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百里言卿的指尖从掌心滑落,怀中温热的躯体逐渐变得冰冷,梅花的眼泪才终于干涸。
她如木雕般僵坐在原地,任由血污与泪痕交织的脸颊,被夜风割得煞白紧绷。
方才发生的一切恍如梦境般虚假,然而胸腔中的钝痛却真切得令人绝望。
呼吸间满是铁锈腥甜。
“这下总该死透了吧?”白昭咬牙挣脱净灵咒,掌心运力将长剑绞成齑粉,猩红的瞳孔倒映出阖目的身影。
他没有料到,百里言卿的净灵咒竟能伤及他的本源,致使他身体修复的速度锐减大半。
“既然如此,别浪费啊。不如趁元神消散前,正好让我给吃了,补一补!”话音未落,白昭操纵着白雾,霎时凝结成鬼手,直奔百里言卿而去。
怀中一空,梅花骤然惊醒。
“不要!”她踉跄着向前扑去,只来得及拖拽了几下衣角,整个人便重摔在地上。
雾气裹挟着躯体飘至眼前,白昭指尖凝聚起魂火,迫不及待地直抵他的胸口。
他要将百里言卿的元神淬炼成魂力后吞噬。
谁知,就在魂火触及百里言卿躯体的刹那,幽蓝的魂火突然暴涨数丈,激起一阵狂暴热浪。
轰然巨响中,白昭被震得向后倒飞,撞碎了身后的岩石。
魂火逆着经脉倒灌而回,剧痛让他喷出一口黑血。
白昭忍痛支撑起上身,惊愕地看着那团滔天的热浪。它仅爆闪了一息,便被极速压缩,猝然泯灭。
夜空重归死寂。
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百里言卿。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转瞬即逝。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昭尚未从惊疑中回过神来,耳畔骤然炸响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啊啊啊啊啊!”
梅花挣扎着起身的动作僵在半空,眼睁睁看着百里言卿在月色中消散在这个世间。
她弓着脊背,双手死死抠进泥土,牙龈紧咬,鲜血溢出齿缝。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白昭。
恨意将她仅存的理智焚烧殆尽。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这个念头如沸腾的岩浆在脑海中翻涌,最终化作震耳欲聋的轰鸣。
蓦地,一股陌生又熟悉的灵力突然自体内喷涌而出,顺着血脉疯狂冲刷,掀起刺骨的剧痛。
梅花再次抬起手之际,一柄剑赫然凝结于掌心。
剑身纹路间寒光流转,与她眼中隐现的杀意交织。
霎时间一股浓重的威压弥漫开来。
白昭浑身剧震,从恍惚中惊醒。
当他看清那抹流转的青芒时,眼珠几乎要瞪裂开来。
“凤鸣剑?”破碎的惊呼卡在喉间,他猛地翻身站起,衣袂带起一阵疾风。
颤抖的唇间再度溢出难以置信的呢喃:“真的是凤鸣剑?”
白昭声调骤转冷冽,听起来有些咄咄逼人。“薛辄止的凤鸣剑,最终竟落在了你的手上?”
随着这三道惊诧声接连落下,梅花的眼珠迟缓地转动半寸,目光缓缓垂落,定格在自己的掌心。
一柄华美绝伦的古剑,剑身的云纹在黑夜中发出幽幽青光。
“凤鸣剑……”她嗓音发颤。
没错,是凤鸣剑。
真的是这把该死的凤鸣剑!
既然它能出现,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梅花的瞳孔止不住的颤动,指节骤然收紧,将剑柄攥得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
剑身陡然发出龙吟,震得周围枯叶簌簌坠落。
她举剑的刹那,白昭面色骤变。当机立断避其锋芒,疾退数步隐入身后雾海。
旋即,数道急促的质问声在雾中炸响。
“你为何能触碰到凤鸣剑?”
“莫非你与它结契了?”
“不、不可能!”
“凤鸣剑向来慕强,绝不会轻易择主。当年连我都曾被它拒绝,它不可能会选择你的!”
“好吵。”梅花眸色渐沉,随意横扫一剑。
剑气如狂龙出海般撕裂空气。
剑锋掠过之处,草木连根拔起,浓厚的雾幕被剑气掀起,排空。
避无可避的白昭从雾团中跌出,狼狈地重新落入梅花的视野之中。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凤鸣剑,紧绷的面容终于浮起一丝惧意,却难掩眼底困惑,强行稳住心神追问:“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梅花却对他的追问置若罔闻。
那些问题,她都毫不关心。
“你说过,除非形神俱灭,否则你还是会不断复生。”剑刃挑起的寒芒映着她毫无温度的瞳孔。“那就看看,这把剑能不能将你彻底斩杀。”
话音未落,梅花的身形消失在原地,带着决绝的杀意挺剑刺向白昭。
刚刚才受了一击,白昭显然对凤鸣剑的威力有所了解,果断选择了躲避,而非防御。
可当他仓促做出应对,侧身闪退时,却见梅花竟预判了他的退路,快他一步横亘在去路中央。
白昭面露错愕之际,森冷的剑锋已破开长风,近在咫尺。
就在凤鸣剑即将洞穿白昭的心脏的前一刻,天地间突兀地显现出一道气墙。
无形却有力。
梅花只觉虎口一震,剑锋戛然而止,被看不见阻力逼停在半空。
刹那间,落叶悬停在两人之间,静谧无声。
更诡异的是,她清晰地感知到了周遭的一切仿佛停滞了一瞬。
直到,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从她身后的虚空中探出,沿着剑柄缓缓贴上她紧扣的指节。
肌肤相触的那一刻,梅花手臂僵直,身体先一步认出了这份熟悉的气息。
“凤鸣剑不可沾血。”温润的嗓音贴着耳际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