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春闱(下)

而李渊如今煞费苦心地举办春闱,推行科举取士之策,本是选拔贤才、广纳良能。

可是到头来那些通过科举得以出任官职的,细细探究一番,大多还是出自世家豪强之门。

这些世家豪强在这片土地上盘根错节,有着深厚的根基和庞大的人脉资源,他们的子弟从小便接受着系统而优质的教育,在科举的考场上自然更具优势。

尽管李渊早有远见,已经在太原、雁门、上党三郡设立了学堂。

人才对于一个政权的重要性,想要通过自己培养读书人来充实朝堂,改变人才被世家垄断的局面。

府兵子嗣每年只需缴纳一石粮食,便可进入学堂接受教育。

学堂里,免费为学子们发放书籍,让学识渊博的夫子来传道授业解惑。

但现实却残酷地摆在眼前,这些府兵子嗣们想要成才,谈何容易。

光是学字这一项基础的功夫,他们就需要花费不少于两年的时间。

他们大多出身贫寒,没有从小接受教育的环境,对文字的认知几乎为零。

而想要真正成为能够为李渊所用、为百姓谋福的人才,至少也要五年的时光。

在这五年里,他们要系统地学习经史子集、兵法谋略、天文地理等诸多知识,要不断地磨砺自己的思维和能力。

李渊又何尝不想自己培养出一批忠诚且有能力的读书人呢?

可时间不等人啊。

他所掌控的麾下五郡之地,就如同一个庞大而复杂的机器,需要有人来精心维护和运转。

在这五年的漫长时间里,他总不能让这片土地处于无政府状态吧。

先前在雁门郡遇到的那些问题,还历历在目。

一些不法之徒趁机作乱,治安状况日益恶化,商业活动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如果这些问题不能及时解决,迟早要出大问题,到时候整个五郡之地可能会陷入混乱。

他又谈何夺取天下。

五郡之地尚且治理不好,又何谈治理天下。

在轻重缓急的权衡上,李渊只能无奈地先放下一些成见。

他知道,想要在短时间内稳定各方局势,就不得不接纳一部分士子。

这些士子或许来自世家豪强,但他们有着丰富的学识,能够迅速填补五郡之地的空缺,帮助他处理各种政务。

李渊只能强忍着内心的不甘,向这些士子伸出了橄榄枝,希望他们能够为自己的政权效力。

如今,战争的硝烟已经渐渐散去,刀光剑影的厮杀声也归于平静。

可这一停下,治内各种问题却纷至沓来。

农田水利需要修缮,以保障来年的丰收;商业贸易需要规范,以促进经济的繁荣;社会治安需要整顿,以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文化教育也需要进一步推广,以提高百姓的素质。

这些千头万绪的问题,都沉甸甸地压在了李渊的肩上,等待着他去一一解决。

自己肩负着重大的责任,每一个决策都关系着五郡之地的未来,关系着万千百姓的生死存亡。

他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夜以继日地操劳,在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中寻找着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

李渊虽有着经天纬地之才、壮志凌云之志,可终究只是凡胎肉身的一个人,纵有三头六臂也难以面面俱到。

分身乏术的困境如同一团阴云,始终笼罩在他的心头。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事务堆积如山,千头万绪,单靠阎忠和黄都这两位得力助手日夜操劳,就算是将他们累死,也难以将这些难题一一解决。

李渊深知,若想在这乱世之中成就一番大业,单靠一己之力和少数亲信远远不够。

接纳他们,让他们为自己所用,已经成为了迫在眉睫、刻不容缓的事情。

于是,这场选拔人才的考试便应运而生。

三个时辰的考试时光,如白驹过隙般匆匆流逝。

随着亲卫那重重敲响的铜锣声,那清脆而又响亮的声音在考场中回荡开来,仿佛是命运的钟声。

这一千多名学子大多还沉浸在题目的思索之中,听到锣声,都一脸茫然地停下了手中的笔。

他们抬起头,看着那渐渐西斜的日头,那橘红色的余晖洒在他们的脸上,大致明白考试的时间已经到了。

“停笔,收卷!”

一名披着甲胄的亲卫,身姿挺拔如苍松,站在众多学子面前,大声吆喝道。

他的声音雄浑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话音刚刚落下,早就准备好的士卒们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迈着整齐的步伐,开始一一走到学子面前。

这些士卒们表情严肃,眼神坚定,无视了一些学子哀求的目光。

有的学子眼中满是不甘和焦急,似乎还有很多话没写完,还有很多想法没表达;有的学子则是满脸无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未完成的答卷被士卒拿起。

士卒们小心翼翼地将答卷收起,一份份答卷承载着学子们的希望和梦想。

待到一千多份答卷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李渊的案几上后,李渊坐在那里,目光深邃地看着这些答卷,微微点了点头。

亲卫见状,立刻上前,声音洪亮地说道:“请诸位学子有序离场。”

那声音在考场中久久回荡。

学子们开始陆续起身,朝着上首的李渊深深一拜。

带着复杂的心情,缓缓地走出了考场,他们的身后,是那承载着他们命运转折的答卷,而前方,是未知的未来。

而此刻,州牧府外早已围满了各大家族的长辈们。

他们身着华服,神色各异,却都带着同样的期许与紧张。

有的长辈不停地搓着手,眼神时不时地瞟向府内;有的则双手抱臂,故作镇定,但那微微颤抖的胡须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安;还有的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此次州牧考的种种可能。

当自家子侄们终于从州牧府中陆续走出来时,这些长辈们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立刻蜂拥而上。

人群中,一位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的长辈,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一个学子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急切地问道:“我儿,考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