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山已经等不及了,恨不得立马坐火车回家。
刚来泸上那阵,瞅着宽敞明亮的街道,高耸的大楼,行走在街上的大白腿,一整个喜欢上了这里。
尤其是外滩的景色,属实魔幻迷人,嚷嚷着多好多好。
可时间一久,心里还是生出一种‘哪里都好,可再好也没有家里好’的感觉。
“金窝银窝,也不如自己的狗窝啊,哥,要不咱们提前回去吧。”
钱度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少扯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
这小子下午跟着也买了几块儿表,当然不会像钱度一样不当人,手指头点住那个就要那个。
他也买了五六块手表,只不过大部分是本地牌儿的,还有小日子那边的双师。
连着高锋都给部队文艺团的小女朋友买了块儿女士手表,这小子怎么可能落下。
苏山先是乐呵,又一脸愁容道:“哥,你说芳姐究竟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我可以专门儿为她改变形象的。”
还男生,生瓜蛋子...钱度用腚燕子都能猜出来,这小子归乡心切哪里是什么想念自己的狗窝了,还不是想着赵小芳这么个人。
“你?毛毛躁躁的,先成熟稳重起来再说,时不时去花市买束玫瑰送一送,女人天生就是一种感性的生物,时间久了,指定能打动。”
当然这法子,还有个前提。
那就是人家女方不讨厌你,如果打心底里厌恶,送一万年也白瞎。
苏山听着若有所思,拿出那块儿小巧的女士手表,美滋滋道:“芳姐肯定喜欢这块儿手表。”
钱度没有继续开口逗他,对于一个情场小白来说,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是懵懂的、热烈而深沉的。
可能自己随便一句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就能让人辗转反侧琢磨一宿。
只是赵小芳这丫头鬼精鬼精的,苏山岁数还比她小,想要拿捏可太难了。
偌大的别墅只有钱度苏山还有高锋三个人,自打任婷到来后,王超奇晚上再也没和他们住过了。
人家夜夜笙歌,霹雳乓啷响,他们仨只能凑局打个扑克。
闲的无聊了,把剩余的钱都拿出来,一沓一沓的当赌注压。
苏山和高锋完全凭手气和运气,钱度玩着玩着倒是摸到了些小窍门,他记忆力好,相当于脑子里放了个记牌器。
手法什么的没有,不过凭借这点,杀得俩人一脸麻木。
“哥,你那位置风水好,咱俩换换!”
钱度跟他对换了一下,结果还是溃不成军。
瞅了眼时间,钱度笑道:“不打了,要是真赌这些钱,你们俩苦茶子都得赔干净,一沓换算成五块,都别赖账,回头记得把钱给我。”
苏山输的最多,不过这点钱对他来说,也无足轻重,倒是高锋麻了、
身前放着七沓大团结,合着自己一晚上输了三十五块钱?
农村一年的工分都没有二十块钱,他爹娘要是知道了,不得削死他。
“赌博害人不浅啊!”
高锋跟在钱度身边满打满算也才一个月,一百块钱的工资还没进兜儿了,已经早就规划好往哪儿用了。
六十块钱寄回家里,让他爹娘存着多攒攒,积少成多,争取早日把土房子推了换成砖瓦房。
这要是以后和对象结婚,回趟家总不能是秸秆掺黄土的老房子吧,虽说儿不嫌家贫,可总得往好日子奔不是。
剩下四十块钱留着,对象虽然还在部队,可文艺兵管的相对轻松,俩人一个月也能见一次,他得留着钱约会用。
现在随便进个好点的馆子,急头白脸吃一顿,七八块钱就没了。
多逛几次街,杂七杂八的礼物一买,钱是真经不住花。
更别提钱度卖的牛仔衣牛仔裤,大方一点四十块钱也就够送身儿衣服的,高锋脑子里直接蹦出了六个字。
京久居,大不易。
大城市穷有穷的活法,富有富的过法,可谁不想过富的生活。
钱度瞅着他那模样,就知道心疼,对象是部队文艺兵,长相肯定不差,重点是僧多粥少挥锄头挖墙脚的多啊。
如果正牌儿对象舍不得花钱,有的是人愿意献殷勤。
女孩儿心里总有个比较,永远不要拿物质来考验一个人的真心,连物质都不愿意付出,光靠嘴就是真心了?
高锋也就是从‘和尚庙’里出来的,瞅着女兵,哪个战友是能走动道儿的,所以深知其中要害。
钱该花还得花,自家对象自己不疼,难不成让别人疼!
好在跟着钱度有一点好,早中晚都能蹭饭吃,伙食还贼好,烟也从来不缺。
这两点就省老鼻子钱了,只是一下子因为打个牌掏三十五出去,他是真心疼。
三个老爷们儿心里都装着人,只不过钱度强一点,装了两个。
到现在为止,他和任鑫源都还没有明确关系。
换个说法,任鑫源像是刻意避开这个话题似的,京城有韩子童,钱度这几天也要回去了,她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第三者。
可人是自私的,喜欢一个人是冲动的,让她现在收手,难如登天。
钱度何尝不是,他不晓得以后要是出现修罗场,俩人碰在一起该怎么化解。
可现在这情况换谁来了,但凡是个老爷们儿,谁能拒绝。
老早以前看撕葱十天半个月换个对象,妥妥的渣男,吾辈所不耻。
可长大后才晓得,如果换成自己,指不定比撕葱还过分,只不过是没钱没法儿变‘坏’而已。
特意支开苏山和高锋,钱度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走的时候,身后俩人大眼瞪小眼的挑眉全都知道。
男人不就那点事儿嘛,苏山倒不觉着有什么,钱哥这么有本事的人,身边能少得了女人?
钱度这边,自然是和任鑫源碰头的。
逛了会儿街,又特意坐电车寻了家泸上的西餐厅。
牛排配意面,好吃是好吃,可一份的量是真的感人,关键价格也不便宜。
服务员也不会上之前介绍介绍来自哪哪儿的安格斯什么菲力牛排,什么选自牛身上那个部位。
巴掌大的一份就要三块钱,现在市场上的牛肉一斤也才两块八。
钱度扫了一眼,中午饭点,竟然座无虚席。
来这儿吃饭的多是年轻男女,上了岁数的也有,可不多,毕竟老一辈的人穷惯了,没多少人会选这么败家的吃法。
钱度也没再多要一份图个吃饱,下午溜达着路边摊多得很,边走边吃也不错。
饭罢去公园长椅上坐了一会儿,又去复旦校园逛了一圈。
下午看完电影已经是傍晚,俩人在小馆子吃了葱油面,临了钱度还拿汽水漱了漱口。
情人墙上,吹着海风,任鑫源靠着钱度的肩膀。
“钱度,你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这边还有我的生意呢,以后会常过来的,对了,你小表弟那个炸鸡店怎么样,今天也没过去看看。”
“他啊,现在干劲比谁都大,正装修呢...”
很及时的转移话题,俩人依偎着,直到屁股硌的邦疼,才依依不舍的起身离开。
钱度送她回家,在就近的公园又腻歪了好长一段时间。
令他出乎意料的是,这妮子竟然有不打算回家的意思。
刚才上下其手的时候也是百依百顺的应和,钱度犹豫了好一阵,还是给她送回家了。
“坐怀不乱真君子,我不是君子,可这个现在真不行啊!”
钱度走在街头看着交通指示灯,长叹了口气,他想学坏,可坏哪是能靠学来掌握的。
两辈子加起来就那么点社会阅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吃亏是福这些道理从小听到大。
老老实实做事,本本分分做人是父母挂在嘴边的教导。
短视频的毒鸡汤又成天成天的喝。
钱度打心底里认为,自己就是个老实本分人,偶尔会善心大发,偶尔也会邪恶心作祟,可高低也就在脑子里蹦跶蹦跶。
任鑫源给他的真诚和热烈,让他没法儿理所当然的走最后一步。
钱度承认,他怂了,头一次因为怕辜负选择了怂。
回到别墅,冲个澡,闷头就睡。
翌日早晨在院子里练完八部金刚功,又和苏山高锋出去跑步,越跑越快,铆足了劲的跑。
苏山想着自己跑了这么长时间水平突飞猛进,可以跟一跟。
可钱度跟个牲口一样,嗷嗷就是跑,连着高锋跟到后程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钱度本人却觉着胸口格外的舒畅,身体在反馈很累,可精神却格外亢奋。
绕了个圈子一路跑回别墅,直愣愣栽倒在草坪上,钱度大喘气的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这一刻他好像悟了。
可缓缓劲儿,又发现自己毛都没悟,只不过浑身舒畅,心情变好了很多。
苏山带着包子,边啃边进,嘟囔道:“哥,你这身体素质不去参加体育队,拿块儿金牌可惜了。”
钱度接过包子,瞪了他一眼,“今天给你个任务,去考察一下泸上这边的出租车公司,就是那个乌龟车,等回京城也弄一个。”
别墅的厨房干干净净的,毛都没有,除了那次炸鸡腿,几人也就用着烧过水。
钱度汗一落,感觉浑身轻松,他觉着自己现在的心气儿比任何时候都高。
手里头有几个生意就满足了?
自己这个岁数的年轻人,怎么能轻易满足的!
就跟汤家风老师的名句一样: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觉的。
苏山咬包子的嘴一顿,他刚靠猪肉皮冻馅儿的包子安抚好被钱度虐了的心灵,怎么突然又来了个大活儿。
“哥,要不咱俩一起去吧,我倒不是怕了,就是长得太年轻,人家不重视啊!”
钱度两口一个包子看了他一眼,这话到是不假,毛头小子一个换他他也重视不起来。
最后这几天严其娇那边应该也没有新房子的消息了,吃罢饭,钱度仨人先寻过去,稍微打听了打听现在的出租车行业。
老上海很早就有黄包车业务,相关的影视剧钱度也没少看,尤其是骆驼祥子做梦都想拥有属于自己的一辆黄包车。
这玩意儿可以说是出租车的前身,只不过从两条腿的人力,变成了吃油的发动机。
泸上出租汽车公司前身是祥和汽车,后来中私合营,又转至国营。
街上的乌龟车,钱度虽然看不上,本地人也戏称‘乌龟车’,可却是实打实的高档出行工具。
钱度其实就是想问问这车在哪生产的,回头要个订单,可打听完,他又想到了一茬。
京城虽然现在还没这业务,可记忆中晃过一个出租车的影子,是一辆黄色面包车。
他忘了这茬,弄什么乌龟车啊,回头打听打听,大首都直接上面包车多好。
而且想开出租汽车公司,肯定得回去先和有关部门沟通沟通,看看是私营,还是公私合营。
甚至是驾校,这会儿私人小汽车都没多少,上哪儿找那么多学驾驶证的人去。
只不过也就这几年了,随着私人汽车的不断增加,都可以提前准备一下。
离泸回京的最后一个晚上,钱度跟着严述在老严家吃了顿饭。
“囡囡,这是哥哥北大的同学,你要叫钱度哥哥。”
“钱度哥哥!”
严述十四岁的妹妹,放暑假一直在乡下爷爷奶奶哪儿,现在眼瞅着要开学了,才从乡下回来。
钱度没想到还有这茬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大团结。
递过去,“喏,我也没带什么见面礼,拿去买零食吃吧。”
“谢谢钱度哥哥!”
“嗷呦~这也太多了,囡囡快还给...”
严母的话还没说完,这丫头作业本一合,人像阵风一样,嗖的一下窜了出去。
“臭丫头,别乱花钱,作业不写了啊?”
“还有两天呢,明天再写!”
母女俩的对话让钱度哭笑不得,“你妹学习怎么样?”
严述拿起作业本指了指,更无奈道:“我那会儿再贪玩,也是先赶工写完作业才放心耍,这丫头不离开学最后几天书本都不带动一下的,你看看这鬼画符...”
哥哥是北大高材生又怎么样,丝毫阻挡不了妹妹的学渣崛起之路。
钱度瞅了一眼,果然跟林叔震僵尸的符有的一拼了。
老严家还是超规格的招待钱度,各种海鲜荤菜一顿做,小黄酒一喝。
严其山吸着卤好的田螺,道:“钱度,你们是明天上午八点的火车吧,来得及的话,到时候我去江边拿一些新鲜的螃蟹,你带回去吃。”
钱度连忙摆手,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螃蟹不得吐泡泡歇菜啊。
可惜说什么都是无用功,严其山就跟左耳进右耳出一样,自顾自的哐哐一顿说。
在老严家吃罢饭,又待了半个小时,钱度才起身离开。
明天一早就要回京,剩余的时间当然都属于任鑫源的。
当这妮子表露出不想回家的意思后,钱度没有再犹豫,人家姑娘都这样了,你丫一老爷们还犹豫个什么劲儿。
自己先回别墅悄悄拿上介绍信,俩人找了家旅馆。
“两位小同志,你们来的刚刚好,我们正好就剩挨着的两间房了。”
钱度脸不红心不跳道:“那就这两间吧...”
上了楼,打发掉跟上来的前台,钱度直接拉着任鑫源进了同一间房。
......
太原路别墅
苏山依着阳台叹息了一声,“钱哥肯定又去参加超奇哥的聚会了,我又不是不会喝酒,咋就不肯带我呢,跟着见识见识也好啊。”
王超奇的身份苏山虽然不太清楚,但多少还是能猜出一点来的,他可太好奇那种跳恰恰舞的舞会是个什么氛围了。
高锋在一楼做俯卧撑做的起劲,而在某不知其名的路,不知其名的旅馆内。
炮火连天,战马嘶鸣。
这一晚,钱度没有在回别墅,而是选择留在战场休息。
拖着疲惫的身体,把床单一拧把,打包转至隔壁房间。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
俩人又起了个大早,毕竟年轻人得锻炼身体,晨练是必不可少的。
直到桌子上的牛奶一滴都不剩的时候,才算告一段落。
等钱度拖着难得略显疲惫的身体回到别墅后,苏山跟个小媳妇似的一脸幽怨。
“哥,你昨晚倒是潇洒好了,一宿没回,也不知道带带我。”
钱度眼睛一瞪,“滚镀子,小心回头我让你妈逼着你考夜校,学什么不好,还想学潇洒。”
苏山脖子一缩,选择了老老实实的闭嘴。
他自己就是因为书念不下去了,当初才让景乐带着找上门来,想着混口饭吃的。
这要是混着混着又混回学校去,那岂不是白混了!
“哥,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别当真,那什么,我买的包子茶叶蛋还热乎着呢,你趁热吃。”
钱度哐哐炫了个干净,这短短十来个小时的消耗太过庞大,饶是他的身体素质惊人,现在莫名觉着空荡荡的。
严述老早过来碰头,这时候看着钱度总觉着怪怪的,可惜都是小白,但凡换个结了婚的一眼能看出端详。
吃完饭简单收拾了一下,钱度带好此行的收获,一手提包的衣服手表和香水,房契和合同另装了一个袋子。
当初带的五十万块钱最后还是没能花完,不过跟他之前说的一样,带出来的钱当然不可能再带回去。
连着别墅的备用钥匙,挑着时间,一股脑给了任鑫源,他这也算是金屋藏娇了。
在火车站和王超奇任婷碰头,还有早就等着的严其山。
原本以为指定半道歇菜吐泡泡的螃蟹,没想到严其山早就想到了这茬,拿着一个密封的箱子,里面还塞了冰块儿。
“这里面放了冰块保鲜的,等到了京城记得快点吃啊,放不住的...”
整整两个箱子,这次换钱度有些不好意思了,严述在一旁显然提前知道他爹的准备,只是再次离家眼眶红红的,多少有些不舍。
挥挥手,终于踏上了返程的火车。
几个人还是买的卧票,只不过这次比来的时候轻松多了,浑身上下除了钱度的手提包贵重些,他们都没什么好担心的。
苏山瞅了眼应该是去京城读大学报到的大一女新生,抬起手腕,晃了晃从钱度手上磨来的劳力士。
双色调datejust的劳,槽金表圈和金银双色调的禧年手链,手腕只要微微一动,表面折射出的光亮,冷不丁真能晃一下眼睛。
尤其是大气精致的外观,还有自然光下整体的质感,苏山是打心底里喜欢。
啪!
钱度朝他后脑勺拍了一下,“你小子要是再这样,趁早把表摘下来,小心我告你芳姐。”
苏山忙不迭遮住,求饶道:“哥,我错了,是这表太好看,我下意识的就像抬起来显摆显摆。”
说着,这货还抬起手腕来回晃了晃,钱度看的一阵无语。
他手腕上自打高考完就一直带着手表,主要是没手机,没个手表看时间,平常完全不行。
北大校园,男同学十个人里九个戴表的,这玩意儿现在没多贵,主要是香江的电子手表把价格给打了下来。
说是电子手表,其实就是后世的儿童手表,通体塑料,胜在观赏性强,不再是指针读秒,沾上点电子的意思。
当初李显手下那群倒爷,可着劲的卖这玩意儿,别的地方不敢说,在京城都烂了大街了。
钱度自然也换上了劳,买来就是戴的,只要不刻意显摆,瞅着特自然。
其实对于不懂表的人来说,特别是现在的大学生,七成的人都不晓得劳力士这个牌子,更别说有多贵了。
钱度要是拉一个同学,晃着手说一块儿手表几百块钱,还不算工业券,指定会落一句‘净吹牛逼’。
咔哧咔哧的,终于赶在第二天的早晨下了火车。
天还没亮,不过火车站口,崔连贵和之前走时候的那个司机已经提前得到通知候着了,也就早来了十几分钟。
清早不吃饭多少还有点凉凉的感觉,钱度掏出烟散了散,看了眼王超奇和任婷。
“超奇哥婷姐,你们俩就坐崔哥的车先回家吧,回头电话联系。”
自家的吉普自然有高锋开,螃蟹搬上车,严述也没回学校,苏山也没回家,而是先往钱度家里奔。
到了院门外,没有上锁,又推不开,显然是内部上着保险的。
听着门口的音儿,几条狗已经开始激动的在里面叫唤了,大福更是爬上墙沿,喵喵喵的。
钱某人大感欣慰,没白养,起码离家十几天,还没忘记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