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旁桌是一位年纪与周琦相仿,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一身浅天青色长衫的公子。
见他俩一脸惊异的样子,那公子忙微笑着说道:“不好意思,方才听得这位公子的高论。在下一时兴起,不由的喊了出来。让二位见笑了!”
任逍遥忙道:“不妨!不妨!这位公子难道也认同在下刚才的妄言吗?”
毕竟在这个时代里,王逊是被塑造成爱好和平,且爱民的形象而流传世间的。很少有人会对他进行评击。所以任逍遥便自称方才是妄言,也免得与这些读书人之间起了争执。
那知这公子却道:“非也!非也!这位公子所言,确实句句如实。大陈消亡、天下分崩,若不能重归一统,又岂能有真正的太平?”
任逍遥一见,这人与自己的见解相同,忙道:“那不如请这位公子坐过来,咱们一起闲聊畅谈如何?”
“能遇见有公子这翻见地之人,也确是缘份。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那公子便起身,端着他的茶移坐过来。
任逍遥忙一施礼道:“在下任逍遥、这位叫周琦,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那公子也是一回礼:“在下复姓东方,名慕白!”
“哦!原来是慕白兄。”
那公子微微一笑道:“我见任公子,气宇轩昂、谈吐不凡,而这位周兄也非常人。听你们的口音,也像是北边来的。敢问阁下,可是那作出《水调歌头》任逍遥?”
一听有人提起这事,任逍遥的脸微微一红,但也无法否认。于是忙道:“正是在下!”
东方慕白一听,忙起身再度行礼:“真是没想到,今日能在这桂州见到任公子这样的大才。真是幸会!”
任逍遥也连忙起身:“东方兄,太客气啦。我怎敢当大才二字。快请坐下来聊吧!”
重新落座之后,东方慕白说道:“在下对任公子的才学十分钦佩,没想到能在这里偶遇。听闻公子如今调任榕县县令,而且在榕县之所为,在下也是略有耳闻。榕县能得公子这般的人为父母官,实乃榕县百姓之福啊!”
“东方兄,你太过誉啦!即然方才咱们谈论起王逊来,不知东方兄是如何看待的呢?”
东方慕白沉思一会后说道:“要说这王逊,其人品、学识都没啥可说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宁国为相。只是他的想法太过理想化,想天下止战,就此太平。这根本不可能啊!正如方才任兄所言,天下不能一统,又何来太平。只是他提出的止战,即有对的地方,也有过错。”
“哦!这何为对?何为错啊?”任逍遥也饶有兴致的问道。
“以当时的情况来看,宁国虽强,但还没能强到能一家独大的地步。而自陈末以来,天下纷乱已数十年,百姓也是苦不堪言。也确实需要休养生息。若当时宁国不顾这些,强行攻伐,恐怕也难有好的结果。众所周知,那宁国本是几股最大的义军整合之后,才打下的江山。若是一味的穷兵黩武,民力不堪重负。就算打的地盘再宽,也容易出现内部矛盾,而此时再有他国稍加利用。弄不好就会轰然倒塌!而北宁也正是借着这各国休战之机,平衡了各方利益,解决了内部问题。同时与民休养生息,国力也是渐强盛。”
“那他又错在那儿呢?”任逍遥接着问道。
东方慕白笑道:“他的错,便是他一直把止战和平当成了一种长期的追求。说得直白一些,便是把他个人的理想强加于宁国的国策之上。当时的宁国皇帝任信任他还好,可一但换了新君,没两年,他便落得一个悲惨的下场。正如方才任兄所言,他在相位的这十几年,让宁国错过一个最好的时机。”
“是啊!不知东方兄是怎样看待宁国错失的这十几年的呢?”
“其实在洛水和议之后的四年左右,宁国便已基本解决了内部问题。同时通过收纳流民、鼓励开荒、减免税收等策,已使得宁国国力日强,民心渐稳。其实,宁国若在和议后的七八年左右,便完全可以先灭北赵,再灭晋国。然后休息两三年,趁着虞、景两国尚未结盟。在其间进行挑拔等策,让两国不和。然后集倾国之力,分灭其一。这两国中,只要一国灭,那北宁天下一统,便只是时间问题了。”
任逍遥听罢,不由的点头赞道:“东方公子高见啊!正是那王逊的错误,让宁国整整耽误了这十几年的最佳时机。待新君即位之后,虞、景二国已然结盟。而周边各国也都各自国力有所上升,以至于在虞、景的牵制之下,至到近三十年后,北宁才灭掉晋国。如今天下数分,北宁虽强。但再想要一统天下,却已是难上加难了!”
想了想,任逍遥又问道:“不知东方兄认为,当今之天下,谁最有可能一统天下呢?”
东方慕白笑了笑道:“这个嘛,以在下看来。像南中、北燕、东莱这些小国,能求自保就不错了。一统天下自然与他们无缘。而本来、虞、景、宁三国都是有机会的。但景国现在已然分裂,虽然双方暂时议和,但日后必定还会生乱。自然也就没这机会了。如今来看,明面上北宁实力远强于周边各国,自然是机会最大。但在下认为,只要不出大的内乱,而能再出一位有远见,有作为之君主。虞国其实比北宁更有可能完成这天下一统之大任!”
任逍遥一听,不由的追问道:“东方兄竟如此看好我们虞国?”
“呵呵!并非我是虞国人,便另眼相看。而是其余当前宁、虞两国之政略而言。北宁虽强,但他却是实行的分封制。虽在前陈的基础之上有所改良,削减了各诸候的实力与权力。但根本上,并无实质性的改变。在君明之时,倒没什么。一但出一位,别说是昏君,就是一个没什么能力的君主,稍有风浪,宁国必乱。”
“那咱们虞国呢?”
“虞国主要是在当年的楚制之上,进行过大量的改良,并通过太祖与武帝等近三代君主,在实际实施之中,又不断的修改。才有了今天的大虞国体。在这样的体制之下,只要不出现什么昏君、暴君,不说一统天下。守成当是无碍的。若是出得一位有能之明君,那就完全可能成就这天下一统之大业。”
听到他的分析,任逍遥也不住的点头。只不过,这些话,已然是非常敏感了,在这样的场合,当然也不适于再深入的探讨下去。
于是任逍遥起身一施礼:“今日能结识东方兄,实乃我二人之幸。只是现在时辰已晚,再过半个时辰,便要宵禁了。不知东方兄家住何处?我们明日再来拜会,到时我们再把酒言欢,畅论天下事,如何?”
东方慕白忙道:“也好!只是在下陋居地偏,恐二位初来桂州。也不太好找,不如告知你们落脚之处,明日我差人来给你们带路如何?”
“那好啊!明日我们便在双福客栈等着。”
二人回到客栈,周琦不由的笑问道:“我看你与那东方慕白挺聊的来的嘛!说了那么多天下大事,听得我是晕晕乎乎的。就像你与南宫耀、林免他们聊什么诗文一样。”
任逍遥笑道:“我看这个东方慕白还真不是一般人。他的见地确实是我第一次所遇到如此透澈的。”
“该不会,他和你一样,都是另一个世界来的吧?”周琦笑道。
任逍遥也笑着摇了摇头:“这倒不太可能。不过他确实很有见解,明日一定当登门拜访。都说大隐于市,我看这东方慕白,说不定就是隐身于这闹市之中的隐士。”
说到这里,任逍遥不禁想起了那位晋阳公主给他留的信来。但现在自己远在西南之地,只怕一时半会,根本没机会去北宁了。
次日早上,两人刚用过了早点。便听小二说,有人找他们。两人一看,竟然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孩。
那小孩问清楚他们是谁后,十分有礼的说道:“我是东方先生的书童,我家先生让我来请二位。”
“哦!那好啊!就有劳你带路了。”
两人跟着这书童,穿街过巷。来到一处挺深的巷子里边。在一并不起眼的门前,那书童上前轻扣门环。不一会,房门打开,东方慕白从里边迎了出来。
“二位仁兄,快里边请。寒舍简陋,请勿见笑。”
一进大门,里边是个并不大的院子。但院子虽小,可却布置得十分雅致。墙角一丛竹子的旁边,还有一小凉亭。中间的小花台旁边,有一张石桌,桌旁有四张石凳。后边的两层小楼看起来也应该不大。
将他们二人请进屋里,书童很快的便给倒上茶水。
从结构来看,这应该是客厅,但又像是书房。因为在旁边还有一排宽大的书架,架上摆放着不少的书籍,甚至还有一些竹简。
东方慕白忙介绍道:“二位可别见笑。我这房子小,平时也没啥外人来。所以这书房、客厅便都在这儿了。旁边那屋是书童住的。我呢,就住楼上,楼上也就一间卧室。要不昨日便请二位到家一叙了。”
“东方兄这是说的那里话,我看你这小院虽然小,但却也别致,充满了书香之气。”
东方慕白,随后便又吩咐书童去买些酒菜回来。随后转身道:“二位,今日咱们便可随便聊了。我知任兄昨日之意,在那种地方确实不宜深聊。”
“呵呵!有劳东方兄了。没想到兄台这里有这么多书啊!可以看看吗?”
东方慕白忙道:“任兄请随意。”
任逍遥走到那书架前,看着这许多的书籍,也是包罗万象。什么天文、地理、算筹、兵书、都有。唯独却不同于大多数的读书人,像那些圣贤之书却很少。这时,任逍遥的目光惊异的停留在了一个看起来十分陈旧的书盒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