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那个，你是不是也知道这个事儿啊？”
钱涛观察着那女生的脸色，小心问了这么一句，那女生还是没回他，而是直接扭头钻回了房间，等她再出来的时候脖子上已经挂了个相机，背上还背了个包。
“我跟你们过去看看。”
光头看着她脖子上那个晃晃悠悠的相机：“哦吼，你是记者嘛？”
女生叹了口气：“你们真的好多问题啊，我不是记者，我学摄影的，来采风。”
郑义不理解：“你拍鬼的啊？采风干嘛非要找个鬼屋。”
女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是不是不是，那家人我爸认识的，那张照片也是他给拍的。”
她拿过那张照片，“他也是拍了这张照片才觉得不对劲，你们看他们的表情，看似是配合着在笑，但其实有点儿僵硬，眼睛和嘴不匹配，把他们的嘴遮起来，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开心。”
“我爸这个人我了解，每次给别人拍照的时候特别会调动气氛，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这样，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其实这个照片不止一张，我爸一共洗了两张，另一张我在家里见过，那张照片上这个男人的表情很……怪异，看着特别僵硬。”
她伸手点了点那个戴玛瑙的男人。
“我爸早就不在这儿了，但是他偶尔还是会翻出那张照片看一看，说实话，那照片挺让人不舒服的。”
谈话间我们已经回到了钱涛的家，秦家兄妹正在门口坐着，一看到我们进来就迎了过来，秦晃说的话干脆又利落：“那面镜子碎了。”
富姨皱起了眉：“是东屋那个镜子？”
秦晃点点头，“是那面，就在刚才，过去的时候就发现镜子已经碎了。”
我赶紧走进去一看，镜子果然已经碎了，裂痕像蜘蛛网一样布满镜面，将映照在镜子上的人脸割裂得扭曲错位。
竟然就这么碎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年份长了。
等我再次走出房间的时候就看见那个女生在院子里拍照，而郑义就跟在她旁边。
“你这个人，没经过别人同意就拍人家房子吗？”
女生撇撇嘴：“干嘛，你让房子张嘴告诉我不能拍呗。”
我没干预他俩拌嘴，而是看了看她的相机，纯黑的机身很小巧，看着有些重量。
“你这个相机挺复古啊。”
女生显然对相机的话题更感兴趣，她晃了晃手里的相机：“这个啊，理光的胶片单反，年纪比我还大，我爸给我的，全金属机身，机械快门，特别好听。”
我也不知道她叽里咕噜说的都是什么，抬头冲秦晃使了个眼色，打探消息这种事儿还是得交给他们，这回派出的是秦瑶，女生之间交流起来更亲切一些。
秦瑶临危受命，赶紧给自己打理了一下发型和衣服，然后随手拿了一袋陈小花的QQ糖就过去了，而那女生对待秦瑶的态度确实比对待我们好多了，起码没有横眉立目。
果然秦瑶手段了得，没一会儿两个人就说起了小话。
秦瑶拿出自己在社交平台上搜集的那些八卦，把小姑娘听得找不着北，跟在秦瑶屁股后头姐姐长姐姐短，哪儿还有之前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她俩坐在秋千上边晃边聊，我们就蹲在后头偷听。
这女孩名叫马晓羽，是从北疆跑过来的，当年他爸在这儿当村警的时候还没她呢，她的摄影爱好也是她爸培养起来的。
马晓羽她爸这人是个天生的热心肠好脾气，那个时候村警也没什么职权，他爸性格好，经常背着自己的宝贝疙瘩相机到处晃悠，和村民相处得也很融洽，他的镜头记录了很多人，光是马晓羽见过的相册就有厚厚好几本。
后来他们家搬到了北疆，另一张合照就在其中一个相册的最后一页，他爸总是看着那张照片发呆。
马晓羽小的时候没当回事儿，高低不过是一张照片，能有什么稀奇的。
直到她也背着自己的小相机到处采风，用自己的镜头记录着眼前的世界，那时她才意识照片不仅是照片，在摄影师的眼里每一张照片背后都有着特殊含义。
于是有一天她开始好奇，到底是怎样一段故事可以让她爸这么多年每每翻开相册都会露出那种怔愣的表情。
她的爸爸说当年的这里条件还要艰苦许多，她爸能有相机那纯属是光荣啃老份子，他每天走街串巷，一边工作一边采风。
某一天，村里搬来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据说是北疆来的，一家七口就此定居了下来，他们在村子的最外围，和其他人接触很少。
马晓羽的爸爸想着人家是新来的，那自己肯定要帮帮忙，隔三差五就跑过去瞧瞧，他对那家人的印象是很不错的，和善友好，只不过那个当家的男人实在是内向不爱说话。
那男人叫郭强，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干活很利索，每次马晓羽他爸去的时候他不是在砌墙就是在修门，原本一间半塌的小土屋在他手底下没多久就变了样儿。
他每天就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儿，家里的重活累活一人挑。
房子刚收拾好的时候马晓羽他爸举着自己心爱的相机为他们在房子前头拍下那张合照，起初大家都很拘谨，他就一顿赔笑，这照片也就这么留下来了。
他还好奇地问道：“老三怎么捂得这么严实？拍照的时候露个脸吧。”
可郭强摇摇头，连原因都没说，他不说别人也不说，于是马晓羽的爸爸也没再多问。
虽然郭强不爱说话，但马晓羽他爸还是经常去，孤家寡人闲着也是闲着，他隔三差五就给孩子带点儿东西，时间一长两个人也就熟络了起来。
但随着关系的增进，马晓羽的爸爸就越发觉得这家人奇怪，除了拍照那天，他就再也没见过那个最小的孩子，他们家所有的窗户都常年罩着布，只能偶尔听到那孩子凄厉的哭声。
有时候不光孩子，连孩子的妈妈也哭。
不仅如此，郭强这个人也很怪，像马晓羽他们这种会摄影的人很擅长观察，尤其是细节，她爸爸就发现郭强有时候似乎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而且思绪有些混乱，经常是说着话呢突然就停了。
一次她爸带着酒来找郭强聊天，那是郭强平时少有的愿意闲下来的时候，两个人坐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郭强还说到了他以前的工作。
“我们这些在金矿里讨生活的人，手上过得都是金子，留下的……”
本来就是普普通通一句话，可郭强说到一半儿就停了，两只眼睛看着马晓羽她爸愣着神，眼角不自觉地抽动两下。
郭强的眼睛很大，还有点儿外突，平时就很有神，可大晚上的突然来这么一出，马晓羽她爸被看得发毛，正好这个时候屋里的小孩儿又哭了，上气不接下气，甚至哭到呕吐。
气氛逐渐怪异起来。
郭强迅速眨了下眼，四下看了两圈也不知道在看什么，马晓羽她爸总觉得自己待在那儿不太合适，于是就找借口说下次再来。
此话一出郭强又不动了，欲言又止，看着她爸嘴角抽搐了两下，搞得他刚抬起来的屁股定在了半空不好意思动。
最后郭强还是点了点头，而马晓羽她爸一溜烟儿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