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占位和地位

午时初刻是今日的吉时,所有人都聚集到供桌附近。

气氛顿时变的肃穆起来。

江明远无声地示意顾喜喜跟他走。

他将顾喜喜带到族老身后那一排、靠西侧最边的位置,示意她尽管安心站在这别动。

顾喜喜点点头,看着江明远往后走了两排,找位置站定,朝她微笑。

渐渐的,所有人都找到了自己的站位。

顾喜喜看了一会儿,便明白江明远为何让她站在这。

族老站在最前面,代表全族上香、祭酒,敬告天地。

族老身后这一排是主事人的位置。

而东方为尊位,顾喜喜最年轻、辈分也最低,自然该站在最西头。

再往后,大体按辈分排列,辈分越低的越靠后。

其中还有例外,那就是按照对家族的贡献排位。

譬如,顾喜喜之前见到的,能与族中几个老爷子平起平坐的中年男人。

他们中间,有人关系多、路子广,消息最为灵通。

有人手握小型车队,谁家需要拉货,都得找他帮忙。

江明远站位靠前,应该也是这个道理。

顾喜喜心想,顾家必定看重他举人之身,哪怕只是个外姓子孙。

大业朝但凡在乡试中举,就拥有了出仕的机会。若能得到上官推荐,便可直接入仕,从九品及以上做起。

同时,举人也有资格议政,参与地方事务的决策和管理。

所以在普通百姓眼中,江明远至少已经算得上半个官身了。

好在仪式并不繁琐,差不多烧完了半炷香就结束了。

周围一下子又变得热闹起来。

顾喜喜找到在人群中观礼的老钱夫妇,刚说两句话,就有人来请入席。

老钱两口子作为今日的贵客,自然得坐主桌。

主桌还有族老和几位主事人。

按以往的习惯,族老及主事人们需要趁此机会,沟通族中大事。

落座时,族老笑吟吟唤住江明远,“明远,你如今也长大了,坐到这边来,我们也想听听你的见解。”

“喜喜旁边就有个空位,你坐那儿吧。”

江明远应了一声,走到顾喜喜身旁落座,两人相视一笑。

顾喜喜低头望着桌面上的木纹,心下不由感慨,同为年轻人,只因她与江明远对顾家有用,此时才都能坐在这儿。

她不由想到自己老爹当年参加的族会的境遇。

别说坐主桌了,就是连第一拨流水席都吃不上。

所以顾扒皮年轻时去过几次族会,后来就渐渐不愿意去了。

如今想来,顾扒皮之所以得了“扒皮”这个诨号,一味地抠门省钱,有点钱就盖房子买田地,到头来自己半点没享受上。

焉知不是因为受到了某种刺激?

“想什么呢?”男子声音清冽如水,再耳边低低回旋。

顾喜喜微微侧目,发现江明远并未看她,却是在低声同她说话。

顾喜喜看了眼坐在上首的几人,心下疑惑,江明远是在顾忌他们吗?

江明远又开口了,“等会喝的酒是五叔家自酿的高粱,后劲儿很大。”

“若躲不过,沾沾唇,意思意思得了。”

他平静地半垂着眼帘,神色从容,同桌其他人听不见他的声音,都想不到他正在跟顾喜喜说小话。

顾喜喜恍然,心道,好人呐!

于是她也小小声回应,“明白,多谢。”

第一拨流水席开始。

桌上有六冷盘,六热菜,以荤为主,主食是当季新麦做成的软面饼。

另外每桌一坛子高粱酒。

有人拍开泥封倒酒,一人一只酒碗。

顾喜喜作为新晋的主事人,自然少不了一碗。

族老起身敬酒,众人纷纷跟着站起来。

祝酒词说完,碗中的高粱也要一饮而尽。

众人仰头饮酒时,顾喜喜也装模作样地将酒碗送到嘴边。

忽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拿过她的酒碗,并将一只散发酒香的空碗送回她手中。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又有江明远宽大的衣袖遮掩,竟然没被人发现。

两人并未提前商量,江明远临时起意,也还好顾喜喜反应够快。

顾喜喜坐下时,忍俊不禁地瞅了眼旁边。

“真想不到,堂堂学霸,举人老爷,也有俏皮狡猾的一面。”

“如此驾轻就熟,可见平日里这样的事没少做吧。”

“学霸?”江明远不愧是学霸,顺利领悟了词意,莞尔道,“顾老板眼中的读书人,该不会都是书呆吧。”

顾喜喜好笑,“那倒不至于。”

因为她正好就认识一个极度奸诈、毒舌、随时随地都可能给人挖坑的……读书人。

席间自然聊起种粟米的事。

顾喜喜难免要解说一番农药与肥料的安排。

主事人们讨论起最终亩产能提高到多少,当场算起了账。

算账的结果当然让他们都很满意。

但他们对顾喜喜所言究竟相信几分,个人心中各有称量。

顾喜喜也不愿去深究他们的想法,只是与大家说笑,反正最后自有事实说话。

期间还有其他桌的人过来向顾喜喜敬酒。

所试探的无不围绕着“粟米”二字。

顾喜喜一一应对,酒却是再不肯沾一滴,只笑着说,“我酒量不行,刚才已经跟大家一块吃过一碗了。”

“今日我又是跟钱叔钱婶一块来的,要不然真该陪大家喝个尽兴。”

族老也出面说,不许任何人灌顾喜喜喝酒。

众人看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又没带着家人同来,若醉酒的确不便。

因此也就笑笑作罢。

等到第二波的流水席开始,顾喜喜、老钱、钱大婶便向顾家人告辞了。

前一刻,老钱还在面带微笑,与顾家的主事人拱手作别。

等到顾家人转身返回,老钱瞬间踉跄,一头扑倒在小毛驴身上。

顾喜喜震惊,“钱叔,您没事吧!”

钱大婶就淡定多了,一把薅住老钱,反手将他丢在车板上。

“他早就喝多了!”

“别看他刚才好好的,那是死要面子硬撑,外一人走,他立马现原形!”

顾喜喜看着趴在车板上,直挺挺状若僵死的老钱,咋舌道,“不得不说,钱叔这也是一种本事。”

场地内,族老走到江明远身边,“你觉得喜喜丫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