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限定一次的早饭

第111章限定一次的早饭

“又死掉了,换你来。”

……

“加油耶……差一点!可惜……”

……

“嗳,井上!我看热水烧好了,你先去洗,我努力保证在你回来的时候是活着的。”

“‘保证在我回来的时候是活着的。’”他正在草原上同一只大猪斗智斗勇地搏斗,大猪身旁的三只小猪都已经被他逐个击破。听到竹田的话,抑扬顿挫地重复一遍,对她打的算盘心知肚明。

“相信我的实力嘛!”竹田看他用绑了火焰石的弓箭消耗红色大猪的血量,说起大话毫不心虚。

“稍等……”红色大猪的武器是单手直剑,但有一招是双手握剑横向劈砍,一招是用脑袋冲撞。他观察过所有招数后,躲过横砍,在子弹时间用木枝消耗血量,然后在要被冲撞到之前迅速拉开。

周旋几番,干净利落地以弱胜强,解决了战斗。

“好了。”他把手柄交给了竹田。

在初始台地出生后,不论是他还是竹田,都几乎完全是在地图上漫无目的地探索,游荡。

明明有任务提醒,却总是被忘在一边。

一小时的时间里几乎都是在和草原或路边部落里的猪布林搏斗,搜刮战利品。

竹田尽管操作生疏,但玩得很认真,掌握技巧之后同小型猪布林战斗也已经能够轻松击败,但从来想不到利用各种道具或是周围的地形来为自己谋求优势。

只要一进入战斗,就好像进入了必须分出你死我活的八角笼,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在此之后获得手柄掌握权的。

“保证活到你回来!”竹田再次向他保证,顺便吐了下舌头。

“我相信你。”他点头回应,实际对竹田究竟会复活几次并不关心。

他走进自己卧室,拿起内衣睡衣,看了眼立在书桌上的电子时钟。

时间已经不知不觉间到了凌晨一点二十多分,而他却恍然不知,仿佛眨眼间便度过了这段时光。

他在书桌前驻足,了好一会理解这一点,宛如第一次如此明晰地感受到时间一去不返的流逝。

泡完澡,换上睡衣,回到客厅,竹田正在草原上闲逛着,背着简陋的小木盾,手上是随处可见的木枝。

他们还没有捕获过马,赶路全靠双腿。

他坐在沙发上,看竹田扫荡一般把见到的可拾取物统统塞进自己背包里,最后失足掉下了悬崖。

“好啦,该你了。”竹田交出手柄,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热水还有”

“大概要再等一会。”热水器一次烧出的水不够灌满两次浴缸。

如果不换浴缸里的水,一般一家三人都清洗干净也能够用。

他在老家时就是如此,也因为不换浴缸里的水,他们把洗漱顺序严格固定了下来——他永远先泡进浴缸,享受最干净的水,然后第二位是母亲,最后是父亲。

偶尔也会让母亲先洗,他和父亲一同泡澡。

“喔……”竹田像是要说什么,但看他接过手柄后钻进了路边不知有何用处的一座神庙,又安静下来。

等热水重新烧好,竹田意犹未尽地离开客厅,他也就此将进度保存,退出了游戏。

钻回卧室,书桌上的电子时钟已经显示到了两点三十。

躺在床上,放空思绪,活跃的情绪渐渐消退,但只要一合上眼,就依然还会想起他与红色大猪的战斗,想起竹田为了证明自己能打过猪布林耍赖地争抢手柄。

想起束般的恋爱和人类的生老病死,想起竹田喜欢猫是因为猫的叫声和它们的生活方式……

他睁开眼,盯着天板看了半响。

起身拿起书桌上的有线耳机,插进手机,在音乐软件里选上立体声模式,听《heyjude》,听《屋顶》,听《挪威的森林》……

最后在不知已经几点的深夜,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天光大亮。

他眯着眼睛,伸起懒腰,久违地感受到一种惬意。

这种惬意并非是休息得好——他很少做梦,睡眠质量始终都有所保证。

也并非是时间安排上的懒散——他此前也曾有过什么都不做专程用来放松的日子,但却没有此时此刻的感觉。

此时的他完全没有在想现在是几点几分,接下来要做什么,透过窗口洒进的格外明亮的光线又意味着什么。

不去想吹奏部、插画和绘画大赛,不去想有关自我的所有事情,只跟随着身体的本能进行行动。

该起床了,于是他穿好衣服,从床上起身。

肚子饿了,闻到从门外隐约飘来煎鱼和煎蛋的香气,便推开门,走向客厅。

身穿白短衫和格子裙的竹田系着围裙,在厨台后面忙前忙后。

一头柔顺的乌发扎成了不影响炒菜做饭的高马尾。

餐桌上有煎好的厚蛋烧和香鱼,蒸好的米饭也一样飘着饭香,粒粒饱满分明。

锅里煮着普通的豆腐葱味噌汤,但闻上去却让他觉得非同一般,胃口大开。

“先去洗漱。”竹田见他端起一只空碗,靠近汤锅,把汤勺从锅里拿走了去,命令道。

“得得……”他只好把碗放下。

竹田还在锅里清炒着苦瓜,配有切成菱形方片的青椒。

蓄水池里有一只水盆,里面放着洗干净了的西红柿和黄瓜。

“饿了”竹田看着他放下碗,好笑地问。

“饥肠辘辘。”他揉起肚子。

“可不嘛!知道现在几点”

“不清楚。”

“快要十一点啦。”

他终于清醒了些,“不是还要去报道,不耽误”

“下午再去也可以。”竹田说,“今天也是一整天都有时间。”

“晚上杂货铺也请了假”

“嗯,让下午兼职的同事替我。”

“了解……”他打着哈欠,去卫生间洗漱。

接一捧凉水,拍在脸上,重复几次,精神起来,下意识对着镜子梳了梳乱糟糟的头发。

想到竹田昨天头头是道的理论,又把刚梳好的头发抓乱,刷了牙,回到餐客厅,在餐桌旁坐下。

“怎么不梳头发”竹田瞧了一眼他特意抓乱的鸡窝,问。

“不是要吸引注意”他没怎么多想,反问道。

竹田便又笑起来,跑到他身后,在他乱糟糟的头发上抓了抓,再回到自己的椅子上,盯着他看了一会。“这样也好极了,的确不用梳。”看样子还算满意。

在他刷牙期间,竹田已经帮他盛好了米饭和味噌汤。

他喝了两口汤,拿起筷子,夹了筷鱼肉放在米饭上,配着一起送进嘴里。

“好吃尽管都很普通就是。”竹田像是对这餐早饭不甚满意,轻声问他。

她眨着清灵晶莹的眼睛,睫毛很长,恰到好处地翘着。眼睛里倒映着他的影子。

“知道连锁定食店都会有的朝日定食两百三十円。”

“逛街时似乎见过。”

“这一顿早饭。”他又夹起一块鱼肉,“卖两千三百円。”

竹田吃吃笑了,“真有这么好吃”

“我会天天吃。”他接着刚刚的话继续说。

“是说两千三百円卖便宜了”

“有些料理是无法用价格来衡量价值的。”他再喝一口味噌汤,暖意入口进入胃里,继而运向四肢百骸。

如果是冬天早上有这样一碗味噌汤,是有再好吃的面包塞进他嘴里都比不上的。

竹田只看着他吃,嘴角噙着笑,直到煎鱼被他解决了大半,才终于动起筷子。

“不喜欢苦瓜”

“在吃饭上,我一直信奉先甜后苦才是正理。”

实际上竹田将苦瓜处理得很好,几乎没有将苦味保留下来,同时调味也恰到好处,清淡的盐口,还能吃出苦瓜余味的清甜。

青椒也是用了完全不辣的种类,炒出的口感一样还留有脆口。

“哪里苦啦……”竹田以此为借口,始终只将筷子伸向苦瓜,配着米饭细细咀嚼下咽。

直到他宣布自己已经吃饱,才把煎鱼和蛋烧端到自己旁边,配着米饭一干二净地尽数解决。

他又喝了一碗味噌汤,额头微微有些出汗,到茶几上拿起空调遥控器,将温度调低了些。

饭后,他同竹田一起收拾厨台,竹田刷洗碗筷锅勺,然后由他控水、擦干,收纳进橱柜里。

“嗳,井上,之前有在这个时间吃过早饭”打扫完毕,竹田脱下围裙,坐在沙发上,不停地用遥控器对着电视调台,手里挥舞着一根黄瓜,同他聊天。

“大概这是第一次,即使有过也不大记得了。”面对黄瓜的质问,他如实回答。

“感觉如何”

“还不错,偶尔像这样休息一天的话。”

“和我一样。”竹田在一档重播的麻将比赛栏目停下。

牌局接近尾声,代表风林火山出战的选手目前手握五万点数,大幅领先,其余三家则相差不大,竞争激烈。

“什么一样”他下意识分析起了他们的手牌和桌面上的牌河信息,推算牌桌上除了位的三家谁更接近逆转。

“人生观念呀……”

空调吹着清凉的冷气、重播的麻将比赛中送和了下家,四位逆转成了二位、窗外隐约传来几声清脆的自行车铃和犬吠。

时间以他不愿感受到的速度匆匆奔流而过。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同竹田一起坐上了去新宿区的电车。

一同去事务所报道,签署纸质合同。

得知竹田是未成年时,经纪人说最好让监护人也联系过来,竹田则不由分说地把他拉进了屋子里,说他就是自己的监护人。

他成了十六岁美少女声优刚满十八岁的素人男友。

于是他也仔细看过一遍合同,问了经纪人合同上描述稍有些模棱两可的条款,才让竹田安心签了字。

走出事务所的时候,站在前台的姑娘向他同刚来时例行欢迎一样充满活力地鞠躬送行,害得竹田当着前台姑娘的面踩了他一脚。

“大厅里有不少人,配合配合——”竹田小声向他解释,踩得心安理得。

“不是蓄意报复”

“身为我的男友,怎么能同事务所里的其他女人眉来眼去”竹田理直气壮,“我不踩这样一脚,到时又会有人像夏目前辈一样说你坏话。”

“我又听不到。”他无所谓地说,实际上他也不过是礼貌性地向前台姑娘点了下头。

“但我能听到呀!”竹田提高了音量。

“不想听别人说我坏话”他心领神会。

“肯定呀!你喜欢听别人说我”

“不喜欢。”

“……”

出了事务所,竹田便又不再装模作样,不顾形象地笑起来,还要拍一拍他的肩膀,说上一句“演技不错嘛!后辈井上。”

他们一同登上同一方向的电车,用他的耳机听歌。

再之后他先下了站,医院则要更远些。

等他漫步走回旧居民区的冷清街道,无线耳机中还播放着《cryonyshoulder》。

le上竹田发来消息,说戴在右耳的耳机没了声音,是不是他关了音乐播放。

他下意识科普无线耳机的运转模式,反而被问出如此问题的竹田说了句“笨蛋井上。”

路过野猫猫舍,他向院里看去一眼,院门从外面锁着,依旧是无人的样子。

入室门处的西瓜已经摇身一变换成了一只蜷缩身子午睡的三猫。

他回到家,突然觉得时间又慢了下来,周遭一切都寂静无声。

他打开空调,听空调外机嗡嗡作响,感受出风口吹来的阵阵冷风。

打开电视,没有找到想看的节目,突然萌生起想要养一只猫的念头。

如果与猫舍的婆婆好声商量,再同想要收养的猫儿搞好关系,理应不难。

他打开游戏机,连上电视显示屏,打开塞尔达,能看到停留在昨夜两点五十多分的进度存档。

退出塞尔达,在主机商店里又买了几款游戏,有同系列的前作,有马派和宝可梦,还有些时常能听同班女生聊起的小游戏合集。

下载完毕后,却丝毫没有想打开游戏游玩的念头。

停滞的时间感从他心底不断滋生,肆意蔓延。

他想做些什么,打发这段不知要做些什么的无聊时间,于是取出小号,站到和室外有两人自杀过的阳台,像是为了宣泄什么似的悠悠吹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