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火同源于天地至阳之气,可雷却更为暴烈凶悍。
梅花以木灵之躯,承受了八十一道天雷淬炼,过程中甚至主动引天雷入体,近乎自毁。此举前无古人,使得原本就具有超强治愈力的身体产生了异变。
变异后的灵力兼具木的生机与雷的刚猛,攻防一体。
如今,面对荧惑攻击力极强的火属性力量,她已不再像过去那般被动。
梅花却对这些过往轻描淡写,一句话便带过。
荧惑完全听不懂,满心都是输都输得不明不白的憋闷。她继承的记忆本就残缺不全,近一千年间更是一片空白。
这一千年,世间变化翻天覆地,可她却全然不知。她自觉明明已经取得了进步,转头却发现,那个自己一向看不起的草包,而今竟已经跃居自己的头上。
这种认知上的巨大落差和割裂感,令她感到强烈的不安,不甘与屈辱。
荧惑指甲狠狠地掐入掌心,瞳仁震颤。她错开梅花,视线扫向她身后的众人。
那些人原本直直地盯着她,却在触及到她目光的瞬间,慌张地躲闪开来。
这些眼神是什么意思?
探寻?怜悯?还是嘲笑?
“您还好吗?”身为一殿之主的君莫如,率先打破沉默开口询问。
荧惑心头一跳,警惕地看向她。
只见君莫如神色清冷平和,恰似初见之时,可此刻眼底隐约多了一丝嘲弄,嘴里说出的话,更是似曾相识。
“星君若觉身体不适,不妨让我仔细诊治一下。”
自己方才寻来的借口,如今竟被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荧惑只觉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耳光,脸颊发烫,周身的血液急速翻涌。
“滚!”她顿时羞愤难当,怒喝一声,粗暴地用力推开君莫如,同时挥开新月搀扶的手。
莫如被推得一个踉跄,好在梅花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
荧惑恶狠狠地瞪了梅花一眼,而后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在众人的注视下,愤然离去。
“星君大人!等等我!”新月急忙呼喊,带着几个五行宫的人,赶忙追了上去。
昭儿快步围到君莫如旁边,“医司大人,您没事吧?星君大人怎么能那么对您呢,真是不识好人心。”
这话一出口,周围众人不着痕迹地交换了几个眼神。
“无妨。”君莫如轻轻摇了摇头,随后抬起眼眸,迎着众人依旧满含探寻的目光,嘴角牵起,淡声道:“已经无事了,大家都散去吧。”
“啊。是是是,都散了吧。散了吧。”有人干笑着,连忙附和。
至此,聚拢的人群这才不露声色,慢吞吞地散开了。
然而,自那之后,医司殿内的窃窃私语便再未停歇。
殿内人来人往,不到半日,“荧惑星君和梅花上仙起了冲突,且不知缘由,荧惑星君竟落下下风”的消息,已然不胫而走。
昭儿经过半日观察,得出结论:五行宫那边的人应该都已得知此事。
或许是忌惮谈论此事,这后半日里,基数如此庞大的一个群体,竟在修补天柱之后,无一例额外地没有一人踏入医司殿。
梅花又耐心等了一会儿,再三确定荧惑星君并未去而复返后,才放心离开。
一路上,她明显察觉到,暗中窥视自己的人多了起来。
这九重天的消息网,当真宛如一潭池水,一颗石子落下,便能激起千层浪。
——
当梅花路过一处转角,不经意抬眼,瞧见白泽正伫立在君子殿门前时,心中顿时对这一认知更是加深了几分。
不是吧,白泽近日不是忙得不可开交吗?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梅花脑海中跳出的第一个想法是:白泽与荧惑向来交情深厚,此次该不会是听闻荧惑吃了亏,故而特意找上门来,为她出头吧?
就像当初太虚境丢失那件事情一样。
这个念头刚一闪现,梅花便条件反射般,身子一缩,迅速退回了转角后面。
她才刚对白泽稍有改观,若能避免冲突,她实在不愿意因为这种事,又何他闹得不愉快。
梅花收敛思绪,心道:还是先离开微妙,别去触这霉头。
她微微侧身,动作轻缓且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试图确认白泽有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然而,这一探头,却毫无防备地对上了一双晶石般的赤瞳。
赤瞳之中,清晰倒映出她畏缩的模样,惊得梅花身子一下子绷得笔直。
白泽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转角处,眉头无意识地轻皱,疑惑地问:“我说呢,刚刚眼角余光瞥见这边有个人影晃过,像极了你。你在这儿做什么呢?不回家吗?”
梅花被抓了个现行,只能硬着头皮回应道:“回。正要回呢。”
“正好,我刚来没多久,一直在这儿等着你。有事找你。”白泽没说多余的话,迅速切入正题。
话语空隙,特意留出了些许时间,等待梅花搭腔。
梅花只能顺着话往下接话,“你找我做什么?”
“你见到北帝了吗?”白泽发问。
这出乎意料的问题让梅花猛地一怔,微微愣神后,回道:“没有。”
紧接着,她反应过来,诧异地反问:“湛星不是在紫微殿中炼化玄天之境的灵力吗?”
刚一说完,梅花忽然想起来,抬头往天上望去。果然,原本连续三日在天空上奔流不息的灵潮消失了。
白泽注意到她的动作,解释道:“不眠不休地炼化灵核,不管是灵力还是精神力,耗费都过于巨大。我建议北帝停下来休息一会。可能他确实乏累了,便应允了,结果一转眼,人就不见了。我传音、传讯,暂时都没得到回应。”
说着,他转头朝着身后的君子殿看了一眼,“所以,我就想着,他会不会是来找你了。”
梅花飞快地摇了摇头。“没有。我巳时出了君子殿,直到现在才回来。”
她稍作停顿,不解地问:“他才不见几个时辰,你就这么着急,开始四处找他了?不是说好让他休息的吗?”
后半句,梅花的语气不自觉的差了几分。
白泽有所察觉,手掌在衣服上蹭了蹭,低声道:“我不是想烦他,我只是想确认他是真的在休息。而不是又跑去处理别的事情了。”
梅花听闻,不由得一怔。沉默片刻后,目光投向君子殿的方向,提议道:“既然都已经来了,那要不进来坐坐?”
鲜少受到梅花邀请的白泽,眼睛瞬间一亮,脱口而出:“可以吗?”
话刚出口,他却似陡然想起了什么,嘴角迅速耷拉下来。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黯然笑道:“算了吧,感觉北帝会不高兴。”
湛星有那么小肚鸡肠的吗?这有什么好不高兴的?梅花心里纳闷。
她还没能理解白泽话中的意思,他便匆匆告辞:“既然北帝没在这里,那我先走了。”
望着白泽离开的背影,梅花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心里莫名有点痒痒的。
她也想跟过去,去见见湛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