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白石的画作,在千禧年之后的一次宝利拍卖会上,一幅画卖出了近十亿的天价。
判断一幅画值不值钱的标准有很多因素,首先画家必须是名人,其次是真迹。
仅仅这两点还不算,为什么一幅画上会有很多红泥印章,因为一幅传承至今的名画,在时间长河中会经过很多名家之手。
这种传承有序,有迹可循的画最是值钱。
齐白石主要是因为自身名家的影响力,画技精湛,再加上后世的炒作,作品存世量少,使其作品价格飙升。
钱度看着手里的虾,以他现在的鉴赏水平去看,纸张的岁数肯定是到年纪了。
虾有灵性,印章也看不出毛病,整幅画被原主人保存的相当完好,可见也是当宝贝收着的。
就是听着苏山的话忍不住嘴角一抽,怎么又跟自家的牛仔衣沾上关系了。
“这画后面估计那人的家里还会找上门,不会善罢甘休的。”
苏山不以为意的笑道:“找就找呗,这是那人主动找上门卖的,我也给过钱了啊,咱有理咱怕啥。”
钱度摇了摇头,“古玩行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叫真假自辨,买定离手,买卖双方都是自愿的,只要付了钱过了手,就算看走眼是假的,这苦水也得自己咽着。”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有时候人是最不讲道理的。”
如果对方识货,甚至极其喜欢齐白石的画作,指定会厚着脸皮寻上门。
苏山在一旁听着挠了挠头,“那就说被我当破烂卖了!总不能再还回去吧?”
钱度咂么着嘴,吸了口气:“到手的东西怎么能还回去,你能五十块钱收回来,这漏捡大发了,泼天的富贵咂头上,怎么也得接住。”
等苏山离开,钱度又拿起这幅画仔细端详了端详,最后还是一咬牙带着出了门。
以他现在的眼光看怎么都觉着是真的,可自己的水平还没高到一眼辨真假的境界,钱度得找行家帮着掌掌眼。
“......”
“方爷爷,您看这幅画是不是真的,我是看不出毛病,可就是心里直打鼓。”
方元海拿着手里的放大镜,一处处仔细查看,许久才直起腰板。
看向钱度,“这画你多少钱收的?”
“也没多少,五十块钱。”
“夺少?!”
钱度从方元海的表情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不免高兴道:“是下面帮我收东西的小子收的,五十块钱。”
方元海长于短叹,目光又回到画上。
“你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怎么什么好事都能让你碰上,目前来看,这是齐白石的真迹无疑。”
说着,方元海提醒了句:“卖这画的不识货,可不识货的手里不可能有真迹,多半是对方家里人收藏的,他拿出来当破烂卖了,小心对面秋后找上门。”
“还真被您给说找着了,”钱度朝他竖了个大拇指,继续道:“不过也没事儿,等他们秋后找过来黄花菜都凉了,总不能人家找上门,我就还回去吧。”
“还个屁,那人留不住是命里没这福气,怨不得谁,你小子好好保存收藏着吧。”
方元海的鉴定本事还是信得过的,钱度得了准信,美滋滋的回家放进了地下室。
翌日一大早。
天蒙蒙亮,一套八部金刚功结束,活动关节,调动气血,浑身暖洋洋的。
钱度简单收拾了收拾,带上狗皮毡帽,一双黑皮手套,围着韩子童送的围巾,跨摩托上轰隆隆的往学校赶。
大马路上的雪已经被铲除,除了少数的阴面留着冰道,其它路段钱度把油门拧到底,一溜烟往学校奔。
主要是速度不快也不行,寒风刺骨,骑车不管快慢都遭罪,还不如速度快些,长痛不如短痛。
摩托车驶进中关村靠北大的一条巷子里,在一座小院子门口停下,钱度拿出钥匙开门,把车推进去。
这一进小院是钱度专门为了放摩托,花了八百块钱买下来的。
主要是骑摩托进校园太过惹眼,他不想出这风头。
出门上锁,穿过马路走两分钟就能进校门,脚步赶些,再走三分钟就能进教室,方便的一批。
早自习结束后,第一节课是厉一宁的西方经济学。
黑板上写着一行字:轮敦学派早期经济学说的特征。
经济系大四的学长学姐,除了考托福公派出国留学的,大多都不在学校。
因为要组团,或者跟着老师全国各地跑调研,大城市要调研,小县城,乃至乡镇更要做调研,这关系到最后的论文和毕业成绩,甚至是工作分配。
大一大二要学扎实的基础理论知识,老师讲的细,下面的学生听的也很认真。
几乎人人一个黑皮笔记本,一根钢笔,头跟捣蒜似的不断抬起落下。
钱度也拿了一个笔记本,只不过不像一旁的潘学伟一样,上面写的密密麻麻的,几乎只要是厉一宁讲的话都记了下来。
钱度觉着没必要,主要还是懒,现在光靠听也忘不了所学的知识,笔记只是做做样子。
教室里没有暖气片,窗户玻璃上,因为室外温差凝了一层厚实的白雾。
钱度自我感觉还好,羽绒服,加绒裤子,千层绒布鞋,手脚暖洋洋的,可别人就不一样了。
潘学伟记笔记的空余抓耳挠腮的,桌子下的腿一直不安分的乱动,这厮穿着一双夏秋季的单面鞋,虽然垫了两层鞋垫,可还是冻脚了。
不光冻脚,手也干巴的裂开了,越挠越痒,钱度瞅着都难受。
“学伟,我前阵子给你的雪花膏和棒棒油呢?”
“我,我早晨来教室太急,忘抹了。”
钱度将信将疑的把头别过去,没一会儿付祥递过一张纸条来。
'雪花膏和棒棒油,学伟送姚鑫鑫了。'
姚鑫鑫,四班的一个女生,颜值不高,关键是性格好,钱度看着纸条心里大骂舔狗,自己干巴着不用,还送女孩儿。
虽然情有可原,可钱度还是有种“错付”了的感觉,早知道不给了。
课间休息的时候,老爷们儿去厕所冒烟,女同学就在教室后面跳皮筋,搬桌子打乒乓球。
快上课的时候,再麻溜去开水房打一大瓷缸开水,上课手放上面取暖。
日子周而复始,转眼便是元旦,
张慧站在讲台上,扯着嗓子:“咱们班周六举行元旦晚会,每个人都要有节目,大家想一想给我把名字报过来。”
肚子里有活儿的,想表现的,麻溜凑过去报名。
京剧,相声,南方小调,快板绕口令,还有不少地方口头相传的民俗歌谣,没人往后缩想着只看热闹不表演。
张慧满意的看了看节目单,又起身凑到男生跟前。
“你们呢,想好表演什么节目了没?”
“班长,我能不能表演三口一碗面?”
张慧拧着眉看向那人,瞪道:“你的意思是走班费给你买碗面,看你表演吃面?”
王大刚在一旁跟了句:“只要不烫嘴,我能两口一碗面。”
一群人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钱度倒是想起了吃面那个小品,挺可乐的,貌似有得搞,这让他心里一动。
班里的男生对上张慧那双眼神,跟报菜名一样往外秃噜节目名字,轮到钱度。
“干脆我们宿舍表演个小品吧!”
“......”
王大刚:“老六,你可别害我们,咱们哪会什么小品啊?”
张慧看着钱度,认真道:“行,小品名字叫什么?”
“就叫吃面...呃,面我们自己准备!”前半句说完,赶在张慧吃人的眼睛说话之前,钱度连忙补了后半句。
“钱度,班费有限,面肯定不能给你供应,你可要想好了,别到时候耍赖皮。”
钱度稳住宿舍其他人,笑道:“我要耍赖皮,请全班人吃包子。”
单个节目报完名,还有两个集体大合唱,钱度被安排在了种花种花鲜红的太阳永不落合唱里,十五个人,张慧还给拉了五个女生过来。
课间排练的时候笑料百出,女生还好些,男生不是有人五音不全,跟锯子拉木头,老驴拉磨似的刺耳,就是大合唱活脱脱变成了诗朗诵,完全没有一丁点的音乐天赋。
钱度为了保密,下课回宿舍门一锁,把自己回忆好的《吃面》剧本,写出来递给他们。
这小品好就好在题材新颖,台词可乐。
“炒面我拿汤面换的,给什么钱。”
“那你汤面也没给钱呢。”
“汤面我没吃,给什么钱!”
二愣小舅子:“没毛病,非常合理。”
还有频繁吃辣根,呛眼泪的搞笑桥段。
所有人看过剧本之后,大为震惊,不用看表演,哪怕只读台词都能想象演出来会有多可乐。
严述看向钱度:“这里面还有女服务员的戏份,咱都是男的,没法儿演啊。”
“谁说不能演,剧情要的就是反转,既然你提了,那这个女服务员就你来演!”
钱度大手一挥,拍板定调子。
一搓人先开始对台词,台词流畅后,钱度又一板一眼的给他们调走位动作和表情。
元旦当天下午
男生吹气球系成一串串挂墙上,女生负责画黑板报,发瓜子花生糖果。
大一上半学期也快结束了,张慧没有吝啬班费,氛围搞的很足。
两男两女报幕,当王大刚和乔静依站在一起的时候,付样潘学伟一个劲儿的起哄。
班里人不明觉厉,像是发现了些什么,嗷嗷叫唤。
节目挨个表演,所有人热情高涨,钱度宿舍的小品吃面放在了两个大合唱之前。
当潘学伟带着小红帽,抹着雀黑的脸一亮相时,整个教室的人直接笑喷了。
钱度原本还打算,如果这个‘男一号’潘学伟演不出味道来,他只能自己上了。
谁成想,这厮越练越顺,那陕北口音混着不着调的东北味儿更好笑。
钱度演的载愣小舅子,一口一句“没毛病”,让王大刚饰演的老板彻底懵了。
严述的反转男演女,头上带着红头巾,两个冲天辫,脸颊抹着腮红,模样差点没让人笑抽。
付祥一句:“我叫海参,面是我炒的”,彻底炸了整个教室。
钱度为此,还专门在食堂找好师傅做了几碗面,连辣根都是跑了好几个供销社才找见的。
他们的小品彻底炸场了,结束后,鼓掌声久久落下,所有人嚷着要求再演一遍,
无奈面吃完了,没有道具,只能作罢。
大合唱所有人鼓足了劲,扯着嗓子吼,这种班级晚会还真是钱度头一次经历,他是玩兴奋了。
所有节目表演完,一伙人开始来即兴表演,钱度最后还撮合着玩抢凳子,你比划我猜的小游戏,全是找着平常凑得最近的一男一女组合。
直到喊着王大刚和乔静依玩抢凳子,女孩一屁股坐腿上的时候,整个教室的声音直接炸锅了,连隔壁班的同学也过来凑热闹了。
一对对还没有表露心意的男女关系,全被钱度拉出去亮了个相。
在这方面钱度也算老油条了,一整个学期下来,谁对谁有意思,谁和谁悄悄在一起了,没一对能逃过他的眼睛。
元旦晚会结束,宿舍五人在教室门口撮合王大刚送乔静依回宿舍,也不管一旁沈维文程良彬两人铁青的老脸。
已经是晚上十点,钱度没有选择回家,和刘海生回了宿舍。
出教室是六个人一起出的,回到宿舍的只有两人。
刘海生欲哭无泪:“老六,整个宿舍是不是属我最没用?”
钱度想给他发根烟,一摸口袋发现憋憋的。
只好开口道:“不至于,小品你虽然没参演,不过报幕的时候可是强调了,道具准备这活儿是你干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他们怎么都有对象了?!”
钱度挠了挠头,硬着头皮道:“据我所知,学伟他们只是主动送女同学回宿舍,并没有明确表示谁和谁在一起了,你放宽心。”
刘海生麻了,在楼道也就是一个转身的功夫,几个人全不见了。
“老六,现在宿舍里就咱俩人,你跟我说说,我怎么才能面对女生不紧张不脸红?”
“这玩意儿没法子啊,就得多练。”
“多...多练?”
钱度白了他一眼:“你整天在教室后面窝着看书,要是有严述一半心劲儿,别说去隔壁班找女同学了,哪怕凑同班女生跟前聊聊人生,谈谈理想,也不至于现在这样。”
钱度说完出去打了盆洗脚水,一回宿舍,看见刘海生正数着分分毛毛的钞票。
“你那是干什么呢?”
“老六,我知道你有钱,借我点钱,我要买衣服!”
“......”
期末最后紧张的大考一结束,上半学期也算告一段落了。
钱度和班里一撮人相跟着在百货逛了逛,买了些特产,送宿舍几人上了火车,学校这边才算告一段落。
早晨不用赶着时间上早自习,锻炼完身体,舒坦的靠着椅子喝喝茶,看着电视机放着的老片地道战。
再逗逗猫,这日子对钱度来说惬意的不得了。
京城各大高校放假基本上都是同一个时间,头一天上午,吴武和景乐就找上了门。
吴武葛优趟瘫在椅子上,嚷道:“可算是放假了,这学校的日子真不是人能待的,憋死我了。”
钱度才不信他这鬼话,开学不到一个月就搞上对象了,小日子在学校指不定多滋润。
上午陪着他们唠了唠嗑,下午被林一达接着去了服装厂。
年关将至,厂里准备发福利和进行年度总结。
林一达还鼓捣出来,评先进个人奖三个和优秀职工奖十个。
吉普车后座,林一达给钱度递了根烟笑道:“怎么样?还是我这四个轮子的坐着舒服吧?”
嗒~
钱度叼着烟笑道:“废话,高低是辆汽车,我那两个轮儿的能比吗。”
开车的是司机崔连贵,因伤转业老兵,在部队练的一手开车技术。
现在这年头没有驾校,一般人连小汽车坐都坐不上,更别提开车了,林一达不会开只能配司机。
崔连贵在前面听着后座两人的对话,心里有些吃惊。
他这还是第一次跟着林一达见钱度,刚开始按他的眼光看,钱度就是一个年轻的生瓜蛋子。
可能是林厂长的亲人朋友什么的,可越听越不对味儿了。
林一达跟汇报工作似的,把服装厂大大小小的事情讲给钱度听,甚至一些决策上的事还要钱度来出意见,拿主意。
这个发现,让崔连贵脑子有些发蒙,主要是钱度看起来太年轻了些,让他很难往老板那方向去想。
服装厂当初的股权比例,是钱度四成,林一达和王超奇各三成。
刚开始钱度想着是,办厂的钱绝大部分是王超奇投的,那自己就少占点。
那成想王超奇不要,说这钱算是借给钱度的,给点股份意思意思就行。
最后一顿掰扯,林一达占三成,任厂长,主持厂里的大小一切事物,钱度和王超奇平常不干预厂里的大小事情,一个四成一个三成。
但有重大决策的时候,得三人商量着来,相当于三人董事会。
老实讲王超奇心里还是有些后悔的,主要是他没想到钱度办的这个服装厂生意会这么好,发展前景猛的一塌糊涂。
早知如此,当初钱度让股份,他指定不会让。
到了服装厂,后勤搬着一袋袋米面,酱油香油,盐乱七八糟的小福利。
钱度看了一圈,开口问道:“没杀几头猪,发点猪肉?”
林一达摇了摇头:“不用吧,发些米面什么的够了,我认识的那些大厂,都是这么发的。”
进了办公室,王超奇和几个管理人员已经在里面候着了。
钱度提议道:“不行,别的厂是别的厂,咱们该发还是得发,厂子效益好,赚了钱,就得惠及职工,猪肉怎么也得发一发,明天的年会上在提一嘴,明年统一上调工资。”
林一达懵比了似的看看钱度,在看向王超奇。
后者疑惑的看向钱度:“好好的发猪肉干嘛,一般肉联厂都只是发些米面酱油什么的。”
办公室摆着一整套黑皮弹簧沙发,屋里还有两个副厂长和几个管理人员坐着,只不过这时候已经站起来了。
钱度掏出烟散完,按了按手。
解释道:“咱们不管别的厂发什么年终福利,咱们自己发自己的,只要厂子效益好,那就多发勤发,让职工们由内而外的热爱这份工作...”
钱度开始一连串的puA理念输出,这种公司有吗,还真有。
豫省的胖冬来,还有矿业集团崔发钱。
只要是逢年过节,甚至天一热一冷,都给员工发钱发福利。
钱度的想法也很简单,赚钱自己该赚还得赚,可总得有点担当不是。
别的他也做不了,可现在有这个能力,给底下跟着他们吃饭的员工发点好的福利,乃至涨涨工资还是可以做到的。
关键是跟赚的钱相比,这点福利才几个钱,这都不舍得,那才是真黑心。
“咱们要形成自己的厂文化,争取做到让职工爱这份工作,让其它厂的职工听后,羡慕咱们的职工...”
一屋子人听麻了,初听觉着不可思议,甚至看钱度的目光有点怪怪的,可越听越迷糊,甚至情绪都有些被调动起来了。
两个副厂长李振河,高兴旺,都是上了岁数被挖过来辅助林一达的管理人员。
之前第一次见钱度三人的时候,心里还有种荒谬感,这年纪的小年轻现在都能办厂做生意了?
可随着时间的发展,一次次刷新了他们对钱度的看法,
现在再看,心里竟然有种跟对主公了的感觉。
钱度哗啦啦一顿讲,最后大手一挥,拍板道:
“抓紧联系肉联厂,先要十头猪,明天现场发完!”
王超奇嘴边凑着烟,吸了口,应道:“我来联系吧,到了年关,肉联厂的肉都是有计划的,轻易要不到。”
王超奇现在对钱度的看法又变了变,之前是,点子多,会做生意,现在又在会做生意后面加了几个字。
会做生意的良心老板。
一屋子人,大有种主公配良将,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的既视感。
财务室会计主任把整理好的财务报表先递给钱度,然后自己口述表达。
钱度翻开看了看,这是王超奇从其他厂挖的有工作经验的老人,报表很整洁明了。
照着这种发展速度,钱度觉着明年他就能实现百万小目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