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意 作品

193 回到京城

王梅娘说是不让儿子去打扰云莺,可不过片刻功夫,她就又匆匆的打发儿子,去寻找云莺。

此时的天彻底黑透了,云莺诸人已经准备用晚膳了。

尽管众人都没什么胃口,但赶路本就辛苦,若再不好好吃饭,掉肉会很厉害。

陈宴洲将这些琐碎的事情都接过来,他安排人送晚膳到楼上,又劝慰众人多少用一些。

话才刚落音,云成就找了过来。

云莺看了看父亲,“爹,我下去见他一面吧。”

顾元熙怒了,“他爹为了他读书,把你卖了,他怎么还好意思找上门?”

云莺说,“指不定是有什么要紧事。”

顾元熙咕哝,“他能有什么要紧事儿。”

话是这么说,顾元熙到底没阻止妹妹下楼。

他自己不愿意见徐家的人,怕一个忍不住会将人打死,便喊了陈宴洲陪云莺下去。

云莺顺着楼梯而下,一眼就看见站在楼梯口的云成。

云成眼睛还是肿的,看见她过来,忙不迭要往前迎。

但才迈开脚,他又将腿缩了回来。

“阿,阿姐……”

“你怎么过来了?”

云莺看向云成,继而看向被云成牢牢抱在怀里的包裹。

那包裹是一小团,不知道里边包着什么。但看云成那小心翼翼的劲儿,里边的东西应该很贵重。

云成顺着姐姐的视线,看向怀中的包袱。

他将包袱推出去,“娘让我给你送来的。”

云莺没接,只问他,“里边是什么东西?”

云成哑着声音说,“是你小时候用的襁褓……不是娘给你做的那些,是爹抱你回来时,就包在你身上的。”

云莺呼吸一凝,片刻厚,才缓慢的伸出手,将包袱接过来。

明明是很轻的一件东西,对她来说却有千钧重。

云莺的呼吸都是屏着的,直到喘不过气了,她才深呼吸一口气,“多谢你跑一趟。”

云成听到那个“谢”字,当即泪如雨下。

“阿,阿姐,都是我对不住你。你不想理我,不想看见我,我都理解。阿姐,你高高兴兴的过你的日子去吧,我以后再不会烦你了,也不会让爹和娘去烦你。阿姐,我走了,你也快回去用膳吧。”

丢下这几句话,云成狼狈的跑出了客栈,一会儿功夫便没了人影。

云莺直直的看着,直到客栈上边挂着的门帘子落下来,彻底阻挡了她的视线,她还没有回神。

陈宴洲牵住她的手,还想去接她怀中的包裹,但想想还是没拿过来,而是拉着云莺往二楼去。

“快回去了,世叔与元熙指定等着咱们呢。”

“好。”

两人上了二楼,不等顾望尘和顾元熙询问云成过来的缘由,云莺就将云成的来意说了出来。

末了,她将手中的包裹递给顾望尘,“爹,你打开看看,是不是娘给我准备的襁褓。”

顾望尘沉默的接过去,又沉默的将包裹打开。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保存的颇为完好的襁褓。襁褓用上好的绸缎所制,呈大红色,上边绣着缠枝如意的纹路。成色非常非常新,像是只下过一两次水。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因为这襁褓一看就是贵重物件,绝不是能出现在普通百姓家的东西,王梅娘只用了两天,就将襁褓收了起来。

她原本是想着,收起来只当是给女儿留个念想,却没料到,云莺会被徐绍田卖掉。

但即便如此,她也将这襁褓好生收着。

这时候,襁褓成了女儿留给她的念想。

如今,她将这个能证明云莺身份的东西,送了回来。

……

顾望尘摸着襁褓上的纹路,眸中再次漾起水意。

他仔细摸着,又恐自己双手粗糙,让襁褓勾丝损坏,便只隔空抚摸着上边的针脚。

“是你娘给你准备的襁褓,且是你娘亲手做的。”

当初御医说,徽音怀的十有八九是个女儿,但也有大夫说,也有可能是个儿子。

徽音自来喜爱孩子,孩子出生前,都会给孩子做一系列小衣裳和襁褓鞋袜。

但那是第三胎,她怀的艰难,精力也不足,勉力给孩子做了两身小衣裳,身体便有些撑不住了。

襁褓她原本是想做一个粉色,一个蓝色的。若最后生下来是个女儿,就用粉色,若是儿子,就用蓝色。可实在是精力不济,最后就选择做一件大红色。这样不管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都可以用。

这件襁褓,是他看着妻子一针一线做出来的。他记得清清楚楚,断不会认错。

顾望尘梗塞的说,“是你娘给你准备的东西,禾儿,你自己收着吧。”

云莺点着头,郑重的将襁褓接了过来。

有了襁褓,更能佐证她的出身。如今人证物证俱全,她的出身再不会出错,云莺的心彻底放下。

用了膳,众人都准备回房歇息。

这时候,顾望尘又开口说了一句话,“今晚都早点睡,明天早点起,咱们回京。”

几人都没什么意见,忙点头说好。

可离开了顾望尘的房间,顾元熙又犯贱。

他扛了扛陈宴洲的肩膀,“你跟我们一起回去么?你不是要帮世伯寻人,要给人送什么东西?那你留下,我们先回京。”

陈宴洲眼皮都不挑一下,“我爹说了,那人久不联系,我不想去寻也没关系。”

顾元熙:“……世伯为了你,也真是煞费苦心。”

陈宴洲说,“谁让他是我爹呢。”

顾元熙:“……”

……

这一夜,云莺睡得非常香甜。梦里似有人在她床边唱着摇篮曲,轻轻的拍着,哄她睡觉。

那种感觉让人非常安心,云莺渐渐就睡熟了,直到醒来,唇角都是翘着的。

她的心情很好,反观亲爹顾望尘,他一夜未睡,面上疲色很重,人看着非常憔悴。

云莺见状,心疼不已,忍不住和父亲说,“爹,人死不能复生,娘在天上看着,她也希望你能多保重自己。您可不能再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不然我也是要生气的。”

顾望尘自然忙道“再不会了”,还开玩笑说,“即便是为了多陪你几年,爹也得把自己身体养好了……我和你娘这么些年没尽到父母的职责,我以后得做的好点,不然等到了下边,没法对你娘交代。”

……

用了早膳,收拾收拾就出发了。

这次直接回京,因为目的地明确,马车速度并不慢。

很快出了城门,又很行到了驿道上。

可刚上驿道没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

云莺掀开车窗帘子往外看,“爹,怎么不走了?”

顾望尘回首看看不远处大柳树后,露出来的若隐若现的一片衣袂,“爹看看是不是走错了路。”

云莺无语了一瞬,“爹,亏您常年行军打仗,若是连路都能认错,你这大将军是怎么打胜仗的?全靠走错路意外突袭么?”

顾望尘哈哈笑起来,“这闺女,嘴还挺损。”

顾元熙趁机告状,“妹妹不止嘴巴厉害,脚也厉害。我就说了句她早起胃口挺好,妹妹就踩我的脚。爹你看,我鞋上现在还有个脚印子呢。”

顾望尘斜睨一眼,“什么印?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再告你妹妹叼状,回家给我跪祠堂去。”

顾元熙哀嚎,“简直没天理了!”

马车重新启动,顾元熙和陈宴洲看了看依旧藏在柳树后的人,宛若什么都没发现一样,很快就将视线收了回来。

一行人很快消失在远方,等再也听不见他们的马蹄声与车轱辘声,躲在大柳树后的徐云成,这才从柳树后走出来。

已经好大一会儿功夫了,但他还在大喘着气,头上的汗珠更是至今没消。

他看着姐姐消失在远方,直勾勾的站在原地看了许久许久。直到太阳高升,刺痛他的双眼,徐云成这才握住了拳头,掉转头往家走。

……

出京时心情沉重,回京时众人的心情却都算得上松快。

加上老天爷给力,气温进一步回升,也没有下雨,几人在四天后,顺利的从陵水县回到了京城。

京城繁华热闹,人声鼎沸。

京城是个好地方。

普天之下,不论是穷苦的百姓,还是行商的富贾,亦或是外放的官员,没有人不想来到这天子脚下,做下一番伟业。

马车穿过闹市,穿过熙熙攘攘的行人,缓缓停在了宣国公府门前。

云莺扶着亲爹的胳膊下了车,此时门里也有人迎了出来。仔细一看,正是刚从衙门回来的顾元明。

顾元明看见父亲与弟妹安全无虞,心里松了口气。

可想起他们此行的目的,顾元明才放下去的心,又高高的提了起来。

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几人的面色,父亲依旧高深莫测,看不清楚他心中到底想着什么。二弟依旧不着调,一个劲儿嚷嚷着可累死他了,回头让妹妹好好犒劳犒劳他。

妹妹给出的反应很有意思,一边瞪他,一边冲着他发脾气,“我让你跟着出京的?是你死皮赖脸非要跟上来的好不好?”

两人叽叽喳喳,在大门口就吵上了。

明明是很不雅观的一幕,却让顾元明犹如大冷天喝上了人参汤,浑身上下都变得暖融融的。

稳了!

他的妹妹真的找回来了。

顾元明哈哈一笑,阻止两人斗嘴,“快别吵了,祖母在家等着呢,赶紧去见祖母吧。”

说完这些话,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一个大活人,不是陈宴洲又是谁?

顾元明畅快的心情,瞬间不那么美丽了。

怎么回事儿?

陈宴洲是跟着父亲出京的,还是回来时遇见的?

父亲信上怎么一句也没提?

但眼下不是说这件事情的时候。

顾元明颔首冲陈宴洲打了个招呼,“宴洲可是有事寻元熙?”

顾元熙嚷嚷说,“他不寻我,他寻我做什么,我们俩相看两厌。”

陈宴洲不理会顾元熙的阴阳怪气。

他看看世叔,看看顾元明,最后看向云莺。

云莺欲言又止,陈宴洲算了解她的,如何不知道现在她的为难。

这一路上,他都没怎么和云莺说上话,此时放她回去,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可不放她回去,她父兄又不是摆设。

陈宴洲到底是在心里叹了口气,善解人意的提出告辞一事。

没人挽留他,只顾望尘说了两句客套话,陈宴洲便拱手告辞,走出了众人的视线范围。

送走了陈宴洲,一行人往府里去。

顾望尘一边走一边与云莺说,“我们出京前,你祖母正给你收拾院子,如今也不知道收拾好没有。若是没收拾好,你在你祖母哪儿多住两天。”

云莺自然没意见,点头说好。

她的院子是一早就有的。

只是这些年疏于打理,显得有些荒凉。

自从她回府,祖母和大嫂就将修整院子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但那么大的院子,要收拾的和她心意,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办到的事情——主要是之前没确定她的身份,她不好意思提太多意见,大大拖延了进度。

可现在不同了,现在证明了她就是宣国公府的嫡出姑娘,她自然可以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提意见修院子了。

云莺与顾望尘说话的时候,顾元明与顾元熙延后几步,小声说着陈宴洲的事情。

顾元明得知陈宴洲一路跟着父亲他们出京,眉头都拧成个疙瘩。

“你又不是不知道,陈宴洲对妹妹……”

“我知道又有什么用?他脸皮那么厚,难道我们不让他跟,他就不跟了?与其让他尾随着,让妹妹忧心他的安全,那还不如让他跟我们在一起。”

顾元明眉宇间的烦闷更重了,“他就是耍无赖。”

“那我还能不知道么?可知道也没办法啊。他好歹是世伯的儿子,又不能和他撕破脸,那只能让他跟着了。”

顾元明:“总之,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顾元熙赶紧表态:“我也不同意。妹妹才找回来,还要在家当几年姑奶奶。嫁什么人啊,男人没几个好东西。”

顾元明:“……”

眼瞅着父亲和妹妹进了祖母的院子,顾元明赶紧拉着二弟跟上。

眼瞅着二弟还要叽叽歪歪,顾元明赶紧制止他,“不会说话你就少说两句,快闭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