六翼扇起狂风，将恶魔托举在了半空。

    随着这头恶魔的出现，山中所有的圣染生物立刻停止了行动。

    这些被摩洛克污染的怪物纷纷颤抖着，臣服于他所释放的魔威之下。

    堕神躯！！！

    炽烈的魔瞳瞬间锁定了数里之外的祭坛。

    祭坛中间正和人类僵持的摩洛克，此刻只觉得自己的脊背一凉。

    这位火焰恶魔怔怔地回头，看到了自己往昔几千年中重复着的……

    同一个噩梦。

    艾无常勾起嘴角，魔瞳狞亮。

    「矮子，这一次，我要把你拧成太岁。」

    说完，她收拢骨翼，骤然化作一道炽亮的红光，朝着山中的祭坛冲去！

    守阵的银虎卫们错愕地看着从天而降的六翼恶魔。

    她一手抓住了摩洛克的头颅，将被金色灵锁束缚的他，猛地砸进了祭坛里。

    简单直接，暴力血腥。

    艾无常扇动骨翼，落到地上，看着祭坛周围散落的、焦黑的尸骸，眼中一阵寒冷的光芒掠过。

    面前的银虎卫惨白的脸色，此刻终于敢有了一丝松懈。

    「小……小满寺卿？」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几乎快一丈高的魁梧恶魔。

    恶魔眼中的炽光黯淡了片刻，伸出巨爪拍了拍他的肩。

    「你们做得很好……」秦尚远低声说，「现在，去休息吧。」

    「恶魔尚未伏诛，我等誓死跟随寺卿伏魔！」银虎卫们齐声说。

    「山下还有百姓，山中的魔物出逃了不少，镇里需要你们。」

    秦尚远知道自己劝不走他们，就换了个说法。

    「这里交给我。」

    银虎卫们面面相觑了片刻，这才低头。

    「明白了！我们这就下山！」

    意识之海。

    浩瀚的星海之中。

    秦尚远沉默地看着面前身穿襦裙的艾无常。

    这里的时间是暂停的，他正好可以和艾无常谈些事情。

    这头女恶魔现在正百无聊赖地仰头，注视头顶的某一片星云。

    那里有一团极为耀眼的光芒，穿越几万光年而来。

    「超新星爆发了。」艾无常低低地说，「不过这已经是几万年前的事了。」

    「你是谁的艾无常？」秦尚远问，「秦厌的，还是秦尚远的？还是说……那位无名之神的？」

    艾无常眼中的光芒黯淡了片刻，收回目光，媚眼如丝地看向他，眼中带着嘲弄的意味。

    「怎么，现在开始惦记起妾身了？」

    这头恶魔很漂亮。

    但和别的女孩都不一样，同样是美人，艾无常的美貌锋利优越，这让她给人一种狐狸狡猾的感觉。

    同时她还有一双媚眼，通俗来说这双眼睛凝视你时，你总会觉得这个女人***的。

    「是神的。」艾无常沉默了很久，才笑着回答。

    「所以，这次唤醒之后，我就会死了。」秦尚远说。

    「当然，堕神躯已经被完全解放，」艾无常伸了个懒腰，像是要卸下肩上的担子了，「这次唤醒之后，祂很快就会在你的体内复苏。」

    「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秦尚远回答道。

    「杀了摩洛克，我会带着堕神躯自杀。」秦尚远淡淡地说。

    「……」艾无常眼瞳闪了闪。

    「但身体的控制权在你手上，只能麻烦你了。」秦尚远又说。

    「你为什么肯定，我会帮你？」艾无常面色一变，嘲弄地看着他，「让那位神祇在你身上复活，是我的责……」

    「因为你一千年后就是这样做的。」秦尚远打断了艾无常。

    「没有你的允许，芙罗拉不可能动用空想颅骨为我铸剑……那柄狩猎神祇大剑。」

    「你知道无论轮回多少世，无论是秦厌，还是秦尚远，最终都会走上唤醒堕神躯，接着丧失自我的结局。」

    「可是你一直在寻找方法，避开让我灵魂消散的结局，对不对？」

    脸上伪装的笑容渐渐凝固、消失。

    艾无常愣住了。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秦尚远不解，「你是无名神祇的恶魔，为什么要帮我？我这具灵魂，对祂而言不过是一个绑定千年的宿主。」

    沉默了很久，艾无常缓缓抬头，仰望漫天星辰。

    「等到你窥探到黄金国的秘密，知道我为何而生……就会明白了。」

    艾无常那股狡黠娇媚的劲儿没有了。

    她满眼落寞地踏过虚空，走上前来，轻轻抱住了秦尚远。

    「我会帮你。」艾无常轻声说，「封印摩洛克之后，我会杀掉我们……然后堕神躯和你的灵魂，都会陷入沉睡。」

    「沉睡？睡多久？」

    「五百年？一千年？」艾无常说，「我也不知道，过去的沉睡，也大概是这样的时间吧。」

    「……」

    「等到下一世，你还会出现在秦家，还会和我重逢，和他们重逢。」艾无常说，「那，又是一段新的记忆。」

    「但在这段记忆结束之前，就让我们，为它画下一个完美的句号吧……」

    「小满寺卿。」

    「秦尚远！」

    芙罗拉的呼喊，将秦尚远从意识之海中拉了出来。

    背后滔天的火焰涌来，艾无常缓缓回头，抬手便挡住了这只火柱！

    摩洛克丑陋锋利的口中持续喷吐着炽烈浩瀚的火焰，可不管有多少，都被面前的六翼恶魔尽数吸收！

    艾无常冷着脸，越过火焰，掐住这头狼蛇的脖子，将他从地陷中拔了起来。

    摩洛克炽红的魔瞳颤了颤，这是六翼堕神躯。

    没想到秦厌真的不顾生死彻底唤醒了它。

    六只骨翼，是「祂」的遗荣彻底解放的状态……怎么可能是自己这个还没有完全苏生的上位恶魔能够抗衡的？

    摩洛克下意识看向高天，那位所罗门先生一定在看着吧？

    他不是想要堕神躯么？现在堕神躯真的送上门来，他一定会帮自己的吧？

    可头顶的雷云早就被冲散了，那里空无一物。

    一阵绝望浮上了摩洛克的心头。

    随即就是一拳砸在了他的面骨上！

    轰——！！！

    摩洛克被艾无常一拳砸在了祭坛里。

    「要复活？」

    「要苏生？」

    「你想当这片土地的皇帝？」

    艾无常的声音混杂着秦尚远的声音，雌雄难辨。

    「老子说把你打成太岁，就把你打成太岁！」

    艾无常和秦尚远一拳接着一拳，将他砸得面目全非，连魔骸重生修复的速度都赶不上。

    摩洛克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他忽然悲伤地想起，几千年前在尼罗河的土地上，自己也是这么挨打的。

    「圣谕」溃散，人类不再信仰他。

    白烈火从天而降。

    一耳光将他扇下了王辇。

    身为火焰恶魔，却连火核质都没能掌握……

    如果不是那群不怕死的人类，自己能够完全复苏，现在也许还能一战……

    摩洛克越想越悲愤，他就是人间驰骋千万年的王！

    怎么能忍受这样的践踏和侮辱？！

    但最终现实还是打败了他。

    面对彻底解放的堕神躯，他完全没办法抵抗。

    熟悉的绝望再一次笼罩了这头曾经自称征伐天下的恶魔。

    炼金锁链迅速锁住了摩洛克，他现在只能被艾无常肆意蹂躏。

    很快就变成了一摊血肉模糊的烂泥，和周围血肉模糊的太岁一起，摊在了祭坛上。

    艾无常特意给摩洛克剩了一颗完整的头。

    她用两根指爪夹起了摩洛克血淋淋的头颅。

    红瞳闪烁。

    「怎么样？黑烈火伯佐尔，这次的结局，还满意么？」

    雌雄难辨的声音从六翼恶魔的喉咙深处传来。

    那颗狼蛇的丑陋头颅上，满是利齿的嘴开合了几下，不甘的眼中，炽光逐渐消散。

    最终冰冷下来。

    一旁的芙罗拉小小的怀里，躺着身形残破的圣女。

    芙罗拉看着眼前的一幕喃喃：「结束了……？」

    祭坛忽然冒起了暗红色的光芒。

    暗红之中，漆黑涌动，仿佛无数触肢一样爬满了摩洛克被撕碎的魔骸。

    这些漆黑化作无数密集的黑色丝线，像是分散的蛇群那样，安静爬行窜梭在血肉之中。

    最后却竟然像是缝合一样，将这具早近乎碎成肉糜的恶魔骨血拼凑了起来。

    艾无常眼中轻佻的光芒终于变得认真了。

    她松开手，摩洛克的头颅滚落到地上。



    即使完全苏生，摩洛克也不足为惧。

    她警惕的，是摩洛克背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