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贵干？”显然孟斧并未受到任何影响，语气平静。
幽瞳未言语，却扫了一眼他的头发，浅笑道：“你年纪轻轻，为何会有这些白发？莫非是……被情所困，因为哪个姑娘才变成这样的？”
孟斧双唇紧闭，目光渐渐冰冷，这是他心中的一道疤，一道最深最痛的疤，此刻却被揭开。
看出他眼神中的变化，感受到一股杀气，幽瞳忙道：“你不要误会，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孟斧一声冷哼，迈步而去。幽瞳未动，口中却又笑道：“还记得你在轮回殿中说过的话么？”
孟斧蓦然停了下来：“我只记得一句。”
“我就是为它而来。”
幽瞳道，“你不是说，一个月内，一定会击败我吗。”
“怎么，你想试试？”孟斧转过身来，手按刀柄，冷冷的道。
“不错，确实想试试，但并不是我。”幽瞳轻笑一声，忽然脸色一冷，喝道，“出来！”
孟斧手一紧，心却沉了下去。因为在他的感知中，并未察觉附近有人，而幽瞳应该不会乱喝。
空山寂寂，林子中除了风响，别无声息。
孟斧依然未能察觉异状，是他功力不够，还是幽瞳太过敏感，出了差错。
正在暗忖，却听幽瞳又自大声道：“我修习的是风之道，你躲得过别人，却躲不过我，还不出来，难道想让我过去请你么？”
闻言，孟斧心中一动，已猜出她所说之人是谁了。
果然，只听一声响动，林子里现出一道身影，口中轻笑：“未入空道，终究是瞒不过你。”
来人身材修长，面如冠玉，正是若空。
待他走过来，幽瞳已换了一副神色，冷然道：“你来做什么？”
若空不以为然，微微笑道：“怎么，你能来拜访孟斧兄，我就不能来吗？”说着，他冲孟斧拱了拱手。
孟斧拱手回礼，心中却很清楚，若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当然不是真要拜访他，而是因为幽瞳的缘故。
这一点，幽瞳自然也清楚，脸色愈发冷淡：“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若空，我警告你，不许再跟着我，否则……”
“否则怎样？”若空笑眯眯的道。
“否则，你不会有好下场！”
一声长叹，若空轻轻吟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唉，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让你如此厌恶？”
“我既非淑女，你也不是君子。一个杀手，却偏偏装斯文，这便是你最大的错。”幽瞳冷冷道。
“杀手就一定要板着脸吗？吟风弄月也能杀人，而且杀的更快。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才必有用……”
听他又在念诗，幽瞳目中厌恶更甚，忽然转头望向孟斧道：“这个人极为讨厌，你能帮我杀了他么？”
孟斧一言不发，转身而去，他可不想掺合二人之事。
“竟敢对幽瞳如此轻慢，不可饶恕！”
话音未绝，若空的刀已到了孟斧脑后。他的武功极为诡异，身法也罢，刀法也罢，不是快，而是无声无息，没有丝毫预兆，极难防备。
孟斧早就留意他了，此刻不闪不避，反手一刀，快如闪电。
若空不及斩下，挥刀格挡，他一击不中，随即飘身而去。
“阁下突然出手，是为何意？”孟斧转过身道。
“怎么是突然出手呢？说得我好像偷袭一般。”
若空微笑道，“幽瞳让你杀我，你为何不肯？难道你觉得我不配？”
“你把她的话奉为圭臬，当成圣旨，不代表别人也是，你若想试试我的武功，不必找借口，尽管出手。”
其实自方才那一刀，孟斧已然觉出，若空的功夫不在自己之下，但若想胜他，却也不易。
“算了，我杀不了你，你也杀不了我，还试什么？不过我奉劝你一句，最好对幽瞳客气一些，因为她是我喜欢的人。”
“你喜欢谁，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
有干系，大有干系。”若空眯着眼道。
“你喜欢我，我却不喜欢你，这么纠缠下去，有意思么？”幽瞳冷冷道。
若空也不生气，轻笑道：“你喜欢别人，可别人却不待见你，这么纠缠下去，你又觉得有意思么？”
“你在嘲讽我？”幽瞳缓缓道。
“岂敢岂敢，我们不过是同病相怜罢了。唉，一尺深红胜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此刻，他用这首《南歌子》来表达心意，倒确是合情合景了，因为幽瞳穿的正是深红色绛衣，而他三人的关系也确实微妙。
幽瞳不再说话，却缓缓抬起左臂，竖着三根手指。
“一……二……”
对这个动作，若空自不陌生，他不愿和幽瞳交手，只得道：“我去就是了，你不要动气。”说着又冲孟斧拱手一笑，“孟兄好身手，他日再来拜访，告辞。”
说完也不见他有何动作，身体便飘了起来，在空中一个转折，已没入林中。
见他走远，幽瞳方转过身，脸上寒意渐消，望着孟斧赞道：“一刀便能将若空逼退，果然大有长进。”
“幽瞳姑娘究竟来此何干？不妨直言。”孟斧道。
“这三个月，我狠下了一番功夫，本想跟你再较高低，看来也不必了，只怕多半还是平手。既然如此，你跟我走吧。”
“跟你走，去哪儿？”孟斧眉宇微皱。
“揽月轩，是殿主让我来找你的。”
“殿主。”孟斧这才明白，那定是生灭殿主欲要考较他的进展，才派幽瞳来的。
揽月轩建在山巅一处平地上，距轮回殿不远，这里环境清幽，视野开阔。
二人到了之后，幽瞳进去禀报，片刻她脸泛红霞，出来道：“进去吧，殿主正在等你。”
孟斧有些奇怪，扫了她一眼，上前推门而入，幽瞳并未跟进来。
屋内空间不大，且一无杂物，生灭盘膝坐在中央，双手交叠于丹田处，双目微闭，而在他身前身后，以及左右两侧，各摆了一个铜炉，里面不知烧的是什么，冒出蓝色火焰。屋内温度很高，宛如盛夏，难怪幽瞳进来未久，便热红了脸。
生灭端坐在火炉中间，莫说冒汗了，便是脸色，都未曾有丝毫改变，依然是那般苍白枯槁，想必是在练什么功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