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是皇帝呀,本来就是官员百姓不同,正和萧令柔说的一样,妃嫔都是内命妇,和外命妇是不一样的。”竹心不吃她这一套。
不过她仔细打量了下萧令仪:“你身体不行了?怎么突然着急起这个来了?”
萧令仪闭了闭眼,说明来意:“我倒是还熬得住,是公公着急,想请你回家去。”
“哦,公公居然能说服你过来,看起来他也挺铁石心肠的,完全不顾及儿媳妇的身体。”竹心突然发现,老国公难怪能和谢氏成为夫妻,为人都是一样恶心。
哪有人让自己儿媳妇出面,去请另一个女人回去,还要答应这个女人成为她丈夫的继室。
怎么想都很恶心。
不等萧令仪开口,竹心又问:“你婆婆同意了?确定要请我回去?我要是回去,定国公府只怕没有宁日。”
萧令仪没想到竹心这么坚定,是真的装也不装了。
迟疑了片刻,她又道:“辰儿太自卑,我不知道该怎么教他,公公婆婆都不喜欢他,芍药因为辰儿,入冬时节,已经病了一会,前天又因为辰儿病了,我,我想请你回去帮帮我,辰儿是个好孩子,都是我的错,没有好好教养。”
说到孩子,竹心语气软和了些:“你们都不要着急,也不要太逼他,慢慢来就是。”
“那你愿意回去吗?”萧令仪追问。
“不回去。”竹心没有任何松口的可能,话也说得直白,“郡主,当年我在你身边的时候就再三和你说过,我不喜欢定国公府,不喜欢梁沐祈他母亲。如果有的选,我连念儿都不会生下来。”
萧令仪张张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很久,转头看向旁边的梁沐祈。
他望着竹心,眼神平静,仿佛早就听过了无数遍这种话。
“竹心,那以后呢?孩子们到底是梁家的血脉,你一点都不替他们打算吗?不说念儿,崇儿呢?”萧令仪还有一丝期望。
竹心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回去。定国公府能给的,我也能给,念儿将来是嫁出去的,崇儿和枫儿都是在定国公府出生的,我也没有要抢走他们的想法,他们还是姓梁。将来等梁沐祈百年归去,几个孩子总归是要分家的,我只不过提前给他们做好打算而已,崇儿非嫡非长,定国公府也轮不到他们继承。”
处理好外面的菡萏进来,听完竹心这一番话,她福身劝道:“夫人,沈娘子不会回去的,沈娘子的娘死在定国公府,还是死在她面前的。”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萧令仪也没有脸面继续劝竹心回去,她尚且都不能释怀,怎能要求别人放下呢。
送他们走后,竹心回来在抄手游廊下走了一圈又一圈,心情无比烦躁。
直到梁沐祈回来,她停下来脚步,远远望着一步步向她走来的人。
“你怎么还不睡?”梁沐祈走过来,解下自己的披风,给竹心围上,“夜里冷,实在想走动,可以去屋里。”
竹心目不转睛的望着他,声音哽咽道:“我想我娘了。”
梁沐祈的手顿住,轻轻拥住她,在她耳边道歉:“是我母亲的错,也是我的错,你不想回去就不回去。”
靠在梁沐祈怀里,竹心紧紧抓着他的衣领,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没过多久,竹心仰起头来,泪眼婆娑的问:“梁沐祈,你什么时候可以不喜欢我?”
“我做不到,至少现在做不到。”梁沐祈抬手,一点点擦干竹心的眼泪,“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想去哪都行,我只是不想让你离开我。”
竹心伸手抱住他,低声问:“我想去趟房州,带着念儿和小九小十去,其他的孩子就交给你了。”
梁沐祈很久才应下,竹心牵着他回屋,给燕儿使了眼色。
燕儿躬身退下,带人去烧热水。
“国公爷累不累?”脱掉披风后,竹心过来解梁沐祈的腰带。
“不累。”梁沐祈按住她的手,低头对上她仰起来的眼睛,“你会回来吗?”
竹心笑了起来:“不想回来,但念儿要回来,我会回来的。”
看不透她眼底的神色,梁沐祈却还是松了手,任由竹心一件一件脱去他的衣裳,推他躺在床上,欺身而上,低头吻着他的脸。
恍惚间,梁沐祈想到了两人第一次的那晚……
次日清早,京外长亭,竹心和崇儿枫儿告辞,交代崇儿好好照顾弟弟,又叮嘱枫儿好好听哥哥的话。
枫儿没忍住,抱着竹心的腿大哭,而崇儿则是等到竹心走后,才悄悄落了两滴眼泪。
“你们的娘会回来的。”梁沐祈牵起两个孩子的手,笃定道。
崇儿抬头道:“爹爹撒谎!”
听到哥哥这么说,枫儿甩开梁沐祈的手,追着马车就往前跑,被流霜两步追上,死死拉住胳膊。
“我要娘!我要娘!”枫儿哭得撕心裂肺,声音传到了前方的马车里。
竹心紧紧握住念儿的手,一动不动的望着小几上的包袱。
念儿小声问:“娘,要不还是带上小八吧,留小七在京城就好,再说,我们也不是不回来。”
“不行,枫儿跟着我们,崇儿留不下来的,他肯定会想尽办法追上我们。”竹心叹气,“我带着你们走,你们爹会怀疑我要逃走的。”
“娘和爹……”念儿无法理解爹娘之间的感情,“好吧,只能委屈小八了。”
从京城一路到房州,竹心一行人终于赶在年前到达。
刚刚安顿好,燕儿皱着眉头进来,压低声声音道:“沈大田听说你来了,在外面闹事非要见你。”
竹心想到接下来的安排,点头道:“请他进来,刚好也该去祭拜下我娘。”
不一会儿,沈大田人还没来,骂骂咧咧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我是她亲爹!她放着这么好的宅子不让我这个亲爹住,居然白白浪费!”
“三姑娘呢,怎么没见她出来迎接我?我可是她亲外祖!”
听到他这话,竹心实在忍不住,亲自起身去迎接他:“你想叫谁来迎接你?”
沈大田一看出来的人只有竹心,气焰顿时熄灭,连忙换上谄媚的表情:“是竹心呀,怎么只有你来了,念姐儿呢?不是说她也跟着你来了吗?”
说着,他四处打量,愣是没看到念姐儿,反而看见了青枝带着两个男孩。
“你带这两个——”沈大田刚要教训竹心,发现她眼神不对,立刻又恢复谄媚的模样,“你带着这两个哥儿来做什么?他们可有上梁家的族谱?你这么聪明,肯定不是那水性杨花的女人说的那般,这两个孩子是国公爷的吧?他们应该能分到国公府的家产吧?”
竹心站在踏跺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孩子是我的就行,沈大田,跟我去祭拜娘和姐姐。”
沈大田像是被网兜住的泥鳅,顿时七扭八转:“我不去!我死也不去!你打死我吧!”
“好啊,来人,打死他。”竹心淡漠的吩咐。
“你这个——”沈大田瞬间回头,看到竹心藏都不藏的杀意,顿时乖得像个鹌鹑。
大半个时辰后,竹心给娘亲和姐姐上完香磕了头,转头看着沈大田:“跪下!”
望着面前的坟茔,沈大田极不情愿的接过了香,却还是不愿意跪下:“我是你爹,是她丈夫,我不用跪!”
不等竹心吩咐,燕儿手一抬,两个护卫上前来,压着沈大田跪下,按住他的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沈大田的头磕破了,流血了,痛得他面目狰狞,但他还是不敢叫出声,更不敢骂竹心,只能在心里咆哮怒骂。
“你来了房州这么久,你都没来看过娘和姐姐,你这种人根本不配为人父!”竹心转身,护卫们便押着沈大田回城去。
等坟头清扫干净,梁亦念带着两个弟弟也到了。
竹心给他们介绍:“这是你们外祖母和姨母。”
在念儿的带领下,三个孩子陆续磕头,认认真真和外祖母和姨母请安。
抬头望着天空,竹心努力不让自己掉下眼泪来。
祭拜完娘亲和姐姐,竹心带着孩子们回城,路上和他们说着外祖母和姨母以前的事。
到了家门口,燕儿提醒:“他在巷子口。”
竹心侧目扫了眼:“派人去通知他婆娘,管不好自己丈夫,别管我不客气,给沈大田换个婆娘,房州民风彪悍,多的是能制住丈夫的悍妻,让她自己好好想清楚。”
“我这就去办。”燕儿领命,悄然退下。
月上中天,沈大田还在骂骂咧咧,望着自己居住的小屋子,越看越生气:“这个狗娘养的!居然敢不孝!自己锦衣玉食,吃香的喝辣的,叫老子住破房子!吃糠咽菜!”
寡妇递了汤药来,被沈大田抬手掀翻:“你这个贱人也帮着她对付我!我是你丈夫!你都得听我的!银子呢!那是我女儿的银子,快点交给我!不然我打死你!”
这次寡妇没再收拾破碗,而是走到了桌边,大口吃起了肉,大碗喝起了酒,看得沈大田一愣。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掀开被子抄起拐杖,就要过来打她。
哪想到,寡妇一抬手死死抓住拐杖,一把扯过来,沈大田一个不察摔在地上。
她俯视着沈大田道:“你女儿对你够好了,你还要去找她的麻烦,我只想过几年好日子有什么错,命硬是我的错吗?难道不是你们男人没用,才会被我克死吗?沈大田,跟着你这些年,错过了我最后能生孩子的机会,以后我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沈大田怔了下,仰起头鄙夷道:“你就一个破烂货,还能生孩子?你早生不了!要是我娶了年轻的小姑娘,这会儿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寡妇笑了:“是吗?还在定国公府的时候,我表妹跟了你两年没怀上,结果她转头跟了隔壁的管事,两个月就怀上了,明明是你这老东西不行,怎么能怪到我身上来呢!”
被人揭了老底,沈大田恼羞成怒,爬起来就要揍人,被人寡妇一脚踩在肩膀上,摔了个狗啃泥。
“沈大田!我找两个人试过了,我真的怀不上了,所以我只能好好守着手里的银子,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不中用。”寡妇提着拐杖高高扬起,在沈大田惊恐的眼神,狠狠落在了他的大腿上。
第二天,竹心就听说沈大田昨晚做噩梦,从床上摔下来彻底瘫痪,昨晚左右隔壁的邻居都帮忙到天亮才走。
燕儿唏嘘道:“她还挺有脑子,过了这么多人的眼,哪怕沈大田将来能说话报官,也没人会相信他。”
竹心点头:“是啊,的确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拿了银子就走,你去和衙门那边打个招呼,以后好生照拂他们,免得有不长眼的东西,看他们老夫老妻,起了歪心思。”
大山里的雪格外厚重,环境也和京城完全不一样,民风更是彪悍中,带着一丝真诚,梁亦念很喜欢这里,收到了几封定国公府的来信,都还不愿意回去。
定国公府,谢氏和老国公置气,几天没有理会他。
梁亦乐过来请安时,被谢氏留下:“乐儿,你给妹妹写信没?”
“写了。”梁亦乐头大,因为念儿给他们这些兄弟姐妹都写了信,以至于枫儿闹着也要去房州,这两天崇儿都心动不已,开始查看舆图,悄悄准备银子。
不等谢氏回话,她主动交代了枫儿和崇儿的想法:“七弟和八弟也想去房州,说是出了正月,想和先生告假一个月。”
谢氏听到这话,气得拍桌而起:“房州那种不毛之地!岂是孩子能待的地方,枫儿还小,崇儿这么大了,还跟着胡闹吗?说到底,都怪他们的娘没教好。”
老国公听不下去,起身去安抚妻子:“怎么又怪到别人头上了呢?”
完了,看向长孙女,“快回去照顾你母亲,这里有我。”
“祖父祖母,孙女告退。”梁亦乐赶紧退下。
出了正月,竹心带着三个孩子去城里逛街,吃午饭时,问她:“这正月出了,你也可以回京了,小五都写了两封信过来呢。”