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式披萨、弗洛伦萨t骨牛排、炖小牛腿肉、蜜瓜火腿、蔬菜浓汤……众多美食铺满餐桌,深红宝石色的西施佳雅葡萄酒散发着红色果实香气,味道浓郁,内敛而深沉。
然而,围坐在餐桌上的几人对面前的美酒佳肴完全提不起兴致。
众人的目光在桌面上的半截酒瓶和安静侍立在李晓琦身后的小女孩之间来回逡巡。
酒瓶的横截面光滑平整,小女孩的表情古井无波。
眼见着小女孩对众人的注视无动于衷,丝毫没有要回应的意思,大家伙儿又把视线集中到荣雪丰身前的李晓琦身上,意思很明了:这是你的人,你不说点什么?
“我哪知道?我就是个以色侍人的弱女子啊。”李晓琦心里哀嚎着。
如今的荣毅早不是当年那个温和的胖子了。随着“灵气复苏”计划的不断推进,荣毅与他扮演的“修真导师”逐渐合二为一,气质愈加深沉,气势日盛一日。
李晓琦陪在荣毅身边,真的有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突出一个诚惶诚恐,不敢听也不敢问,关于荣毅的信息,李晓琦都是通过荣毅日常的片言只语,连猜带蒙。
但是,哪怕给自己的想象力插上翅膀,谁会往“武林世家”上猜啊?
“咳,雪丰啊!”李晓琦最终还是决定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做点什么,以免自己低下的家庭地位暴露在闺蜜们面前。
她轻咳一声,摆出女主人的架势,微微侧脸示意荣雪丰上前来。
“夫人!”荣雪丰乖巧地轻移脚步,来到李晓琦的侧后方半步的位置,双手交叠在腹部,躬身行礼。
毕恭毕敬的态度和无可挑剔的礼仪看得几女更觉得荣毅的身世高深莫测。
能把这种“武林高手”当佣人来使用的,得是什么样的门第?“双马”行吗?“上海老钱”行吗?“海外洪门”行吗?怕是只有犹太人的“光明会”这种传说中的古老组织才有可能!
“这几天咱们就要搬过来了,关于家里招人,你有什么想法?毕竟,规矩是你来教,早晚他们也是要归你管。”因着荣雪丰的态度而脸上有光的李晓琦没打算傻乎乎地直接询问“荣家”的情况,这会暴露她对荣毅情况的不了解。
她状似随意地挑了一个前一天荣毅提过的话题开口,打算迂回切入。
荣雪丰听着自家夫人的询问,回忆了一下“曾经的记忆”,认真地回答道:“照理说,家中的仆役都应是如雪丰般从旁系支脉和忠诚久经考验的附庸家族中挑选,自小养在老宅,根据各人特长、习性予以教导而来,并不会从外面招人。
现在需要夫人先拿定主意,欲招募的下人是应付差事还是可能收为鹰犬。”
荣雪丰话里的信息量惊人。
这是从哪个年代流传下来的糟粕啊?旁系支脉、附庸家族、从小培养的奴仆,还有什么鹰犬?真是太封建、太守旧、太不人道了!
太、太让人羡慕嫉妒了啊!
李晓琦这个女人,何德何能啊?
这回连马晓娜看李晓琦的眼神都不对了,刀她的心掩饰不住!
李晓琦右手托腮,稍稍侧身,遮挡了一下翘起的嘴角,微微平复了心里的激动,语气故作平淡:“哦,两种情况都说下,我琢磨琢磨。”
荣雪丰:“若只是应付一段时间的差事,那就只需能胜任当前工作的良家子即可。不过他们须谨守本分,与先生、夫人保持距离,未经允许不得靠近,也不可经手涉及先生、夫人私密的差事。
若是夫人想要的是主仆长久,那在人选上就要苛刻许多,除了胜任工作,性格品性都要考虑,而且得受得了家规的管束。”
雪丰的话听得几人接受不能,这话里话外的,跟招包身工似的。
马晓娜直接嚷嚷起来:“这都不用晓琦选了,这年头谁会想当奴才啊,就直接按“应付差事”来招人吧。”
荣雪丰奇怪地看了一眼这个咋咋呼呼的女人,语气透着理所当然:“怎会没人愿意?为家族效力不但报酬丰厚,且一朝为家族效力,除非触犯家规被逐出家族,否则可直至终老。雪丰记忆之中,只有世人对家族趋之若鹜,从未有无人问津的情况。”
“合着你们是终身制员工,铁饭碗啊!”马晓娜几人恍然大悟,这倒是有可能,但是也不至于趋之若鹜吧?
旁边的孟欣撇了撇嘴:“就算是铁饭碗,你们要求人家除了遵纪守法,还得遵守你们的家规,我估计也没几个稀罕的。小姑娘,你还是不太了解当今社会,现在的人啊,崇尚自由,不像旧时代,能吃饱喝足就满意了。”
听着孟欣的话,雪丰回想起了“转世”前。
家主大人殚精竭虑维系家族,庇护每个家族成员,甚至放下修真者的骄傲与世俗中人打交道,只为了那些依附于家族的凡人们的生计,还有最后时刻,送他们转世投胎,为他们求那最后一线生机。
这样的家族会没人稀罕?
荣雪丰低垂眼帘,掩饰眼中正在酝酿的风暴,声音平静中带上了一丝寒意:“这个时代或是不同以往。但如今就没有天灾人祸吗?只要为家族效力,家族就会护其周全,且泽被亲族,生老病死、不离不弃。家族传承至今,历经风雨,哪怕是在“天倾之时”都未曾放弃一位族人,这岂是区区一个“铁饭碗”?”
经历和记忆影响人格的形成,情感浓烈且令她怀念的“前世”因为荣雪丰的回忆完全压制了今生的平淡、凄凉,“尤小菊”在这一刻彻底地成为了“荣雪丰”。
依旧是那张稚嫩的脸,声音中却是满满的沧桑,结合着话里的涵义,一股历史的厚重和悲怆扑面而来,压得听者几乎无法呼吸。
几人误以为雪丰话里的“天倾之时”是指抗日战争,将自己带入其中,想象在炮火连天的岁月中,有个公司庇护自己还有家人,只因为自己身为员工!而且,对方开出的工资还很高,还带终身养老。这么一想,人家要求严一点,规矩多一点好像也合理?
李晓琦想得则更多。
她想到了荣毅的病,肺癌晚期都能治愈。
所以,还有健康及其他很多隐形福利。
这一刻,李晓琦琢磨着,其实厨师、保姆什么的,可以找自家人来干。
话说自己因为感情问题,好多年没回家了啊。
“完全体”的荣雪丰在荣毅编造的“记忆”影响下,遣词用句和思维方式都无限向“记忆”中的修真者靠拢,语气虽依旧平静,话语中的优越感却一览无余:“古往今来,那些王侯将相、世之英才,欲入我荣氏门墙而不可得者,不知凡几!”
几女听了雪丰的话,先是觉得可笑,感觉雪丰嘴里的家族简直就是电视剧里的修仙门派。
但看着面前的小姑娘那张稚嫩的脸上与年龄不符的成熟,还有言语中的平淡与理所当然,众人又隐约感觉对方并没有夸大其词,起码在她的认知里,事实就是如此。
大家面面相觑,相顾无言,场面上一时间沉寂下来,最后还是李晓琦开口打破了沉默:“雪丰啊,这些话这里说说就算了,在外面可别乱说。就像刚才离开的王涛,他是先生很倚重的人,你这样说,他会不舒服的。”
“雪丰正想找机会禀告夫人,”李晓琦这一说反而提醒了雪丰,顺势就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那个王涛家不过就是为家族效力的附庸家族。按家族传统,没有三、五代人的效忠,王涛之辈不可能在先生门下奔走,更别说还以学生自居。”
言语间满满地是对王涛的不以为然。
荣雪丰顿了顿,掀起眼皮偷偷看了李晓琦一眼,还是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夫人您对王涛的态度太过迁就了。既然是对先生有用的人,那还是莫要捧杀了他。”
“啊?”李晓琦真的惊了,自己对王涛就是个礼节性的客气,这都算是“捧杀”?自己的认知和豪门世家差这么多吗?
现在李晓琦最怕的就是别人说自己配不上荣毅,荣雪丰这个从荣毅“家里”出来的亲信要是觉得自己行为欠妥那可就要命了。
想到这点,李晓琦慌忙解释:“我是担心要是对他态度不好的话,他会对先生不满,日积月累,万一出事怎么办?”
“夫人放心。”雪丰回想着“记忆”中家族管家的工作,又衡量了一下自己与王涛间的“战斗力”差距,才自信地对李晓琦道:“内宅杂务与护卫工作是雪丰分内之事。雪丰会盯着所有人。那个王涛若有不对,雪丰自会料理了他。”
说完,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空口白话,雪丰伸出左手三指,对着餐桌轻轻一戳,大理石的桌面在利爪+1和巨力+3的联合作用下,如新嫩的豆腐,赫然出现了三个指深的圆洞。
“咣当!”郭彤手里的餐刀掉到了地上,孟欣的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鹅蛋。
只有近距离看到了雪丰手指切酒瓶的马晓娜还算正常,她冲李晓琦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上次你说感觉荣毅气都消了还是把徐明辉赶出国了,是吗?我觉得他当时确实是已经气消了。”
李晓琦傻傻地点点头:“嗯,我也这么觉得。”
此时此刻,李晓琦想起电影《投名状》里的经典台词:我这一生如履薄冰,你说我能走到对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