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震山锤’,顾名思义,以‘震’字诀为主,是锤法最精深奥妙处,也是威力最强处,练到极处,一锤下去,外表无伤,内部糜烂。好在,你这几个月来,每日随我打铁,‘震’字诀已经算是入门了。除了‘震’字诀之外,还有‘刚’、‘柔’、‘弹’、‘透’四字诀,合称‘震山五法’。”
“‘刚’字诀最为简单,只要力气足够即可,一锤子砸出去,不管他是击石如粉还是万朵桃花开。”
韩天听得一头冷汗,心道:“好暴力!没看出来,师傅竟是这样的人——不过,我喜欢暴力!”
“‘柔’字诀不单需要力气足够大,还需要掌控力,要重就重,要轻就轻,重如泰山压顶,轻如鸿毛拂面。你现在对于控制自己的力量进步已经很大了,但主要是比较大的力量的控制比较好,如果要控制到一两、甚至一钱的力量,还力有未怠,还需要继续努力。”
韩天点点头,心道:“难怪我一锤子砸下去,师傅立马就知道多少斤两,这是已经达到控制入微的境界了。师傅应该还能感知更精细的力道,只是我远远无法控制那么精细,因此师傅才未明说。”
“‘弹’字诀是一种控制力量收放的技巧,一锤子数千斤力道砸下去,可以念动即收,锤子砸到对方的身上或者武器上,能够遇到阻力便即收回。达一极限后,可以遇到一钱、一毫的阻力也能收回。就算是为师,也远未达到这般境界,目前只能做到遇到半斤的阻力收回。来,我们试一下!”
乔大方让韩天平执一锤,自己执一锤,抡圆了砸过去。韩天只感觉一股恶风扑面,激得汗毛一竖,下意识地手中一紧,还不等反应,便觉得手中微沉,再看时,师傅已经收锤而立。
韩天感觉得出来,乔大方此锤甫落时,足有数千斤的力量,但真正落到自己手中锤上的,则只有半斤左右。至于更细微的差别,韩天就感觉不出来了。
“‘透’字诀比较类似于武林中‘隔山打牛’的功夫,隔着一根木头或者一个人,可以打碎一块石头,而木头和人不伤。这个字诀最为困难,就算是我,也不过是堪堪入门罢了,时灵时不灵的。历代祖师,也没听说有谁是练至大成的,或许只是存在于想像中的理论?”
乔大方说到后来,眼神略有恍惚,似乎对于“透”字诀,也是有些怀疑。
韩天却是想起,前世有内家拳宗师,可以隔着豆腐打碎青砖,而豆腐不伤——这是他作为特种兵参加集训的时候,亲眼见到某位太极拳高手表演的绝技,真是叹为观止——这样的话,“透”字诀就是有可能做到的,只是还需要特殊的技巧。
乔大方摇了摇头,把自己跑偏的思绪拉回来,继续道:“‘震山五法’是‘震山锤法’的精髓、核心,相较而言‘震山十八锤’的招式就是表象,掌握了精髓和核心,完全可以演进成‘五十八锤’、‘一百零八锤’。只不过,对于练功来说,这‘十八锤’已可锤封八方,也已经足够了,临敌之际,自然可以因敌制宜、因机演化,‘十八锤’化千万锤。”
“‘震山十八锤’有‘霸王观阵’、‘白虎出洞’、‘大鹏展翅’、‘泰山压顶’、‘双风贯耳’、‘乌龙摆尾’、‘古树盘根’、‘夜叉探海’、‘海底捞月’、‘力劈华山’、‘顺风摆旗’、‘将军抱印’、‘毒蛇吐信’、‘叶底藏花’、‘流星赶月’、‘虎痴撼地’、‘元霸轰天’、‘威雄震山’,共计十八式。我先演练一遍给你看看。”说着,抓起两只铁锤走到院子中央。
待韩天退到屋檐下,乔大方喝了一声:“看好了!”身形一动仿似山倾,气势突起。
韩天感觉气息一窒,连忙屏息注目观瞧,只见乔大方防如铁壁围城,攻似猛兽出笼,刚如龙卷肆虐,柔似蝴蝶采蜜,轰天时如雷霆霹雳,撼地时似地龙翻身,震山时又如山崩海啸。乔大方双锤舞动,在院子中仿佛卷起一道龙卷风,吹得韩天衣襟烈烈作响,人和双锤均舞成一团光影,不知道是人在舞锤,还是锤在舞人。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一瞬,风收雷止,院中只有乔大方执锤静立,如山如岳。
乔大方气势一收,又变回那个和蔼可亲的打铁老头,看着韩天惊呆的眼神,哈哈一笑道:“怎么样,天儿,咱们‘震山锤法’如何?”
韩天这才回过神来,舒了口气,走上前,惊叹地道:“咱们这锤法——真猛啊!”
乔大方哈哈大笑:“不用羡慕,以你的力气和根骨,以后只会更猛!来来来,师傅一招一式都教给你——”
当晚,乔大方教了三式锤法,包括身形步法、招式技巧、呼吸使力的法门,连同各种变招、临敌应变的技巧,均一一悉心传授。
韩天听乔大方讲完,又举一返三,想到一些新的变化和临敌场景,即使乔大方也感觉有所进益,心里暗呼“这徒弟收得值了!”
如此每晚传授三式,总计用了六晚时间,韩天学全了“震山十八锤”的锤法,所余者便是韩天自己勤修苦练,将“震山锤”化为自己身体的本能,而更重要的则是通过锤法演练以及铁器锻打精研“震山五法”。
春花秋实,夏蝉冬雪。
年关刚过,雪满山川。
下午,未时中,山风凛冽,韩天按惯例到寒潭取水——这寒潭也是古怪,整条倒水河都封冻了,上游的瀑布都断流了,但这寒潭之水反而未曾封冻,仍像盛夏时节那样冰寒刺骨,似乎也未更冷一分。
韩天正要取水,突地看到不远处寒潭岸边雪地上,好像有一个灰白色的人躺在雪地上。如果不是韩天眼神好,估计还看不出是个人。
韩天诧异地“咦”了一声,走上前,确实是一个人——身着灰色僧袍,光头无发,项戴佛珠,胡须苍白,手执竹杖,瘦小枯干,面色晦暗,浑身脏兮兮的,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澡了——是一个和尚,好像饥寒交迫倒在了这里。
韩天上前检查了一下,呼吸微弱,脉搏无力,遍体冰寒,确实是病得不轻。
韩天打了水,先将左手桶挂到左脚上挑着,而后左臂将老僧抱起来,右臂前伸托背,左臂左滑托腿,再勾回左脚将铁桶交还到左手里。左脚又在地上一捻一勾,那枝竹杖轻轻地飞起,贴着老僧落到韩天臂上。三下五除二,韩天竟然轻轻巧巧不仅打了水,还给老僧来了个公主抱。
韩天抱着老僧,心底却是念头微闪:“这老僧好重!”韩天此时对力量的掌控又有进益,感觉这老僧足有两百二十斤。
虽然这样的姿势不太习惯,但韩天此时无论力量,还是对身体的掌控都大有进境,一路回到铁匠铺,仍是滴水不漏。
“师傅,你快来看看,这个大和尚怎么了?”还没进门,韩天便喊了起来。
“怎么了?”乔大方抢到近前,看了看老僧的面色,又拉起手腕号了号脉,面色已恢复平静,道:“看起来像是受了风寒,你带他到‘安平堂’看看吧!”
“哦——,那我去了。”韩天将水桶交给乔大方,抱着老僧转身便走。
“安平堂”是韩家庄唯一的医馆,是韩家一位本族的族老所开,名韩林,医术颇为精湛,因主要给本庄的人看诊,诊金和药材也都不贵,甚至也有些外地人慕名不远数百里而来求医。这位韩大夫,在韩家庄的威信颇高。
“三爷爷,这个大和尚昏迷了,你快给看看他是怎么了?”韩天一进医馆大门便喊道。韩林比韩彰长一辈,排行第三,是以韩天称呼“三爷爷”。
韩林上前问清楚发现老僧的经过,又检察了一下,道:“他是饥寒交迫,又风寒入体,是以昏迷不醒。我开个方子,你抓一剂药回去,分三次喂服,期间多喂温水。另外,找个温暖通风的房间,也不要太热,盖上两层被子,但要露出手脚。如果一天之后,他苏醒过来,再考虑其他,若是苏醒不过来,就准备后事吧。”
“好的,三爷爷。”韩天应了一声,拿着韩林给开的方子,到一旁抓药,跟伙计说明先挂到账上,便转身回家。
回到家里,韩天将老僧安置到自己的床上,按韩林的说法,打开窗户通风,又拉过被子盖住身体,但把手脚露在外面。
张英和刘石头、刘王氏连同小翠都闻声而来。待听韩天讲了经过之后,刘石头说要将老僧移到他的房间照顾。
韩天拒绝道:“刘伯你不比我身体壮,天这么冷,还要开着窗户,我能撑得住,你可受不得。你还是帮忙煎药吧,我在这儿照顾大和尚。”
张英思忖之后,也点头同意韩天的意见。刘石头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也不坚持,取了药到厨房去煎煮。
韩天取了热水,倒了一碗,待得水温微温,便扶着老僧喂服。然而,老僧全身冰寒,宛如冰冻了一般,牙关紧咬,很难喂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