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武当沉默地看着公交站台，他回放刚刚的记忆，但延髓芯片里，没有他和那个自称萨麦迪的男人交谈的数据，但明明他的脑子就记得，怎么可能芯片记不得？
他校准时间，校准芯片，校准系统框架。
代码流淌，虚拟现实确认处于关闭状态，底层系统环境确认无错误。
但所有的自检都告诉他，他很正常，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韩武当深吸口气，这个世界正在变得越来越奇怪，而他没有任何解决的方法，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变强，他需要从这些该死的任务和该死的副本中存活。
他给王羲之致电：“我的一个朋友，乞力马扎罗，他在被控制的那群人里面，帮我照顾一下。”
“乞力马扎罗？那个‘钢蛋先生’？”王羲之无奈道：“他可是遭受通缉的重犯，仅仅是在非区、欧区和岛区，就犯下了超过两千项刑事指控，你确定？”
“他是个好哥们儿，听我说，这人信得过，只要你不对他耍花招，他就是个好说话的好好先生，但如果你骗他害他，他就肯定会和你不死不休。”韩武当出言维护。
王羲之没再犹豫：“成，你都这么说了，我还真的有几件事情需要信得过的人手来‘处理’一下。”
“那就谢了。”韩武当不再啰嗦，他找出乞力马扎罗的账号，给他打了一笔酬金：「抱歉先撤了，资金已经到账，我也和公司里的兄弟说了，让他照顾你一下，这次多谢了。」
乞力马扎罗此时还没苏醒，他现在正被铐在救护车上，执法者本要带走他，可为首的一人接到了一个电话，立刻就让手下人收队，把电磁手铐摘掉，给救护车放行。
韩武当又打电话给红蝶：“酬金转过去了，我们见一面吧，核心区，你选地方。”
“给我这么多？你的赏金也就一个多亿吧，怎么，不活啦？”红蝶心情很好，她调侃道。
“你觉得多，那就退给我喽。”韩武当笑了笑。
“哈哈哈……”红蝶干笑了几声：“我跟你开玩笑呢。”
她犹豫了几秒，突然又开口说道：“我退给你一半吧，无功不受禄，我拿我应得的就行。”
“算了吧，我们……”正说着，韩武当就看到了加密货币转账的消息，红蝶不是客气，她是来真的。
“你要再这样，我下次就不找你合作了。”韩武当直接拒绝了入账，免去了她还要支付手续费：“你也看到了，我这次很险，好几次都差点一命呜呼，我欠你的，何止是钱？”
红蝶沉默了片刻，她的声音欢快起来：“来「spring blue」找我，我请你喝酒。”
“这还差不多。”韩武当笑笑，他知道「spring blue」，那是一家以荷塘月色为主体的餐酒馆，在泪城算得上是高端餐饮的代表，那里的环境不错，服务也地道。
挂了电话，他打给罗璇：“echo-5协议解除，重复，echo-5解除。”
“收到啦。”罗璇很有干劲，她哼着歌，像是在跑步机上跑步，气喘吁吁的。
她把信号切换成视讯，灰色的吊带背心，脖子上搭着一条粉色浴巾，果然正在无辅助的跑步机上狂奔着，看那样子，短时间内还停不下来，她得让身子冷却一下。
“怎么样，你直接回家？”罗璇对他眨眨眼睛，脸颊有些绯红，脸上汗水滑落。
“没那么快，我得和朋友见一面。”韩武当笑笑：“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朋友？”罗璇歪了歪头，冷哼一声：“那个红蝶？”
韩武当并不意外，她肯定看到了学校门口发生的那一切，当然不难猜出是红蝶在帮他，这个世界上能够有那么精湛射术的赛博杀手寥寥无几，红蝶是和韩武当关系最好的一个。
“怎么，吃醋啦？”韩武当笑问道。
“如果我说是呢？你能不去见她，直接回家吗？”罗璇皱了皱鼻子，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那不行，人家救了我的小命，我连句面对面的谢谢都不说一声？”韩武当摇摇头：“那我以后还怎么和她合作？这样的事情不会是最后一次，以后要仰仗她的地方还多呢。”
“少喝点，我过一会儿就回去等你。”罗璇点点头，她虽然有些不开心，但还是默认了。
“没问题。”韩武当突然皱起眉，补充道：“对了，你知道法老胡子吧，他……在任务中失踪了，我需要你深挖一下他的家庭，给把他的酬金和抚恤费结一下，于情于理，过段时间我还得去一趟。”
“小意思。”罗璇理所应当地答应下来，她帮韩武当做类似的事情很久了。
“想要和我一起去的话，就安排行程吧。”韩武当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挂断了电话。
罗璇张大嘴巴，她捂着嘴呵呵笑了起来，脚下一滑，整个人差点从跑步机上飞出去，幸好赶忙抓住了跑步机的扶手，才侥幸避过扭伤脚踝的灾殃。
她被吓出一身冷汗，但还是抑制不住笑容，一边哼着歌，一边蹦蹦跳跳地跑去洗澡了。
…………
韩武当回到塑料工厂，秘密基地灯火通明，他深深呼了口气。
他冲了个澡，换了套衣服，一边擦干头发，一边命令道：“进入待机模式，保持低限度警戒。”
灯光暗了下来，韩武当顺手挑了把看起来合眼缘的车钥匙，驾车离开了基地。
「spring blue」的外观设计充满了东方的禅意和现代的简洁。
餐厅的入口被一面巨大的玻璃幕墙所覆盖，幕墙上用led灯模拟出水波纹的光影效果，仿佛是荷塘的水面在微风中轻轻荡漾。
门前的庭院中，真实的荷花池与精心布置的岩石和流水相映成趣，就像是个放松心灵的空间。
梭形的跑车缓缓刹停，蚌壳式的环抱车门向两侧敞开。
韩武当走了下来，简单的米色休闲裤，灰色的高领毛衣，佩戴着一款蓝色的铂金腕表，胸前挂了个套叠在一起的三角形金属装饰，整个人清爽，又锐意十足。
他拒绝了泊车小弟，对电子后视镜使了个眼色，车子自动泊入一侧的车位，激活了防御模式，能够无死角地监控四周，确保没人对车动手动脚。
“先生几位？”青春靓丽的服务员小妹穿着旗袍，开叉不算高，却足以扣人心弦。
韩武当对她礼貌地笑笑，传了一张图片给她，小妹的角膜显示器亮起丝丝缕缕的蓝光，扫描电子码后她得到了订位信息。
“红小姐已经到了，您请跟我来。”小妹优雅转身，婀娜的步伐走得格外娇羞。
步入餐厅，内部装潢以淡雅的蓝色和绿色为主调，呼应了“荷塘月色”的主题。
墙壁上挂着精美的水墨画，描绘着月下荷塘的宁静美景，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盏莲花琉璃灯，它们在光线的照射下，如同夜晚湖面上闪烁的月光。
餐厅内部被巧妙地划分为多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其独特的装饰和氛围。
中心区域是一个开放式的厨房，顾客可以在这里欣赏到厨师们精湛的烹饪技艺，周围的座位区则被模拟的荷叶和荷花环绕，营造出一种仿佛置身于荷塘中的奇妙用餐体验。
走过座位区，便是包厢，灯光柔和，有模拟的自然风拂过面庞，带来沁凉的花香。
“您请。”小妹拉开滑门，微笑着半鞠躬，声音的柔和，像是特意演练过千百次。
韩武当的目光被桌边独酌的身姿吸引，一袭奔放的红色连衣裙，尽显优雅的金色捆带高跟，红蝶轻抚过耳边的发丝，像是抚过海面上的波浪。
“你来真的。”韩武当有些错愕。
“怎么，这么快就移开目光？”红蝶嘟着嘴：“不想多看看？”
“不。”韩武当坐下来，他看向桌上的酒瓶，那是一瓶「丽境」，并不昂贵，却是支独酌的好酒。
“为什么？”红蝶一惊，赶忙检查自己的妆容，看看是不是哪里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韩武当倒了杯酒，笑道：“别检查啦，你好得很，一丁点问题都没有。”
“那为什么？”红蝶不依不饶。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韩武当念了句诗，他似笑非笑，半是苦闷半是松闲：“吟诗如此的孟郊，也并未能看尽长安的花啊，事实上，他一辈子都没有再那么生龙活虎了。”
“我不想把好花一手摘起，也不想把好酒一口饮尽，更不想把满天的繁星一夜里看个通透，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人生里的每个小惊喜，都会是闪着光的宝石，得去寻找，得去珍惜。”
韩武当看着红蝶，他举杯和她轻轻碰了碰：“至于现在，我只想感谢今天有你。”
“没想到你除了冷酷无情之外，还热爱艺术？”红蝶撇撇嘴，她的语气听起来不高兴，可眼睛明明都笑弯了，她看着面前的男人，赶忙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用酒精掩盖绯红的面颊。
“我可算不得热爱艺术，只是有些前车之鉴，总要走点心，长点心，才能避免重蹈覆辙.”韩武当摇头驳斥：“至于冷酷无情，那简直就是诬蔑，我明明温柔得很。”
红蝶被他逗笑了，前仰后合的，恰好服务员推开门，先是三碟凉菜，然后便是三碟热菜。
“实话告诉我，这次我们狙杀的那些人，他们到底都是些什么怪物？”红蝶用筷子夹了一块脆藕，又夹了一块藕酿，她按耐不住好奇心。
“信奉错误的神祇，从长远来看是一个坏透了的主意，但从短期来看，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韩武当觉得有必要和她透露一点点内情。
“信奉错误的神祇？”红蝶眯起了眼睛，她很快就理解了韩武当的意思。
“是啊，以后这样的人还会越来越多。”韩武当表情凝重，他意味深长：“时代变了，或者说，时代正在变化，而我们身处风口浪尖。”
“时代变就变呗，我们该怎么做？你有头绪吗？”红蝶耸耸肩头。
“我们随机应变。”韩武当毫不犹豫：“相互扶持，随机应变。”
红蝶举起了酒杯，她抿了抿唇，笑容娇艳如花。
“那，敬我们？”
“嗯，敬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